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圍攻
周明禮隻當這雷行雲是強弩之末,想要用盡最後一分力氣拚到底了。但他自恃嗜血掌的威力,雷行雲就算再厲害也擋不住方才那三掌,此時自己也不必用了全力,於是出手隻用了五分力道。
殊不知,這雷行雲自那日晉州城外的破廟之內與淩絕頂賭約時,機巧之下學會了逆脈之法。這嗜血掌雖有世人筋脈逆轉之能,普通人受了若不得其法,強行催動真力,定會五內受損,真氣逆行,大有重傷之虞。
可雷行雲自那日之後,回到別雲山的老巢,潛心鑽研這逆脈之法,他本就天資聰穎,再加上苦耕不輟,很快便摸到了其中的門道。自是周明禮這嗜血掌,能奈何得了他人,卻偏偏是奈何不了雷行雲。
眾人瞧見兩人對掌,心中都道這周明禮必勝無疑,隻消得片刻就定能讓對方落敗。誰知,這方一對掌周明禮就覺不對。這掌間傳來的巨大內力,哪有半分像重傷之人所出,不得已間隻得催動真氣硬抵了過去。
然則,初時已經輕敵,再要追力已經晚了,瞬間周明禮便感覺吃力難當,已然落了下風。
狄秋定睛一看,隻道這周明禮這下定要栽跟頭。雷行雲當初與淩絕頂角力,臨敗之際,便是用的這法子後來居上反而得勝。當時自己瞧不出雷行雲用的是何辦法,如今一瞧這才明白了過來,雷行雲這用的是逆脈之法。
周明禮便是那招暗濤洶湧未能打中雷行雲,其後運用其逆脈之法,這周明禮也不會是他的對手。眼下,這傻子竟然這般狂妄自大,以為這嗜血掌無人能解,竟坦然說給了雷行雲聽。
現在可好,雷行雲將計就計,順勢而為,接下這一掌來,內力洶湧而出。周明禮漸漸內力不支,豆大的汗珠沿著雙頰刷刷直下。
眾人看得既是詫異又是心驚膽戰,這雷行雲分明中了周明禮三掌,眼看著內息也已經亂了,此刻怎的還遊刃有餘,頗有詐敗之態。
雷行雲逆脈而行,內力愈發壯大,周明禮眼看就要敗了。孫言重大喝一聲:“周掌門我來助你!”
孫言重向前奔了幾步,周明禮卻無暇回應,眼前隻顧應對雷行雲的內力。可雷行雲卻好整以暇,口中從容道:“沒想到你們名門正派,還喜歡以多欺少這種把戲。方才我喊時不上,現在卻來援救卻已經太遲了!”
孫言重腳步一停,不知該不該上。她自忖是正義之士,要真上前助周明禮,確實不大合適。這時,卻聽廖亞先道:“與這賊子不必講什麽江湖道義!大家齊上!”
話音剛落,廖亞先也往前急奔幾步,身後碧雲宗的弟子掛記周明禮安危,也隨在廖亞先身後就要上前。
雷行雲此時雖有餘力,但這麽多人齊上陣,自己卻也獨木難支。要想應敵,非撇下周明禮不可。可自己已經將他逼到這個地步,豈能就此罷手。
雷行雲急忙內力陡聚,真氣快速凝聚迫向掌間。周明禮再難支撐,隻得另一隻手又出掌打來,想要分擔這巨力。卻還未及接掌,氣息一岔,掌中猛然一熱,內力激蕩開來,卷起一陣氣浪,將他震倒在地。
這掌力之猛,眾人始料未及,便是孫言重與廖亞先也被這股勁道逼退。隻見周明禮倒在地上麵如金紙,口中嘔出一口鮮血,神色凝重莫名,單臂顫抖著抬起指著雷行雲,似有萬般不服,卻久久說不出話來。仿佛是在問,他如何中了自己的嗜血掌卻安然無恙。
狄秋眼看著碧雲宗的弟子都圍攏了過去查看周明禮的傷勢,席明智已經落單。趕緊扣下梁上一處木漆輕輕一揉,朝著劉明輝的腳邊疾射出去。
劉家輝正要往周明禮處趕,忽然有一物擊中腳踝,急忙回首去看。狄秋伸出手來衝劉明輝一指那落單的席明智,示意他趕緊去救。
劉家輝驚了一跳,沒想到狄秋不知不覺中已經躲在這浮雲寺中。他回首瞥向眾人,此時倒是沒有人關注自己,心道這確實是個出手的好時候。便悄悄退到後麵,到了席明智身邊,解開他的束縛,使了一個眼色,讓他趕緊逃命。
席明智方才湊巧也見到了狄秋所投之物,卻不知是誰出的手。隻看到狄秋伸出手來,指向自己才知道這是前來搭救他的。
但劉家輝解開他的束縛後,席明智卻不知該不該逃。他知這劉家輝是周明禮的弟子,沒道理私自放走自己,生怕其中有什麽陰謀。
劉家輝見席明智不走急得不行,口中道:“你還不走!”說罷,一腳狠狠踢在席明智的屁股上。
狄秋見席明智不動,知他有所顧慮,便伸出頭來,衝他打了一個眼色。席明智見是狄秋,驚得幾乎要喊出聲來。這下他便沒有理由不跑了,轉身便衝下山去。
而這一邊,廖亞先等人趕到周明禮的身旁,其餘弟子急忙將雷行雲團團圍住。廖亞先提手正想給周明禮把脈,剛握住他的手就驚道:“你的手斷了!”
