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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以針破斧,破死求生(下)

  郡主給胡氏婆媳介紹了四大書院的夫子們的夫人和女兒。個個知書達禮,雅言嫻語,既不太過自來熟,也不會讓客人覺得被冷落。


  論虛偽交際,胡氏和桃葉稱第二的話,沒人敢說第一,放下架子,很快地大家就打成一片。


  因來之前在家已經研究過這些人,名字和臉對上號之後,胡氏就漸漸心裏有數。


  大家先問草原風情,穿插著金榮最得意的詩歌演講和戰績,女人們總能在最恰當的時候發出好聽的驚歎聲、讚美音,郡主便偶爾將話題引向金榮手下的少年英雄名字。


  胡氏和桃葉秒懂。怪不得來了這麽些個大姑娘,原來是相女婿來了。


  胡氏桃葉自然是樂見其成,語中多涉及家將名字,個個都是能書能寫,能文能武,出口成章,細心體貼。又都出身名門,師傅個個在江湖上地位崇高——大多數的家將都是宗師高手的徒子徒孫。


  說了半晌,王妃提議到花園裏散散步,更隨意些。花園緊鄰著偏院,隔壁正在唱戲,女人們便上了樓,聽戲、看……帥哥。


  耳朵裏裝滿了名字,誰是誰啊?

  府尹夫人拉著胡氏走在後麵竊竊私語,講京城見聞和共同的熟人。可惜胡氏除了賈府外,其他貴婦一個不識。府尹馬夫人滿懷希望說了幾句,胡氏完全接不住,全線敗退。桃葉立刻頂上,把京城貴婦底細一個一個擺出來,跟馬夫人互懟。桃葉有過目不忘本事,又跟著羅姥姥出入高官顯貴後院,算是見多識廣,總算接下了府尹夫人進攻,還白送了五六個大八卦,後人稱“瓜”的那種。


  蜀王妃和郡主完全插不進口,麵色不虞。府尹馬夫人得到了顯擺並壓了蜀王妻女一頭,才洋洋得意地收兵。


  忽然下麵開始起哄,有人拾巨斧開始耍弄。夫人們議論紛紛,因此人衣著普通,隻是個大頭兵,眾人知道不是目標。


  很快大家就知道目標是誰,太明顯了!二十四個錦袍少年從內室出來,排得整整齊齊,參差中另有玄機。


  這些少年和那些大頭兵區別大得簡直就是日月與螢火蟲:個頂個的英朗沉著,穩定如山,斧頭從鼻子前掃過都麵不改色。


  少女心立刻開始活躍,一張臉一張臉地看過來,桃葉不好說話,胡氏則沒有問題,一一指著家將們,白衣紅袍的是誰綠袍白衣的是誰。女人們認真聽著,眼珠子完全挪不動,川蜀陰柔的男人們可愛有餘,聰明嫌多,但英氣不足。直到連飛出場,大出風頭,幾雙妙目更挪不開了。


  很快連飛比武贏了小王爺水礫,轟動了眾女人。蜀王妃怒道:“這個不省心的東西,出醜了吧?我早就說過……”一麵追著下樓去了。


  也不是所有女孩兒們都對這些男人感興趣,嫌這些人是武夫,太粗魯、太粗氣、太粗糙、太粗鄙……隻有精致男人,文質彬彬,優雅體貼,小意兒厚道,才是大家追求的完美對象呢。


  蜀王妃拎著十七郞回來了,給大家略一道歉。隨即午飯擺開,大家聽著琵琶揚琴,緩撚慢挑,輕敲急掃,行酒令,猜拳,射覆,不亦樂乎。


  今天娘和老婆不在,金榮日子過得也不錯:賈琮、金瓏陪著,伺候著四個娃,尿布、屎布、口水巾、羊奶、玉米大米小米粗細糧搭配的糊糊和大米小米湯上飄著的頭層米油……輪換投喂。


  不用擔心孩子吹風著涼——四川盆地一年到頭沒幾天有風!幾乎天天陰,淡雲,薄雲,碎雲輪換,或者就是下雨。


  舉目綠竹青草,低頭藤絲苔痕,偶有秋水蟬鳴,眾人席地而坐,或可抱枕長眠,妙哉!給個皇帝也不做。


  事實上,金榮本就是土皇帝。當然金瓏也差不多,賈琮就更是個小霸王。三個人在無數侍女伺候下,連說話帶比手勢。


  金瓏就問那神奇的步法,賈琮認為這是仙法了,莫非也是你用壽命向長生天交換來的?金榮不答,這二人也不再問。


  賈琮問,那個姓趙的車夫,怎麽一入成都就不見人影了?

  金榮道,莫要去管他。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家連名字都不報,除了知道是宋朝皇室後人,其他一個字也不說。跟我們劃清界限,交待得清清楚楚。咱們就把他忘了吧。


  能走路的兩個孩子們跑得人都不見了,不會走路的在侍女懷裏東張西望。


  金瓏忽然警覺,四顧後欲言又止。


  金榮道:“怎麽了,小叔?”


