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落敗
狄秋立斧一杵地板,吼道:“你們兩人還有什麽話要說?”看著和錢金獅與錢金豹的神情,他已猜出這兩人方才肯定私下裏做了什麽不為人知的勾當。
錢金虎搖晃著身子,神色尷尬,說不出話來。想來生平隻有別人拍他的馬屁,他何時拍過別人的馬屁。這第一次拍下來,還給在了馬蹄子上。不由地暗忖,這拍馬屁還忒得不是件容易事。
錢金豹訕笑道:“阿和公子手段果然了得,我們兄弟三人佩服之至,這就不再打擾了。”說罷,就要扶著錢金虎離去。
這下卻輪到狄秋不解了,這錢金虎鬧這麽一出,竟然隻字不提雷火石與自己的真實身份。難道是自己想多了不成?
他斜眼看向雲眠霞處,隻見季先生還站在她身旁,薑水心與小月還有寧俊濤已經不見了蹤影。想必已經先一步離去,他兩人定是放心不下自己,這才留下來做接應的。
狄秋心中稍定,既然薑水心幾人已經撤走,那就算錢金獅與錢金豹有什麽詭計,現在也連累不到他們。不過這金門三俠始終是個麻煩,尤其是那錢金虎手中的那柄鯊齒斧,也不知道哪裏弄來的,怎與趙三林的一模一樣。要是這四人已經勾結在一起,隻怕自己逃得過今日,也躲不過明天。
想到這裏,狄秋忽然打起退堂鼓來,相比在這奇兵會的比試,薑水心、雲娘還有寧老爺他們的性命可要重要的多了。不能因為自己一時貪勝,讓他們遭遇了不測。畢竟誰也不知道這些人在得知自己就是狄秋之後,會做出什麽事情來,這風險可決計冒不得。
一旁的蔣涉獵見這錢金虎沒頭沒腦地鬧了這一出,也不知是什麽道理。瞧他手中的鯊齒斧,似乎與昨日那趙三林的出自同一匠人。但不知為什麽,同樣的一把兵器,運用起來趙三林卻是純熟自如,而這錢金虎則端的笨拙無度。
看但到這金門三俠對這叫阿和的小子敬畏的神情,蔣涉獵不由地猜測,這幾人隻怕也與昨天那趙三林一樣有什麽把柄在這阿和身上,說不定也是與那“斷趾”有關,心中不禁對這阿和產生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此戰阿和小兄弟獲勝!”蔣涉獵宣布道,“現在阿和小兄弟已經連勝四場,可有哪位英雄願繼續挑戰的?”
眾人皆當這斧兵所持之人甚眾,但昨日加上今日不過隻有兩人上場挑戰。那趙三林還算得上有些本事,至少也教這阿和費了點心思才戰勝。但錢金虎的武功卻壓根不值一提,不過幾招就慘敗而歸。也不知他開頭那一番不知所謂的發言是何目的,難不成他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會輸,所以這才一頓鼓吹阿和有多大多大的本事,好讓自己輸的時候,有個理由好托?
狄秋心道:這場若再無人應戰,又該算我贏了,後麵的比試自己還是不參加也罷。他偷瞧向朱謙,見他身邊的從人手中今日也帶了不少兵器前來,看樣子都是為自己準備的,自己還需想個借口,等下推辭去了。
正當狄秋想入非非之際,忽聽得人群中一人吆喝道:“怎麽?怎麽?這就沒有人敢上前挑戰了嗎?”
與會的眾人紛紛朝著說話的方向看去,心中皆道:你若有本事自己何不上場一較高低呢?
隻瞧得人群中讓出一條路來,走出一個皮膚黃蠟的瘦高個,五官看著像擠在臉上,而非長在臉上一般,讓人看了好不自在。尤其是那陰惻惻的神情,宛如禿鷲一般,既醜陋又駭人。
狄秋初時為細聽,卻聽這人再次說話時,被他那沙啞低沉的聲音弄得惡心不已。這黃蠟瘦子道:“你們該不會聽方才那幾隻小貓小狗一頓胡吹亂侃,真當這小子有好本事了吧?”
