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王子好逑,絕望主婦(下)
金榮咣當一聲把胡氏的門關上,連飛和桃葉立刻一個拿抺布,一個拿掃把,聚到窗下。
“說吧,今天你和那個蒙古人怎麽回事?”金榮道:“我不反對您再走一步,但是那個大胡子,也太那啥了吧?”
胡氏坐在梳妝鏡前,將長長的黑油油的頭發放下,一邊梳一邊輕描淡寫地道,“你不是都看見了?我拿個小破荷包換了一斤多黃金。”
金榮垂涎:“然後呢?”
胡氏笑,“莫非你來是想把金子討了去啊?寒磣不寒磣啊,你是蒙古王子哎。”
金榮驚得站起身道:“娘你說什麽?”
胡氏幽幽地道:“你還想瞞著我?你們金家老祖宗是蒙古大汗皇帝,人家現在找上門要你回蒙古繼位。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你娘啊?要不是你姑姑趕著來告訴我,你是不是要瞞著我一輩子啊?作為大汗的娘,我取他們點黃金怎麽了嘛?當你娘我饑不擇食是怎麽著啊?”
什麽話,這麽難聽!您可真敢說,我可沒耳朵聽。那個罵遍羊腸巷無敵手,引領罵人新風尚、潮流詞匯隨時隨地有的金榮娘再展雌風,無人能敵。
胡氏道:“如果我兒真的要去草原,老娘我怎麽生活呢?孤苦伶仃的,不弄點金子傍身,靠誰養老?”說著眼淚掉下來,泣不成聲。
金榮摟著她肩膀道:“兒大從子,您當然跟著我去草原享受榮華富貴啊。”
胡氏道:“北方草原好可怕,冬天冷得凍死人,一年到頭見不到親戚朋友,去幹啥?千裏迢迢的。”
金榮道:“咱們有人招待,怕什麽冷?您貴為王太後,怕沒人找上來說話?”
胡氏道:“語言又不通,她們說卷舌頭的蒙語。你媽我年紀大了,還要學門外語是怎麽著啊?還有啊,我們都走了,我的萬喜和千喜怎麽辦?”
金榮抓狂道:“萬喜和千喜又是哪個?”
胡氏道:“就是堅守護家的那兩頭義羊啊。”
金榮道:“怎麽取這麽……有個性的名字啊?不怕招人罵?”
胡氏奇怪地道:“不就是兩頭羊,叫什麽名字不是叫?罵個什麽鬼?李淵也沒禁止別人叫張淵牛淵,孔子也沒禁止別人叫老子荀子墨子孟子。”
金榮絕望地道:“人家稱子,是因為學問像山一樣的大,被其他人尊稱為子,不是自己發明創造的。”
胡氏停下梳頭,“話說,如果我兒學問一下子像天一樣大了,會不會有人尊稱你金子?”
金榮倒地。
胡氏自言自語道:“還是別叫金子吧,誤以為家裏有寶藏還不安全。唉,你說你那死鬼爹有沒有真的留下寶藏?”
金榮道:“也難說。要不我們這就去蒙古,召集人手訓練軍隊,以後去尋寶,誰來搶就滅了誰?”
胡氏呸地一聲,“得了吧。盡做大頭夢!好端端的,人家從外麵來找你回去當王,如果不是要你送死,那又是什麽?當然我兒是男子漢,男兒何不帶吳鉤?功名要從馬上取。憑你這一年的表現,不是沒有機會掙個前程。娘去幹嘛呢?當累贅?我就守著這個家,和萬喜千喜一起等你回來。”
二人本該抱頭痛哭的,隻是前麵聊天鋪墊得實在是太野,此刻僅一陣沉默。
金榮煞風景地道:“那巴特爾隨身攜帶的金鎖都送了你,怕會死纏爛打不放。”
胡氏將頭發盤起,“切,我會怕他?狐女誘惑了帝辛三個月,才讓帝辛摸著手,那一套我發明的!蒙古小朋友,哈哈,小菜。”
閑來你跑了多少次書場?光狐狸精和帝辛的欲擒故縱欲罷不能欲言又止欲拒還迎欲訴還休的浪漫綠茶鬥直男,就講了半個月。把老爺們兒勾引得恨不得身代帝辛硬上弓,把老娘們給過癮的,恨不得狐狸精永遠吊著帝辛不給才好,多解氣!
