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驚風駭浪,矛落如雨(下)
到底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藍衣人是哪來的高手?花姐說的是真是假?
心中千頭萬緒,思路混亂,正在此時,一聲怒吼由遠及近,兩柄飛斧向矛手砍去。那矛手昂然立於房頂,指揮地上五人去解救花姐。他見斧頭如旋轉的回旋鏢一般前後斬來,輕描淡寫地以巧勁一挑,兩柄巨斧同時改變方向,斜落而下,砸得左近一堵牆轟然破碎。
血手斧頭兄看看來不及救人,估計也救不了,便躍下牆頭,一把將跑向花姐的金榮抓在掌中,向外疾走。
金榮剛才見到激烈打鬥,又把抹布塞進嘴裏,幸運地沒有自己咬到舌頭。
你個臭血手,早就知道你們不是好東西。
那矛手呼哨一聲,巷子頭方向又冒出五六個持刀藍衫人,堵住斧頭兄和金榮去路。斧頭兄躍上牆,想從上麵繞過堵路的。藍衣人他們高高躍起刷刷刷幾刀遞出,專門砍腳。那血手躲避不及,挨了兩刀,立刻身形遲緩,不得已跳下屋頂,將金榮橫置在背後,另一掌立於胸前。
就這一瞬間,那持矛高手已然趕至,矛尖急點,不離血手後腦。那血手不自覺地轉身以雙手護麵,金榮撲通一聲跌落在一摞磚石之上。一抬頭,那血手兄嘣地倒在自己麵前,額頭一個血窟窿,一點點腦漿汩汩流出。
那矛手回首道:“賈璜,把你這個內侄攙扶起來。”一個藍衫漢子耍了個刀花,收勢,把金榮從地上拉起。
金榮傻傻地看著這個姑父,那賈璜笑道:“嘿嘿,怎麽樣?我不是早告訴你我真的是高手?看見了吧,剛才兩刀裏有一刀是我砍中的。”斜眼瞟了一下地上的斧頭兄,死得不能再死了,腳上刀傷深可見骨。
賈璜笑道:“這位以一敵三的就是賈府第一高手李教頭,馬上無敵,馬下步戰京城前十。這什麽滄州來的傻把勢,哈哈哈,在鄉下稱霸也就算了,來京城乖乖的夾好尾巴才是正經,否則就是個死!”
花姐被人扶著走過來,那藍衫人道:“報告教頭,那兩個殺手還活著,是不是找個大夫?”
那李教頭回頭,見另四人持刀正看守著蓋魁兩人,便道:“立刻救治。金榮你這幾個月一直鬼鬼祟祟的,勾結江湖人,在幹什麽勾當?賈府可是待你不薄!”
金榮一臉迷糊,指著舞棍子的家夥道:“那個是萬喜樓的老板,蓋魁,是我寫書講故事給他們賺錢啊。為什麽來捉鄰居花姐?那個持鐧的和這個飛斧頭的就是血手雙煞,是羅教教主的轎夫,難道他們竟然是淫賊?”
賈璜道:“對,教頭,金榮弄了個劍仙故事,羅教買去說書的。還一起出版繡像畫冊。”
李教頭嘖嘖兩聲,“這個事兒轟動全府,我自然知道。我問你,你們為什麽撕破臉?萬喜樓老板怎麽可能是淫賊?”
金榮道:“想來他們看到花姐貌美如花,魂不守舍,來搶媳婦兒?”
花姐呸了一聲,帶出一口血,“他想得倒美。”
李教頭哂道:“花姑娘也是個高手啊,深藏不露,隱居在我賈府周邊,怎麽個章程啊?”
花姐笑著吐口血水道:“江湖上仇家多,背靠大樹求個陰蔽吧。”
李教頭道:“敢在我賈府地盤上攪事的江湖人,我還真沒見過活的。這一次你們好險,若非不是今天我值班,你們就完蛋了。”
賈璜道:“金榮,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姑父?”他老婆一天到晚都在說寶藏傳說,難道竟然是真的?
