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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潛龍在淵,刀劍相逼(上)

  金榮真的冤枉了賈琮,人家勾搭上孫紹祖是有原因的,換言之,有不可告人的理由。


  從賈琮十七八年的白眼天天吃、虛情假意塑料友情人生經驗看,朋友都是暫時的,女人都是物質的,感情都是隔夜變質的,父母都是易燃易爆的,長輩都是瞎眼的,晚輩都是勢利的,同學都是遙遠的,生活都是騙人的。


  或許金榮是個例外,但這個孫紹祖像個蒼蠅似的圍著轉……難道以為老子是坨屎?

  吃吃喝喝,吹拉彈唱,詩詞歌賦,騎獵賽馬,孫紹祖給賈琮描繪了一幅極精彩熱鬧的冬日消閑計劃,然後期待地看著賈琮,一臉的“趕緊表示驚喜並熱烈響應立即服從組織安排”的神色。


  作為高門貴胄,雖然人在邊緣,但是交際的基本原則還是門兒清的。賈琮坐在胡桃木的長靠椅墊上,捧著廣州進貢的英吉利白瓷杯,嗅著蘇州洞庭碧螺春,辨了辨這水,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道,“孫公子,您費心思了,可是我怎麽覺得這裏頭有事兒呢?”


  孫紹祖雖然不知道什麽叫做“敞亮”,但也知道自己過了,太急。“這不瞧著和您投緣嘛,怎麽哥哥覺得兄弟我另有所圖不成?”假裝要板臉,但諂媚的眼神出賣了自己。


  賈琮道:“如果兄弟對哥哥我沒有什麽想法,那最好嘍。不過呢,哥哥我是跟著金榮辦皇差的。那個餘老師,大將軍,是太上皇欽點給金榮的,是太上皇本人使喚了十幾年的老人!號稱皇城司第一高手。哥哥我算哪根蔥,敢扔下差事在外頭盡吃喝玩樂?我家老爺須饒不了我,打板子的時候兄弟你來替我挨幾下?”


  孫紹祖哪吃這個?“哥哥您可說笑了,賈老將軍就您一個接班人在外麵打拚,甚至深入虎穴,哪能怪你得了閑稍微放鬆放鬆心情?更何況我家老爺算來也是賈老將軍當年的手下,咱們是世交!結交請教有錯嗎?”


  賈琮笑道:“金榮可不會這麽想,我這次私自出來之後,再不會隨意出兵營,除非你給我一個像樣的理由。”


  孫紹祖屏退左右,低聲道:“前天哥哥說來替大汗賺點進出草原的開銷,兄弟我就不懂了,商路早就瓜分幹淨,哥哥說的易如反掌是怎麽回事?”


  賈琮斜眼看著他,不笑也不怒。


  孫紹祖拍出一張銀票道:“一千兩銀子,哥哥的生意算我一份。”


  賈琮瞟一眼銀票,撇嘴,喝茶,“大同的水不行啊,白瞎了這碧螺春。”從年頭保存到年尾的碧螺春哪還有什麽味道?不過就是土包子顯擺一下用。


  孫紹祖又拍出一千兩銀子,“這是我娘的私房錢,借與我生息的,哥哥您看能有多大的利?”


  賈琮道:“前兒我大伯看中一副壽材,給老太爺添壽,人家喊四千兩,我大伯還說一般般,不算頂級。”


  這事兒大同也知道,秦氏風光大葬,賈蓉買官幾千兩,壽材幾千兩,傳得神乎其神。


  孫紹祖道:“哥哥總得透露一下這生意怎麽個做法啊?”


  賈琮:“天下什麽東西最值錢?”


  孫紹祖:“土地?玉器?文物?爵位?官職?”


  賈琮:“人家有的而你沒有但你覺得自己應該有的東西。”


  孫紹祖傻了,啥意思?

  賈琮告辭,揚長而去。


  你要是想得通,算我輸。當日在金莊,退休皇帝問金榮如何打開局麵,金榮說,隻要我有你很想要而拿不到的別人都有而你卻沒有的東西,就成了。


  這句話除了老皇帝當場聽懂,其他人都想了好久才挼順。


  一句話,獨家買賣,難得之貨!剛需!


  草原老板們最想要什麽?地盤?人口?武器?鹽?盟友?