蔣涉獵定睛瞧視,辨出來人身份,身子不由地微微一震,心中暗道: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狄秋隻當他要上來挑戰,口中道:“閣下既然不服,那便上來手下見真章吧!”
黃蠟瘦子笑道:“我吳某人對你的把戲倒是沒有不服的,隻是好奇你這把戲又算不得什麽武功,大家怎生得都把你當會武功的人來作數。”
“這人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明白?”雲眠霞皺著眉頭衝季先生道。
季先生歎了一口氣道:“阿和公子連敗的那些人,除了方才那個錢金虎以外,雖說算不得什麽武林高手,但端的也是有些本事。隻可惜,阿和公子破敵所用的並非招式上的高明,這人才會有這麽一說。”
“並非招式上的高明?那又是……”雲眠霞一頭霧水,還沒等她問個明白,卻聽狄秋已經開口替她問道:“閣下說我所用算不得什麽武功,那算什麽?算街頭雜耍?還是花架子唱戲?”
蔣涉獵此時已經按捺不住,不及吳某人回答,就搶道:“吳某人,你來這裏做什麽?”
“吳某人想來,那便來了。你卻問吳某人為什麽要來?豈不是荒唐?”
狄秋見他說話顛三倒四,很是不悅,口中道:“我叫阿和,你說你姓吳,那本名叫什麽,我見你也不易容,這姓名當通報一聲吧。”
吳某人桀桀怪笑道:“你這問題可教我有些為難,我那姓秦的老娘是個娼妓,我爹嘛有好幾個就不清楚有姓什麽了。因為我老娘的姘頭到處都是,所以連她也鬧不明白我該姓什麽。我一開始叫劉秦人,後來改了又叫尤秦人,當然郝秦人這名字也用了一些時候了。到最後我被賣給裏一個鰥夫的時候,便是又隨了那人的姓,叫吳秦人了。”
“但正所謂天下之人皆薄情寡義,我若叫吳秦人,這也忒得尋常了些,所以我便不要了那秦字,改名叫吳某人了,這樣說你可滿意了嗎?”
眼看著這吳某人輕描淡寫地說出自己的身世,卻麵不改色毫無自卑之情,眾人都是鴉雀無聲。狄秋也是難掩心中震驚,看樣子這人行為如此乖張,端的與他的經曆不無關係。
蔣涉獵見吳某人漸漸逼近狄秋,連忙製止道:“你用的又不是斧兵,休要搗亂,快些下去!”
“我吳某人想用什麽便用什麽,不就是斧頭嗎?我已經有了。”說著,吳某人從背後取下一柄板斧,斧刃上麵鮮血淋漓還未幹透,似剛剛才用這斧頭殺過人一般。
蔣涉獵怒道:“你別忘了你的諾言,今天殺過人了可不能再殺。”
“誰說我殺過人了?你瞧見了,還是有人瞧見了?”吳某人隻是無動於衷,“隻要沒教人看見,那便不算是殺了。”
蔣涉獵見狀,不由地大搖其頭:“你這貨瘋勁又上來了,有本事別藏了屍體,要教我找到了,看你怎麽……”
“誰說我藏了?我為了這柄斧頭,可費了好大的工夫,才給他料理妥當的。”吳某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嗝,揉了揉肚子,顯出一副飽餐過後的滿意之態。
眾人聽了皆是毛骨悚然,莫非這吳某人為了不被人發現自己殺了人,把屍體給吃了不成?
雲眠霞甚至已經忍不住心頭惡心泫然欲嘔,捂著嘴巴趕緊別過臉去不敢再看吳某人的臉。
狄秋抽了抽嘴角,若是這世上好人與惡人各占一半,但要在惡人之中挑些翹楚,這吳某人定要占據一個席位不可。自己雖然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但那斧頭上的鮮血卻是確鑿無疑的。無論這斧子的原主人是誰,都毫無疑問已經喪生在這吳某人的手下。
蔣涉獵麵色越發難看起來,自己好不容易做一屆奇兵會的話事人,可不想被這吳某人給攪黃了。但按照奇兵會的規矩,比試的時候隻要攜帶對應的兵器就可以參加。既然吳某人已經手中有了斧頭,那自己便沒有理由可以阻止他。
“吳某人,你不能殺人,切記,你不能殺人!”蔣涉獵厲聲警告道,“若是殺了人,這奇兵會可容不下你!”