碧雲宗的弟子一聽都是麵色驟變,對習上路拳掌的人來說,這手斷了意味著什麽自然不言而喻。就算是未來手臂複原,能夠行動無礙,但對這武功卻是影響深遠。
而他們不知的是,廖亞先這話卻沒說完。周明禮的手不隻是斷了一處,而是小臂尺骨、橈骨,連同長臂肱骨都一並斷了。未來別說是再用武功,隻怕練舉箸擦腚都難為了。
孫言重麵色沉重,雖她看不慣這周明禮,但此時大敵當前,少了一人便少了一份助力。不僅動搖人心,還助長了那雷行雲的氣焰。
隻見孫言重忽然舉起手來,就要向周明禮的後背拍去。碧雲宗的弟子一看,都是一驚,不知她要做什麽。廖亞先離得最近,急忙一把抓住孫言重的手厲聲道:“你做什麽?”
“你沒看到他現在隻剩一口氣了嗎?若不輸些真氣給他,隻怕他性命不保。”孫言重道。
廖亞先聽了直搖頭:“已經太晚了,與其浪費真氣救他,不如凝神對付雷行雲,現在已經少了一人,再折騰下去我們非都葬在此不可。”
碧雲宗的弟子一聽,皆是咬牙切齒,想不到這廖亞先竟如此自私。他們好歹同舟禦敵,怎料到師父一敗,便棄如敝履,隻顧自己死活。
周明禮氣息奄奄口中卻硬氣道:“孫先生不必勞神,留些氣力對付雷行雲吧,便是我落得九泉之下,也要拉著這賊子陪葬。”
“師父!”眾弟子紅著眼眶,心中悲痛莫名,其中幾人甚至已經頹唐地跪倒在了地上。
雷行雲狂笑道:“碧雲宗的武功也不外如是,不過你周明禮想與我同日列忌卻是空想了!今兒個你們都要死在我的手上!”
“你!”周明禮的二弟子馮國友怒不可遏,衝著雷行雲手捏雙指罵道,“要是我師父有個三長兩短,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取你這狗賊性命。”
說罷,馮國友走到周明禮的身後,雙掌齊出,將內力源源不斷地輸到周明禮的體內。碧雲宗的弟子見狀,也是頹勢稍減,拭幹眼淚跑到馮國友的身後,也將內力朝著周明禮輸去。
不多時,碧雲宗的弟子在馮國友的感召下,都紛紛起身衝向周明禮的身後將自己那微不足道的真氣往師父的體內輸去。
劉家輝見狀,也急忙趕來,他既然是大師兄,自然不能落於人後。況且他的武功也是除周明禮外,碧雲宗中最傑出的佼佼者。
周明禮得真氣入體,泛白的唇上生起一點血色,但不多時又消了下去。周明禮知自己生死已定,再無力回天,忙道:“家輝你過來。”
劉家輝聽師父喊他,急忙奔到前頭豎耳聆聽。廖亞先與孫言重知周明禮要交代後事,這門派私事自己不便去聽,隻得避到一旁。
隻聽周明禮一喘三歇,緩緩吩咐道:“家輝,你是我碧雲宗的大弟子,我亦將你做掌門**人培養,現我命不久矣,今後這碧雲宗的重擔還要由你擔……”話還未完,周明禮又嘔出一口鮮血,全灑在胸前。
“師父!”劉家輝黯然道,“弟子何德何能,可以擔此重任。”
“家輝……你別再推脫了。這是嗜血掌的全部招式心法,你拿去好好研習,今後你便是我碧雲宗的……碧雲宗的……”周明禮伸手入懷,逃出一本秘籍,話還未完便已經撒手而去。
“師父!”劉家輝慟哭不歇,撲倒在周明禮的懷中。手卻悄悄將那嗜血掌的武功秘籍握住,好似生怕被人奪去。
碧雲宗眾弟子見師父大行,紛紛跪在地上哀悼不止,一旁的孫言重不忍直視,側過了頭去。唯有廖亞先麵色無異,隻是冷冷地看向雷行雲。
“你們剛死了師父,與其這般哭哭啼啼,不如這就來找我報仇吧。俗話說哀兵必勝,說不定現在正是你們最有機會報得師仇的時候,過後可就不一定了。”雷行雲狂妄挑釁道。
碧雲宗的弟子雖武功參差不齊,但卻不是軟骨頭、紙老虎,師父方才西去,何人不嚐想就地撕了雷行雲,生啖其血,噬吞其肉。便是雷行雲不說,他們也要立刻為周明禮報仇。
馮國友歘地站起身來道:“今日我碧雲宗就算拚得所有門中弟子的性命,也要與你死磕到底!”
