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征蓬出漢,歸雁入胡(下)
果然餘立根眼睛看了過來,孫總兵忙解釋,是兒子跟賈氏合夥做生意的。
賈琮:“你要是急著用銀子,就去榮國府上討。”
不敢不敢。我膽兒小。
金榮:“我在這裏承諾,隻要我活著,就會致力於保持蒙趙友誼和平發財,雙方成兄弟之邦,永遠不動刀兵。”
有了這句話,餘立根和孫恤心也可以交待得過了。
金榮從懷裏掏出來一個小包袱,“這個是我娘送給太上皇的臨別禮物,感謝太上皇的厚愛,金胡氏福薄緣淺,不敢愧領,告罪了。”
餘立根伸手接過,本想突然發作擒下金榮,猛抬頭看到金榮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警惕:這人花樣百出,手段淩厲,不能動手,否則後麵不好收拾。
順利接過小包,金榮低聲道:“我知道你出京時就奉命要伺機殺我嫁禍於草原部落,不用想了,你們沒機會了。”
餘立根咬牙切齒地看著蒙古騎兵悠哉悠哉而去,竟不敢惡言相加。對方把自己老底早就看透了,一切盡在掌握。自己隻是個粗人,哪有那麽多心眼跟他們鬥?
看著身後數千人馬拿兒子束手無策,胡氏坐在駱駝背上的沙發裏,層層疊疊裹著皮襖,微笑,大笑,狂笑。聲音夾雜在馬蹄聲中遠遠的傳了出去。
另一個坐駱駝沙發的是聞大娘,聽到胡氏囂張肆意的大笑,微笑著聽,聽著聽著不禁跟著笑起來,兩個人如孩子一般尖叫大笑。兩個兒子緊緊地隨之跟上,對視一眼,轉開目光。
母親大人哎,丟人丟到了草原,也是沒誰了。
巴特爾摸了摸懷裏的小荷包,太上皇退出,是不是說俺的機會來了?心頭一陣火熱。
冰天雪地天黑地白,好在去青城的商路大家都熟,不虞走錯。不多時大家來到了第一個宿營地,幾百個帳篷早已搭好。十多個武士騎馬迎上,領先的竟然是張蓁。
他把大家迎入營地,熱水熱飯,溫暖的羊毛床墊.……你對人生所有的期待都在這裏。
半個時辰後,除了張蓁手下值夜的賈府家將和徒弟陸路通,再沒人能醒著。營地一片寂靜。
一哨人馬從草原深處現身,純白衣袍在雪地上若隱若現。
張蓁單獨迎上,領頭之人將臉從長袍中露出來,微笑道:“得手了嗎?”
張蓁下馬笑,“公公親自出馬,自然手到擒來。”
戴樂樂在張蓁的攙扶下跳到雪地上,歎氣道:“該死的北方天氣,這次事了,我要去南方修養半年。”
張蓁道:“戴總管未必舍得放您休息呢。”
戴樂樂大笑。
張其餘小心地道:“一次真要殺掉這麽多人嗎?那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啊。”
戴樂樂:“草原馬賊這麽囂張,連各個部落的年輕台吉都敢殺,唉,可惜了這麽優秀的年輕人啊。草原英雄要斷代啦。”
手一擺,白衣騎兵下馬,包圍了營地,同時持刀進入帳篷,不久慘叫聲起。戴樂樂跺跺腳,好冷。
營地內慘叫聲持續衝天而起,忽然戴樂樂感覺有點不對勁,為什麽殺了人還不出來集合?他陡然想到一個可能性,轉頭目眥盡裂,“張蓁!你竟敢!”
陸路通不知何時站到了戴樂樂身後,聽戴樂樂大喊,撥出刀來從背後捅進戴樂樂心髒一攪。守候於張蓁身側的賈氏家將同時動手,砍瓜切菜一般將戴樂樂的護衛斬殺幹淨。
張蓁搖頭,“草原上的馬賊當真厲害,連趙國軍隊都敢殺戮殆盡,真是翻了天了。話說也是奇怪,蒙古人地盤上怎麽會有趙國邊軍?莫非他們來搶牧民的牛羊過年?”