那幾天萬喜樓越發的涇渭分明,東邊老爺們兒多,西邊老娘們兒多,中間是小處男和遮遮掩掩的大姑娘。每次說完一場,銅錢主要從哪邊落下,要看今天是討了老爺們兒歡心呢,還是讓老娘們更爽。小處男們沒錢,不指望他們買票,蹭吃蹭喝捧個人場,叫囂兩聲聽個響。
待說到狐女牽著帝辛的耳朵,強拉他洞房花燭夜那段,簡直是仙靈氣大爆發,可惜這個章節主創是說書團隊,胡氏的貢獻都比金榮多。既然和金榮關係不大,他隻好眼睜睜看著通靈寶玉將仙靈氣吃到飽,而自己的微光獎勵微乎其微,隨即隻好望襠興歎,做賢者反思。
胡氏又道:“趕緊的,你要真心疼娘一個人苦,跟桃葉生個兒子再走。”這太破壞氣氛啦,殺傷力能相當於二百五十分貝的廣場舞神器。
撲通一聲桃葉腦袋撞在窗棱上,然後跳將起來,落荒而逃。
連飛正想笑,隻聽胡氏道:“你不如把連飛留下,我給他在京裏頭找個媳婦兒。草原上女人那味道.……哪配得上我家連飛?”
誇擦地一聲,連飛捏爆一隻竹掃把,然後跟著逃之夭夭。
胡氏冷笑,“哼,偷聽老娘教子?你們嫩著呢。”
皇帝今日興致缺缺地看著書桌子上一摞又一摞的匯報、請示、請安、誹謗、揭發、建議、總結,心頭火燒火燎的,莫名的焦慮、厭倦、疲憊、憤怒、鄙夷、擔憂沉甸甸地壓迫著心神,讓他喘不過氣來。
盡管朝政運行相對平穩,所有的出乎意料都在原本的意料之中,所有的不穩定都平息在精致的算計與安排之下,所有的不可控都在控製好的範圍之內遊走,所有的短期數字都顯示了長遠規劃的精微和務實。
但是總有忽視了的東西或人,潛伏下來,如同暗處的蚊子,時刻準備著給出惱人的一擊,賺到便宜落袋為安便揚長而去。
比如那個童隰。中了進士的人怎麽樣都不該是個書呆子的吧?現實與理想你總要選邊,順潮順勢或逆流反動你總該明白後果,說話做事還能像你這樣不著四六?幸好你懂事,掛冠下堂,否則朕要殺你不過是一句話一個眼色的事。
掛在皇城司下麵斷皇城司的案子倒是利索,但交個皇差就磨嘰得不行。賈府的年輕人聽說都被他收服了,卻一直沒有來投效的,哪怕是受嫡係欺壓的邊緣子弟中,竟沒發展出一個探子來。你是幹什麽吃的?你當朕不知道那惡心死人的“王道五策”是你搞出來的!當年太上皇提拔了你,現在是不是不願為朕所用啊?看不上朕?
若不是此人身後若有若無的南方背景,哪怕太上要保,朕也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當朕是泥捏的皇帝?敢對朕冷嘲熱諷?哼哼。
那個被童隰利用的金榮運氣不錯,幾方關係都搭上了,自己才氣也是過硬,才沒有被拿來祭天。寫出來的故事倒是真心不錯。天下如果真有能幫帝王解決朝政難題的、集才華和美貌於一身的嬌媚女子,哪怕就是想想也真讓人垂涎啊。
上次皇帝微服擠在一群流著口水的衣冠禽獸中聽書,在人堆裏發現了老太妃正在拍桌子大笑,嚇得落荒而逃,而出門時又發現童隰正往萬喜樓梯上擠……都是些什麽人!一個一個不上班打卡,氣死朕了。這兩人害得朕少聽了最精彩(色)的一段書,下次再找到空溜出去補聽這一段不知道要幾時了!
拍桌子!痛心疾首。
雖然皇帝已然拿到了妖狐亂世全本(文字版),但是讀書的樂趣怎麽比得了現場的繪聲繪色?周圍老爺們兒吸口水、議論的、罵薑子牙的、討論神女的聲音也是一大樂趣來源啊。幹巴巴的文字有什麽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