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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胸中塊壘,在外而生(下)

  公主真的是難得撕去麵具,坦露真心!可能就是一輩子也沒有過一次。


  皇室複雜凶險的環境,天網龐大殘酷的壓力讓她用厚厚的麵紗,青色的道袍,冷漠的排場將自己包裹起來。在碰到金榮前,她從未扣問過自己的本心,隻活在別人強加與她的責任裏。


  明明喜歡上了金榮,卻絕不肯承認,寧可看著他被童隰、餘立根押著去送死也不敢說一句實話!直到她鬼使神差地交出了身體,生下了女兒,但依然沒有真正麵對自己!聽段妍妍匯報金榮說自己要死了,而她僅差一線就要和金榮錯過。而這錯過了,可能就是天人永絕,她才真正看懂了自己!

  金榮與她,是命運相連的關係,是一人死另一人難以獨活的關係!


  金朵朵逼問金榮,倘若我要公主死,你又怎樣?大公主全身冰冷,巨大的恐懼怔住了她每一絲肌肉,萬一金榮說出來讓她去死怎麽辦?金榮果然說讓公主去死時,水焉神魂俱碎!但是金榮馬上說和她一起去死,水焉裂成無數塊的心才又結成一體。


  她知道自己完蛋了。


  再強大,再堅強,再獨立的女人在心愛的男人麵前也是不堪一擊!碎過的心有了裂縫,再也合不上了!

  這個男人就是自己的全部!他的一笑一言都是對自己的裁決,無力反抗。


  這不公平!


  當天大公主就知道自己懷孕了,當然她沒有急著告訴金榮,她需要梳理梳理自己的心緒。要把公平不公平的道理想明白!


  當金朵朵認輸而來,水焉並無喜悅或得意之類的情緒,她的心隻因那個男人而起伏跌宕。其他人,不配!

  她在黑暗之中,真情所致,說出了自己一輩子都沒想到說得出口的話!哪怕說的是瓊瑤體台詞,也足以打動最堅硬冰冷的心腸!

  說完這些,水焉隻覺得全身一片輕鬆,心頭一塊巨山被輕輕搬走,渾身上下飄飄欲仙。


  管他公不公平,自己的本心如此,難道還要繼續騙自己嗎?斤斤計較、否認自己的真實情感難道就對自己的真心真情真意公平了嗎?

  去他娘的公平!


  金榮目瞪口呆地聽著水焉真情流露,淚水流了一手掌,流進了他內心深處,仙靈微光微微一動,化成一股暖流從金榮的手掌流出,順著水焉的眼淚流進了她的心裏。


  水焉是天才武功高手,她立刻感知到了這奇妙的變化,那暖流如同有知有識,直入她全身的角角落落,將她每一粒細胞的舊傷消去,調動起了無盡的陽氣。


  她過去二十多年練成的陰柔伏藏之氣被這陽氣刺激得大驚大怒,立刻膨脹了十倍。就如火藥爆炸,巨浪拍岸,高山雪崩!她身體向外突然拓張,再一收縮,一大片臭汗從毛孔中噴出,指甲、頭發、死皮全部脫落成粉。


  水焉伸手在背後的石壁上輕輕一按,砰地一聲巨響,石壁出現了一人高的大洞!陽光從洞口照射進來,原來這個地窖竟然還在半山腰上。冰冷刺骨的高原之風席卷而來,水焉雙手合十,紛飛的石壁碎片在她手心聚攏,她揮手用石粉將那陽光堵在了缺口外邊。


  金榮訝道:“寶貝,發生了什麽事?”


  水焉欣喜地看著金榮:“我晉級為宗師了。”


  阿息保從朝堂上退下時朝臣們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阿息保很想去跟他們一起聊天,可是隻要他一出現,朝臣們立刻笑臉相迎,拉手拍肩,拚命誇獎自己的勇武,正麵進攻打敗了王夔還活捉了於釋懷,真是艾新角羅的千裏駒!

  但是這個感覺不對!

  他們並沒有當自己是太子!他們太敷衍!


  怎麽可以這樣?


  我是活下來的唯一取得勝利的皇子!為什麽你們不提議立我為太子?皇帝重病一場,但凡有責任心的大臣都應該苦諫立國本!

  除非他們另有私心!

  阿息保悚然而驚!他們有什麽私心?難道要從皇帝未成年的兒子裏挑一個?

  他坐立不安,卻又無人可以傾訴。以前對自己和氣友善的大臣們突然變了性子,對自己避之唯恐不急。


  這到底是怎麽了?阿息保舞了一套刀,將滿地雪花踢得四散。受不了了,我要發泄憤怒!