  嘿嘿,告訴了你,我混什麽?

  賈琮上了他的豪華座駕,那匹宮布都饞的白馬,孫紹祖追將出來,硬塞給賈琮一疊東西:“哥,這是五千兩銀子,不管哥哥做什麽,小弟我跟了。”


  賈琮用馬鞭抬起孫紹祖的方臉,細細地看了一圈:“讓你爹給我爹匯報一下,如果他不反對,你入夥。如果他反對,算我借你的,日後連本帶利還你。”


  這才對嘛,五千兩巨款才是該有的上船態度!孫總兵要喝多少兵血,勒索多少商隊才能打劫到這樣一筆錢?


  看著賈琮撥轉馬頭帶著五十甲士揚長而去,孫紹祖的心空落落的,仿佛在賭桌上全入,把身家老婆都押上了最後亡命一搏。


  寫信,告訴賈赦,說你二子跟我借了五千兩銀子,讓你作保。


  這樣一想,孫紹祖才安心了,不禁對剛才拍出五千銀子的豪橫衝動微微感到後悔,卻又暗自得意終於搭上了賈氏這大船。不過榮府爵爺赦將軍財大氣粗,應該對這筆小錢不屑一顧吧?實在不願意還錢,拿你女兒來抵債唄,不就是一家人了?附帶賈氏的政治影響力借來用用……嘎嘎嘎嘎嘎。如果能做賈琮的妹夫,哈哈,你的生意嘛,好意思不帶上我這個小舅子?討點油水不就是你妹的一句話?就這麽定了!先看看賈琮他們的操作,一旦在草原站穩腳跟,立刻去榮國府求親,把迎春搞到手!五千兩銀子換這麽個關係,太值!

  孫紹祖興衝衝地找到孫恤心,前後一說,本來孫總兵還想罵兒子敗家,結果把通篇計劃聽下來,不禁心花怒放,拍著兒子的肩膀喊牛逼。


  孫紹祖:“趕緊去寫信,告訴賈赦他兒子借了我五千兩銀子。”


  孫恤心一遲疑,他兒子不耐煩地一屁股將老子擠到一邊,唰唰唰大筆一揮,書信完成。


  孫總兵匆匆地還未讀完,就被兒子催促著簽名畫押。然後孫紹祖蹦蹦跳跳地,一路狂笑著捧著信走了。


  賈琮一路直奔王子騰府而來,事先並未預約。如果人家方便,就說兩句,不方便就回軍營。


  王府坐落於離總兵府三百米外,地方更偏些,門口隻留一個老兵看守,大門緊閉。


  隨從上前說明情況,老兵請客人稍候,自去稟報。不多時,側門開,王子騰留守大同的第四子王夔出門迎接。


  這王夔個頭隻能算中等,和賈琮差不多,差著金榮一點。但因其瘦,看著比賈琮還高些。顴骨高,額頭闊,眼睛細長,笑不露齒。算不上英俊瀟灑,十六七的年齡,在家讀書。如果不特別說明,這個客客氣氣文質彬彬的少年竟然是九省統製,殺人無算,神秘莫測的王子騰庶子。任誰也猜不到王子騰的狡兔三窟府邸中,其中之一居處竟然深藏在鬧市口,隔壁就是文廟。


  二人親熱握著手,王夔將“表哥”領入,上茶,閑聊幾句。


  賈琮說明要困在軍營不得外出,年前不能和表弟吃酒的意思。王夔理解地點點頭,又說幾句,賈琮起身告辭,忽然那個老兵匆匆進來,俯身在王夔耳邊說了兩句。


  王夔起身道:“請表哥稍坐一坐,我馬上就回來。”言畢匆匆地去了,老兵提著大茶壺給賈琮續水。


  枯坐半晌,王夔匆匆回來,拱手致歉,卻不說原委。賈琮怒意升騰,起身說句告別的話,大步向外走去。


  王夔小碎步送他到大門,緊緊拉起賈琮的手,大聲說著今日招待不周,日後請哥哥來喝酒,背著那老兵,將一張硬硬的折疊好的紙塊塞入賈琮掌心。


  賈琮不動聲色地客氣回應,轉身上馬離開,捏著紙塊,心頭充滿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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