吳某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狄秋,歪了歪脖子,發出咯咯的骨骼異響,口中道:“我從來隻享用過程,不過問結果。這小子看著細皮嫩肉,卻是個燉湯的好材料,我想倒也可以不殺。”
狄秋被他的眼神看得汗毛倒立,渾身上下的肌肉都莫名地緊繃起來,仿佛稍一走神,這吳某人就會衝上來一口咬住自己的脖頸,一口吸幹他身上的血。
卻不料蔣涉獵聽到這話,卻忽然鬆了一口氣,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蔣涉獵說話的聲音不高也不低,剛好被狄秋聽見,整個人如遭霹靂一般,禁不住抖了一下。心中正驚奇,他這是什麽意思?卻見吳某人瞅準這個機會,猛地衝了上來,手中斧頭一擺,已經砍向他的胸口。
狄秋驚呼了一聲,急忙回斧去擋,卻還沒接到吳某人第一招,對方手中招式已經突變,刷刷兩斧砍向狄秋雙肩膀。
這兩斧招式玄妙,狄秋始料不及,手中斧柄一遞,就要橫在身前防備這兩斧進招。吳某人卻一伸一縮,手中板斧倒勾一招,卡住狄秋手中斧柄,運力一扯。
狄秋端的有力氣伴身,並不怕角力,順勢緊握住斧柄,腳下猛踏地磚立住。卻見吳某人口中大笑:“小子你中招啦!”
狄秋還未反應過來對方說的這中招是指什麽,那吳某人手中板斧輕輕一抬,柔勁暗發,一旋而出。左手捏掌,一下拍在狄秋手中斧柄之上。
狄秋大驚失色,手中兵器頓釋,連退數步。吳某人右腳一勾,將狄秋的雙刃巨斧挑到手中,狂笑道:“就這把式,你自己倒是說說看,算街頭雜耍呢?還是花架子唱戲?”
狄秋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直覺得錯愕難當,不知自己如何是如何這麽輕易被對方奪去了兵刃。方才吳某人這幾招起勢,端的自己也在《狂心訣》上見過,可應對起來怎的宛如三歲孩童一般毫無還手之力?難道是自己對上麵的內容錯解了不成?
看著狄秋呆若木雞的模樣,吳某人嘲笑道:“你小子毛都沒長齊,卻還自以為多厲害。內力強,於你而言不過是多幾分氣力,速度快,也隻是方便你臨敵時躲過殺招。若非那幾個都是庸人俗手,豈會有你小子得意的時候?”
“季先生!這怪人在說什麽?我怎麽一句都沒有聽懂?”雲眠霞急忙拉著季先生的手臂道。
季先生卻奇怪地反問道:“你與阿和公子認識這麽久,難道就不知道他不會一點武功嗎?”
此言一出,雲眠霞整個人都懵了,口中直道:“荒謬,他要是不會武功,我這內傷卻是由誰治好的?昨日那些人又是誰打敗的?”
季先生不知雲眠霞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直皺眉道:“你瞧得出你也是練武之人,難道就沒發覺,阿和公子比試之時,所用招式都毫無章法,全然是信手而為嗎?”
雲眠霞一時語塞,狄秋所用的招式自己雖然從未見過,但這不代表他不會武功呀,沒準是狄秋他家傳的武功,畢竟這江湖上門派林立,武學種類繁多,誰也不能打包票說每一種武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季先生見雲眠霞不回答,當她還不相信,又續道:“阿和公子內力頗深這我自然知道,而且他臨敵之際思維敏捷,擅長出奇製勝,往往對方一動,他就知道接下來要如何接招。但反觀他主動進攻之時,卻是每一招都漏洞百出。若不是阿和公子內力強勁,而且反應迅捷,那些所謂的‘招式’,在真正的高手麵前,根本毫無作為。有一句話這吳某人倒是說的不錯,之前與阿和公子比試過的那群人,確實個個都是用人俗手。即便這吳某人不出場,再比下去,等阿和公子遇到真正的對手,也是一樣必敗無疑。”
經過季先生一番解釋,雲眠霞咬緊了牙根,心中暗道:若是如此,那狄秋豈不是要被吳某人拿去燉湯喝!