  阿息保走到前廊,於釋懷正在掃地。作為奴隸,他掃地的樣子真是不專業啊!


  阿息保心裏一動,如果他掃地、打仗都不專業……那麽他擅長什麽?南朝的北靜王不正和我的處境一樣?他是怎麽做的?


  我真傻!

  阿息保大步走到於釋懷麵前,盯著他上上下下看了幾眼,於釋懷英俊的臉因勞作而有些發紅,當然也可能是臊的。


  “你,跟我來。”阿息保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語命令於釋懷道。


  作為戰俘,於釋懷就是阿息保的奴隸,命運全在此人身上——討好他很重要。


  於釋懷知道自己接下來是吃肉還是吃板刀麵,就看這番對答了。


  雖然於釋懷的清語水平僅限於簡單日常對話(聽不懂就意味著挨打),阿息保因父皇喜歡趙國文化曾投其所好苦學過漢語。


  “你是北靜王的妻弟,”阿息保很清楚這個人不可能做一輩子的奴隸,開年春這人很可能會被趙國贖回去。“你們皇帝立太子了嗎?”


  於釋懷立刻明白了前因後果。天下皇子一般黑。他仔細咀嚼著將要說出口的話,不能留下把柄,不能太直白陰暗,否則一旦傳回趙國,會連累王爺的。


  於釋懷道:“我皇帝陛下青春鼎盛,立儲之事不急。”


  阿息保目光炯炯,道,“你不用有顧慮,有些話就當笑話說,說過就算,無需記懷。”


  哈,你越這般說,我越不敢開腔。


  阿息保再想兜圈子,“貴國立太子……”於釋懷不能放他再講下去,立刻以攻為守,打斷阿息保的沒完沒了,“難道清國皇帝陛下竟然還沒立太子嗎?”於釋懷一副震驚的模樣。


  阿息保大喜,終於講到心坎上了,忙點頭,“皇帝重病剛痊愈,又親征土默特,還沒顧得上。”


  於釋懷誅心道:“也就是說,皇帝中意之人現在處境尷尬,不能立太子?”


  阿息保大怒,果然是迪古那個光屁股!憑什麽?

  於釋懷看著怒形於色的阿息保,心下盤算。如果讓這莽夫去弑君……老子名聲還要不要了?北靜王還不休了我姐!我又不是姚廣孝。


  於釋懷道:“或者皇子可以托大臣試探一下皇帝心思……皇帝重病,國本未立,大臣們居然全無表示?”


  清國人怎麽回事?要是在明朝,嫡長皇子一滿十歲就有人開始鬧騰了,都要爭一個擁立之功!

  這個皇帝成年兒子那麽多,自己身體不好,居然拖著不辦,想抓緊權柄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鬧騰得舉國不寧,未免太自私了點。


  其實清國是邦聯國家,皇太子之廢立隻是艾新角羅內部事,其他八旗貴人能操作的空間其實不大。於釋懷搞不懂,阿息保也沒多說。


  阿息保咬牙道:“當初他派迪古去土默特,我就知道裏麵有蹊蹺!丟人現眼,害死了滿都,招來了趙人,闖這麽大禍,他有什麽資格擔任下個皇帝?”


  於釋懷提醒他,“是不是他背後勢力驚人啊?”


  阿息保怒火來得快去得也快,“他是皇後嫡子,舅舅是富察福爾康。”


  那就怪不得了,這個後台之硬,你阿息保的舅舅外公是哪位?


  阿息保很明顯也想到了這個。


  皇帝必須要能聯合最強大的家族,自己舅族是個小族,連富察家零頭都比不上。


  於釋懷道:“你有沒有娶親呢?”媳婦家能借到勢不?


  阿息保臉紅道:“倒是有人介紹給我鈕祜祿氏的姑娘,我風聞她聲名不佳,就拒絕了。”


  嗯,你可以跟皇位說再見了,親。但為防阿息保老羞成怒,讓自己扔下掃把去刷馬桶,於釋懷決定拿點幹貨出來。


  “古代有個故事,晉獻公三個成年兒子,生母死後繼母想害死他們給自己兒子繼位掃清障礙。重耳遠離京城紛爭而生,申生在內而亡。到外國去找盟友的重耳輾轉狄國、齊國、楚國、秦國,最後在秦穆公的幫助下回到晉國並當上了國君,即晉文公。”


  阿息保拍案而起,“明白了,明天我就稟告皇帝,我要周遊列國,去看,去學,效仿金榮,廣交朋友,清國地處一隅太小太狹,”阿息保拍拍於釋懷,“謝謝你,從明日起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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