的確是令人費解,張蓁就少了個捧哏。
帳篷掀開,金榮及蒙古騎士們將白袍屍體拖出來。
金蟲道:“十裏地外就聞著你們的味兒了,唉,一上草原,趙國鐵騎就是個渣。”
張蓁比了個手勢,眾人開始動手拆帳篷,半個時辰後,這片殺戮之地變得白茫茫一片真幹淨。狼和烏鴉將會解決剩下的問題。半年內沒有人會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半年後草長鶯飛,就更沒人知道了。
眾人搜刮了所有的白袍人身上的糧食衣物武器藥品馬匹駱駝金銀帳篷繩索,大發特發!尤其是戴樂樂身上的銀票,簡直是一筆巨款!
直到天亮,大家刮無可刮,才打著哈欠向呼市進發,現在身後應該徹底幹淨了。
太上皇一夜未眠,吃力地挪動著飽經摧殘的屁股和大腿,由宮女嬤嬤攙扶著在室內活血散步。忽然有人報婉婷下落沒有找到。又有人報餘立根回來了,孫總兵來請罪了。耐著性子聽完,攆出去,不慌,還有最後一招。
白駱駝?誰稀罕?
兄弟之邦,永遠不動刀兵?誰同意了?你也配?鬧笑話了啊!畢竟還是太年輕,不自量力!
太上皇看了看扔在桌上的那個據說是胡氏送的臨別禮物,別過頭去坐下,這炕怎麽燒得這麽燙?
真是鄉下人做派。
蠟燭將房間照得如同白晝,那個紅色的小包袱亮亮的,給這灰蒙蒙的房間增加了不少暖色。
太上皇又打開金榮演講錄,從宴會第一天到最後一天臨別陳辭,細細地再讀了一遍。真是天下罕見的大才啊!老頭兒細細回憶第一次在金莊,見到這個如謫仙人一樣的少年,斜倚在靠椅上,院中還有美女桃葉、胡氏,以及美少年連飛,但所有人風采加在一起都不如金榮慵懶地抬頭,下榻,施禮,吟詩的風流!
可惜,這樣一個人就要被自己親手毀掉!一種莫名的快感湧上心頭。美好的東西,隻有毀掉了才完美!
戴樂樂的五百人都是趙國精銳,又有張蓁這個內應。蒙古人一日一夜奔波,乍一飽食,立刻就會睡著.……如果還有酒的話就更靈了。
皇城司的消息怎麽還沒來?都快天亮了。
目光又落在那紅色的布包上……要不看一眼?就看看而已,難不成朕這個花間浪子還怕看你個小寡婦的禮物?
老頭子以一個少年人才有的利落勁出現在桌邊,顫抖著打開布包.……老子老了,居然手抖成那樣。裏麵有一個小荷包,上麵繡著一顆筍娃,眉眼頗似金榮,荷包裏……空的。難道不應該裝著秀發一縷才符合浪漫故事正常的情節發展嗎?
老頭失望地將這個東西扔到桌子上,咦,小筍娃的眼睛好像活了過來,似乎還眨巴眨巴。
真好玩兒!太上皇拾起來這荷包,往裏麵塞了一枚手指上戴著的金底白玉麵戒指。
希望胡氏被擒來後不要怨朕,就拿這個戒指賠罪吧。大不了朕殺了你一個兒子,再跟你生一個好了,一出生就是親王,偷著樂去吧!
天亮了還沒有消息來,關外一片寧靜。
太上皇終於熬不住,沉沉睡去,到了午後醒來,終於有人來報,在八十裏外發現大量屍體,身穿白袍,疑似趙人。特別其中有一個是太監……
太上皇一起床就聽到這個,大叫一聲昏厥在地。一陣大亂,一片狼藉。
太醫診斷,中風。
三日後,老皇帝薨,臨死前手裏還緊緊捏著個小荷包不放。比紅樓夢原著,太上皇早死了三五年,此時十二官戲班子剛剛被賈薔從蘇州買來,大觀園尚未啟用,妙玉尚未進京,賈政還沒外放,賈敬也仍健在,寶玉眼光偶爾盯著外麵的世界而不是自我放逐般地心灰意冷廝混於女兒國。
當天大同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