想到此處,雲眠霞大喊道:“阿和你快回來,你還欠我四十串冰糖葫蘆呢!”
狄秋還沒有回過神來,還在懷疑自己一直用的究竟是不是花架子?卻見吳某人一步步朝自己這邊走來,舔了舔嘴唇道:“可真嫩呀……”
狄秋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那蔣涉獵見狀卻已經奔到兩人中間攔道:“住手!勝負已分,快快退開!”
“勝者難道不該領些獎賞嗎?”吳某人似乎對蔣涉獵頗為忌憚,雖然口中還兀自說著些瘋話,但腳步已然停了下來。
蔣涉獵背上冷汗涔涔而下,要說自己與吳某人放對未必能有十成把握拿得下他。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出點事情,這奇兵會可非辦不下去不可。
“輸了的快下場,還愣在這裏做什麽?”蔣涉獵催促道。
他本還想看看這阿和能撐到第幾輪,卻不料就這樣給攪黃沒了,心中已是氣惱不已。但吳某人既然勝了,也沒有破壞規矩,自然是不能再讓阿和待在場上。況且,這阿和若是再不走,隻怕眼前這吳某人非要忍不住不可。
狄秋經過這一慘敗,早已經戰意全無,隻得連忙退下。雖然那柄殘破的雙刃巨斧被吳某人繳了去,但朱謙卻沒有埋怨。見狄秋退回來,口中安慰道:“阿和公子不用氣餒,正所謂大丈夫不以一場成敗論英雄,後麵的比試我們還可用其他兵器參加。”
狄秋不知如何回答朱謙的這番話,隻是含糊地點了點頭,忙退到了雲眠霞的身邊。
雲眠霞關切道:“你沒事吧,不過是輸了一場,怎的這樣魂不守舍的?”
“別追問了,晾誰輸成這樣,心中也都一樣過不去。”季先生道。
狄秋捏了捏手腕,不知從何說起,但有一點卻是心知肚明的,自己確實《狂心訣》上的拳掌與兵刃篇目全部理解錯了。他壓根就沒有學會半點招式,隻是借著打通的四脈還有雷火石,投機取巧才勝了之前的那幾人。
吳某人見狄秋已走,頓時意興闌珊,衝蔣涉獵道:“你說你,一直愛參加這什麽奇兵會,也忒的無聊了些,這些三腳貓的把式,卻也能算得上功夫嗎?”
“目光短淺的蠢貨,你又懂個屁!”蔣涉獵罵道,“你最好趕緊離開,若要被我發現你還敢在這機關城裏殺人,我非親手剮了你!”
吳某人冷笑一聲:“剮了我又能如何,難道你也好這一口嗎?不過記得到時候分我一杯羹,我還沒嚐過自個兒的味道呢。”說罷,一個縱身躍到人牆之後,一溜煙就沒影了。
蔣涉獵氣得牙癢癢,但自己卻又奈他不得,回首衝眾人道:“奇兵會斧兵比試到此為止,接下來就比其他的!”
與會的眾人見狄秋已經敗退,那吳某人也揚長而去,這勝負歸屬卻還沒個定調,怎能就此結束呢?幾個原本無心上場之人,見兩個強手一前一後都已經離場,正想著趁此機會上去表現一番,被蔣涉獵這麽一說,頓時不滿地發出抗議之聲。
“比試未分出勝者,怎麽能就這麽結束了?”
“就是,這不符合規矩!”
“哪有沒比完就結束的道理!”
……
蔣涉獵被這些人的話吵得腦袋一陣發脹,終於忍不住怒吼道:“你們要說規矩是吧?吳某人既然贏了阿和小兄弟,那我便去請他回來,讓他和你們再接著比,到時候誰要做他碗中湯,盤中肉,我可管不著!”
蔣涉獵此言一出,全場所有人頓時噤若寒蟬,再無一人敢提出抗議。仿佛再說一句,吳某人就又會去而複返一般。有幾個膽小的,甚至下意識地將手中的斧兵藏到了身後,再不敢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