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縱情一哭,棄之不顧(上)
當天下會留守著等著看金榮搞事情的沒回家的台吉們聞訊來找金榮時,隻見一大幫子人在玩兒泥巴,渾身上下跟掉進坑裏的羊似的。
眾人都有希望把自己弄上牆,自然要熱心參與進來,表示自己也是關心建設進度的有功之臣。紛紛詢問神廟最大的困難在哪裏。
有人便道:“咱們草原上有銅山嗎?有人會鑄萬斤大鍾嗎?”
另外有人道:“隱約聽說在鄂爾多斯汗國發現了銅山,後來就沒動靜了。是不是誤傳?”
鄂爾多斯才是真正的寶藏聚集地!
鄂爾多斯汗國的台吉寶音壓根就不混金榮圈子,留在大同拜訪太上皇和大公主,算是讓天下會逃跑的有功之臣。最近送了口信兒來謝謝金榮以老仇人那順布和名義贈送的五香粉跟精鹽,還回禮了一個超級王帳,就是給大家吃自助餐用的那個。
如今大家開始算計鄂爾多斯的銅礦,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合計了合計,決定放下。蒯汲:“核心倒不是鑄造萬斤銅鍾,這個和我們無關,可以慢慢找專家來做。目前最難把拱橋搭在房頂上!”
理論上說是不難,但真要開幹的話,問題可真多。如果像金榮描述的那樣以五彩琉璃為頂,牆上有十扇斑斕的五丈高的透明花窗,雪白大理石或漢白玉為凳,黑色火山石磨光為桌……不敢想!如果做到了,這些流落草原的蘇州人必然如祖先那樣名垂青史!
隨著金榮的到來,大家暢所欲言,將困難與計算擺出來。金榮聽不懂的,就拿小木棍比劃比劃。
亂了一陣,朝魯仗著和金榮有射他一箭之交情,便問:“金榮,你們大勝一場,怎麽沒見你大開勝利宴啊?我還等著敬你們三百杯呢!”
整個帳篷陡然安靜,連蒯汲都從泥巴裏抬起頭來。金蟲望著天的眼睛低下一點點瞟了一眼朝魯,連飛更是如狼一般露出了六顆白牙,隻有張蓁微笑著向朝魯點頭,朝魯不由得腿一抖。
金榮聞言,呆了半晌,放聲大哭,頓足捶胸,“兩萬多人就在我麵前灰飛煙滅,嗚嗚嗚嗚,活活燒死!這不是勝利啊!我是如此的痛心疾首不忍心啊!嗚嗚嗚嗚,罪過啊!請菩薩原諒。嗚嗚嗚嗚.……”
眾台吉們興高采烈地正要吼三百杯!被金榮這一嗓子給嚇的,有機靈的忙把笑容隱藏起來,哀哀地一同點頭;有個把傻乎乎地看著金榮,笑容還沒收拾幹淨就一臉嫌棄,也有人暗自撇嘴。
金榮哽咽:“都是我草原英雄的後人啊,是孩子的爹,是老人的兒,是女人的夫,一家子的頂梁柱啊!就這麽白白的死了?毫無價值,毫無意義啊!”
一個機靈的蒯家班學徒本來在學著畫圖,開始記錄金榮的話。
大家一齊點頭,連調皮搗蛋的人也是麵有戚色。
金榮沉痛地:“有的人死了,重比大青山!有的人死了,輕如羊羔毛。我一想到這些無辜者死在紅衣教私心雜念之下,死於心懷鬼胎的酋長大汗貪念之下,死於唯恐天下不亂的維拉特人挑撥之下,死於渾水摸魚的陰謀家煽風點火之下!”他歎息,“我難受啊!難道我忍心對這些無知的人揮出一刀、射出一箭嗎?難道我派出了一人一馬去進攻這些不知道自己有罪的無知者無敬畏者嗎?難道我沒有好言相勸那個什麽鬼大師不要以除魔衛道之名,行邪惡詭譎之事嗎?難道那些賊人被壓在山石下麵贖罪不是長生天對他們的警告嗎?為什麽你不聽?為什麽你們不聽!為什麽沒有人聽?!”