  金瓏道:“或者是我搞錯了,這幾天我總覺得有人在窺視我們。”


  賈琮:“這個不是很正常嗎?自從入川,哪天哪夜沒有人窺探我們?該習慣了吧?”


  金瓏搖頭:“和前麵那些個廢物不同!如果真有這麽個人,是個高手中的高手。連我都疑神疑鬼的,若有若無……隻怕比我本領大多了。”練暗器出身的金瓏居然會感知不到對方的存在、而疑神疑鬼?

  金榮不信,“除非是神仙,否則誰會比你本領大多了?”


  金瓏隻是搖頭,忽然他目光向府河上望去,空空如也的河麵上似乎有什麽在吸引著他。


  在那個角度,竹枝將視線擋住,江水碧綠,竹葉青紫,黃枝黑草,白沙黑石,正是一幅秋江圖。


  金瓏神情古怪,起身,一躍上了竹枝頂,輕柔地隨枝上下顫動起伏。他手一伸,摘下幾根竹枝,四麵八方扔去。小小竹枝竹葉帶著風射入河岸邊的草叢林木深處。噗噗噗,竹枝插入竹杆或撞上石頭,賈琮正要說別鬧,一個人影不聲不響地從某個角落裏躥出來。


  眾人一起看去,這人身材細長,穿著道袍,草帽,蒙著臉,正冷冰冰地打量著金瓏。


  金瓏瞪著對方,一團無形的火花正在燃燒,要打起來了?


  金榮渾身一震,脫口而出道:“水焉?”


  那人蓄勢待發,被金榮這一句包含無數深情的呼喚擊破了心防,全身軟倒。


  金榮笨手笨腳爬上牆,biu地一聲出現在水焉身邊,將她帽子摘下,麵巾取下……


  “你不是水焉。”金榮狐疑,“不對,你就是水焉。不對,你沒她好看!”


  那女子怒道:“你這身法還是我教的,你敢趁著我沒死徹底……就溜走,還奪走我女兒,該當何罪?”


  金榮大喜,“啊?你真的是水焉?你沒死?”狂笑中抱起她,又跳又蹦。金瓏已經下了竹枝,上上下下打量著水焉,他們這是第一次見麵。水焉總算長出了短發——估計這才是她敢見人的原因。賈琮張大嘴巴,話都不敢說了。


  “我生下寶寶後,”水焉抱著當當和叮叮坐在席上,親不夠,“就陷入黑暗中。等到醒來時,你已經把我埋進土裏了。幸好那棺材四麵漏風,才沒悶死……難道你的老婆配不上紫檀木的棺槨嗎?”


  如果圖播有那玩意兒的話。


  “我全身經絡裏都是你留下的那股暖流,瓊脂一樣的東西。”內視是修行基本功,但看到經絡深處,非宗師不能也。


  “地氣極為厚重溫暖,”水焉回憶,“隻是你每天跑到我墳頭哭天哭地,影響我修行!”她麵色嬌羞,金瓏和賈琮都有點愣神。


  “後來你們要走了,我還是不能動。”她有些遺憾,“你唱的那個訣別詩讓我哭了一夜。三天後我就再次突破了宗師。”


  金瓏虛心求教:“這是深度食氣辟穀?”


  水焉猶豫不決地道:“應該是的吧?”


  金榮怒道:“為什麽不來找我們?我們走得比烏龜還慢。”


  水焉冷冷地看他一眼,“我頭發眉毛都沒長出來,你讓我出來見人?你個不懂女人的男人,怎麽敢寫女人為主角的書?”


  好吧。


  金瓏插嘴,“怪不得我一路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盯著金榮。”


  水焉淡淡地道:“我主要是盯著我的寶貝們看,哪個敢委屈了她們,我是要殺人的。”


  好險!


  全隊的三個女人,胡氏桃葉都是善心人,托婭更是同情心爆棚,沒娘的娃總是能第一個吃喝,一絲委屈都沒有嚐到。小小還有抱怨,說大家都偏心姐姐。


  金榮絲毫不擔心這個,他仔細看著水焉,“你的臉啊,氣色啊,五官啊,好像變化大了些?”


  水焉臉紅道:“你在地堡裏把我喂得像豬一樣胖,為了寶寶身體,我就認了。你天天給我按摩血脈經絡,促進了我的陰陽平衡。突破了宗師境時,我發現可以用意念引導身體肌肉做微調……我讓鼻子窄了些,嘴巴變小了些,下巴尖了點,眼睛也……”


  叮叮插嘴:“所以一開始我就沒認出娘,這個不賴我!”


  水焉又親了香噴噴的叮叮一口。


  總算是全家團聚啦!


  是不是宗師境重要嗎?金榮笑道,一家團聚最重要!


  水焉不答,低頭給當當喂米油,下垂的頭巾擋住了她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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