金榮剛想回答,忽然巷口嘩啦嘩啦衝進來一大撥官差。領頭的居然是皇城司千戶,第一高手餘立根。看來保護金榮的人不少啊。
李教頭目光閃了閃迎上前去,“是哪個衙門的兄弟啊?我們還沒報官,來得好快……我們剛剛抓到兩個淫賊。”
餘立根假裝沒聽出“我還沒報告,你們來得好快”是什麽意思,抱拳道:“某姓餘,督查院屬輯查司辦事。你們抓淫賊?還出了人命?”官腔十足,看了看金榮,一臉我誰都不認識的漠然。
賈璜道:“我們是寧國府巡夜家將,追擊偷窺寧國府的悍匪,對方居然是搶女人的淫賊,還攜有斧頭,棍棒等凶器,我們失手打殺一個,重傷兩。”
餘立根大搖大擺地走向平躺在井邊的蓋魁和血手,“我倒要看看悍匪長啥樣。多少年沒出現過敢窺探國公府的淫賊了,而且有三個之多。”
餘立根彎下身摸一摸這二人手腳,道:“是哪位使矛的高人出的手啊?四肢筋脈俱斷,好精準利落的手法。”
李教頭踏上一步道:“見笑見笑,鄙人姓李,任職於寧國府教頭。”
餘立根驚叫一聲,熱切地道:“竟然是京城馬戰第一高手李落雨當麵,失敬失敬。”金榮聽他口氣,說得跟第一次見到偶像似的。
李教頭的偶像包袱還挺重,含笑抱拳道:“不敢當,江湖上朋友抬愛,矛落似雨就是在下。”
金榮瞧著餘立根躍躍欲試,似乎很想掂量掂量到底是他這個皇城司第一高手厲害還是這個號稱馬戰無敵的家夥厲害。
李教頭微微一笑,大約也看出一絲端倪。
餘立根終於放棄,道:“日後有機會還要向閣下請教。這兩個傷者我帶走了,要好好審問審問為何窺探寧國府,有沒有其他同黨。”
金榮完全摸不準這個餘立根到底是站在哪個立場,是要救走血手和蓋魁呢,還是乘機要將寶藏的事弄明白。
金榮忽然打了個寒戰,莫名的恐懼襲來,一個巨大的陰影橫亙在了心頭……如果寶藏之事別人並不認為是一個騙局的話,得有多少殺手會上門?.……
餘立根回頭衝著金榮一笑,“這裏還有兩個證人,也一並帶走。”
金榮將抹布從嘴巴裏取出,臉立刻就不腫了。
花姐用手摸著自己的臉,想擦淨血跡,順便找回花容月貌——如果也算有的話-——立刻道:“人家是受害者,不是什麽證人。”
餘立根和和氣氣地解釋,“受害者也是證人。”
金榮道:“大人,我隻是路過去吃早飯的不相幹人,連證人都算不上,就饒過小民吧。”
餘立根目光中閃動著莫名的光芒,微微一笑道:“哪怕是路人,受到了驚嚇,也要按個手印在筆錄上。不用怕。”
眾差役圍上來,將蓋魁、活著的血手抬到餘立根腳下。另外的差役直奔花姐和金榮,隱隱地將二人圍在核心。
去還是不去?花姐完全不知所措,假借咳嗽,咳得撕心裂肺,金榮湊上來為她舒背,拖延時間。
怎麽是好?被餘立根帶走會有什麽下場?
正在李教頭手足無措地看著自稱督察院輯察司,實為皇城司千戶的餘立根下令抬人要走,想不出怎麽應對。這時,喧嘩聲又起,從羊腸巷尾衝出來一大撥人。排場鋪開,數十家將的嗬斥聲中直接把尚在探頭探腦的原土著居民推回屋內,金榮還注意到聞大娘的聲聲哭訴。
當先一人箭衣束發,手執鋼鞭,領著家將打手群大步走來。餘立根、李教頭、金榮三人眼皮都是一跳,竟然是賈珍大駕親臨。
李教頭迎了上去,向賈珍匯報情況。
餘立根眼珠亂轉,在金榮花姐血手蓋魁幾人臉上瞟來瞟去,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