台吉們都被嚇壞了。純樸的草原王子們啊,你們還沒受到信息大爆炸的電視直銷荼毒,生活、社會和傳銷團夥還未對其施以靈魂暴擊,八心八箭二十四k金老師現在就給你們上一課商業演講大師吧!聽懂掌聲!
金榮:“當我看到火從地下升起,煙從腳下飄遠,我心在顫抖,我的靈魂在懺悔!這是騰格裏之怒!我心好累,我的淚水就沒有停止!我深深地懊悔,為什麽我沒有竭盡全力來拯救這些可憐人?也許可能我會死在這些手執刀劍的可憐人手裏,是的,我害怕了。但是,有騰格裏站在我的背後看著,我本不應該害怕!我本應該大膽地站在萬馬奔騰的隊伍前麵,對他們說,”金榮開始咆嘯,“你們要懂善知惡!你們要有判真假斷得失的能力!你們要聽從內心深處的長生天給你的指引!你們不能讓貪欲遮住了眼、蒙住了心!”大喊,“人在做!天在看!”
台吉們隻覺得電流從腳下衝上頭頂,冷汗蒸騰,腦後仙靈氣滾滾而起,微光將金榮腦門照得微涼。
金榮手指向天:“願你們都能在地下接受地獄審判,明白自己的惡!願我們都能洗盡手上的血,升上天堂!願所有的人明白做人做事的道理,不要被野心家利用!願天下再無紛爭,用紅牌藍牌來尋找折中的道!”
為什麽沒人喊,啊門或者烏拉?好奇怪。
台吉們同聲道:“金榮大汗慈悲!萬歲!”
好事者(蒯汲徒弟)將金榮的布道一字不差記錄下來,激動地渾身發抖,他覺得自己要出名了,成了曆史的一部分!
這篇“有的人死了重比大青山,有的人死了輕於羊羔毛”的布道文獻後來被譽為天下會三大雄文之一,傳遍天下,僅次於後來金大剽竊師的另一個演講“我曾做過一個夢”和天下樓的告別演講。
朝魯帶頭單膝下跪,“願能追隨騰格裏人間行走金榮大汗的腳步,尋找人世的善,消滅人間的惡。”
台吉們紛紛俯身,跟隨這樣一個半人半神,安心!
蒯家班哪見過這個調調,個個心裏激烈鬥爭,魂不守舍半天,俯身跪倒。
張蓁剛剛帶頭喊過萬歲,乘機再來,“萬歲,金榮大汗萬歲!”
這個死老頭子壞得很!
眾人呼應!漸漸地不少人向蒯汲的帳篷聚來。擠不下了,那就移師再談。
“讓我們開誠布公,敞開心扉,我金榮有問必答。”這是要開記者招待會了嗎?
還沒一刻鍾,悄悄混入天下會駐地的各路奸細間諜消息販子趙國細作維拉特臥底女直人朝鮮人……紛至遝來,把自助餐大帳擠得滿滿當當。
已經有人高價請了剛才那個演講記錄,在瘋狂抄寫了。那個學徒以最快的速度簽上自己的大名在原稿後麵。
稍微有點職業道德素養的探子早就把天下樓十日大會流程倒背如流,自覺尋個角落坐下,一個疑似連飛的小孩給每個人手裏塞了一個紅牌一個藍牌。
“難道我也有發言權?”每個心懷鬼胎的人都故作鎮定,在手裏玩著紅藍牌,心道,這玩意兒我該不該舉呢?
朝魯本來就是個喜歡搞事的淘氣包,跑上前邊那個演講台(還是上次金榮忽悠人集資建廟時踩過的),道:“天王會迎天下客,不管你代表蒙古人、趙國人、維拉特人、清國人、吐蕃人、還是俄羅斯人在這裏打探消息,天下會張開雙手歡迎你參加討論。”
各位密探更不敢說話亂動了。
朝魯壞笑,“天下會雖然開門迎賓,卻是講規矩的。一,要發表意見請舉手。二,若有藍牌反對你,必須請他上來講清楚為什麽。三,你可以反對任何人,哪怕是金榮大汗,人人平等嘛。我相信你們都知道我曾射了他一箭,目前為止還沒有被地火燒死,哈哈哈。”
他停了停,隻有少數人敢配合地大笑,大多數人安靜得像是淋了雨的綿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