“正合我意,那就來吧!”
廖亞先一聽這馮國友已被雷行雲言語所惑,急忙道:“你們師父都不是對手,你還逞什麽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還不快些退下!”
廖亞先怕的是這碧雲宗的子弟正當怒極敗智,急紅了眼睛,到時候場麵一發不可收拾。若是雷行雲乘亂逃出,那便前功盡棄,這周明禮也算是白死了。
那馮國友方才見廖亞先出言不讓孫言重救他師父,已對其十分不滿,頓時不遜道:“我碧雲宗的事情還輪不到你這外人來管,兄弟們我們齊上,今日隻有報仇身死之士,沒有怯懦不戰之徒!殺!”
廖亞先瞪著眼睛還當說話,卻見馮國友已經快步衝上,一招雙雁齊飛急攻向雷行雲。身後碧雲宗的弟子見狀,不禁豪氣幹雲,喊叫著亦衝上前去。
劉家輝手中還攥著那嗜血掌的秘籍,卻是不知該不該上,自己那斷腸草的毒尚未解,若是運動真氣,說不定會當場毒發。到時候,這麽多人在場,豈不是……
劉家輝思慮未盡,卻聽馮國友大聲道:“大師兄還不上,卻在等什麽?”
沒想到這馮國友與雷行雲交手之時,還有空分神關注劉家輝的動向。劉家輝沒有辦法,事到如今自己也隻有非出手不可了。於是將那嗜血掌的秘籍揣入懷中,猱身而上也加入了戰局。
一旁的孫言重看著場麵大亂,著急衝廖亞先道:“現在怎麽辦?”
廖亞先看著雷行雲對付這一眾碧雲宗子弟卻是忙中不亂,好整以暇,別說傷到他一根汗毛,就連靠近卻都做不到。顯然這雷行雲毫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沒有動真格的意思。
眼瞧著,一行人在院中越打越激烈,雷行雲帶著他們不斷地兜著圈子,繞到了下山的路口,心中暗道不好。
“孫先生,你趕緊去攔截下山的去路,這賊子要逃!”廖亞先喊道。
孫言重一聽沒有遲疑,急忙兜轉到雷行雲的背後抽出峨眉刺抵向他的後心。廖亞先也急忙守住另外一端,免得雷行雲再回轉回來。
狄秋一瞧,這下可不得了,這一群人齊上陣,雷行雲便是有三頭六臂也難得抵擋。雖然周明禮已死,但孫言重與廖亞先卻也不是好對付的。若兩人聯手圍攻,這勝負之數卻還難料。
雷行雲似早就料到這一出,廖亞先與孫言重堵住了去路,那自己這製造亂局的計謀便沒辦法實施。他本想著已經除去一個勁敵,那便沒有理由再繼續戰下去。否則此消彼長,自己遲早要露出疲態,若再鬥下去就算能贏也是慘勝。
此刻,殿中還有了生和尚在,雖說暫時還沒有出手的意思,卻也算不準他最後會不會突然改了主意。雷行雲最不喜歡的便是無法確定的因素,當日晉州城王洛生的府內,就是被那來曆不明的肖九拙,弄得功虧一簣。現在,他決不能再重蹈覆轍。
“張痞子放毒了!”雷行雲忽地大喝道。
眾人一聽皆是一驚,趕忙退開數步,捂住口鼻。誰知這次前來雷行雲壓根沒帶毒物,這一喝隻是個幌子。
馮國友與劉家輝手中一滯間,雷行雲已經忽然發難,彎刀一展,掠向馮國友的肩頭。馮國友一手捂著口鼻,卻不知是該不該接這一招。若是接了,那毒便有可能吸入腹中,若是不接,這一招卻來勢狠辣,自己定是吃虧。
猶豫之間,刀光罩來,已至麵門。馮國友卻也不是吃素的,急急連退了三步,旋身上步,腳踏飛燕,回身一腳踢去。
這碧雲宗練的是上三路功夫,這腿功自然沒的威脅。雷行雲端的是非常大膽,竟然不避不退,一腳鉤起腳尖朝著馮國友的踝處一磕。這一磕看似輕描淡寫,卻是力道雄渾。
馮國友本該屈膝卸力,就勢滾到一旁再尋機會。可這關節卻是分神兩處未及做到,腳下一失衡間,人已經重重摔在地上。
這機會雷行雲豈能放過,雙刀齊出橫斬下去,眼看著馮國友就要被卸作八塊。碧雲宗眾弟子驚呼:“二師兄小心!”
馮國友這才想起滾往別處,但雷行雲卻不依不饒,撩起彎刀順勢拖地跟來。這彎刀擦著地麵,刺啦啦地發出尖銳的聲響,如奪魂鈴聲長作於耳畔。
馮國友心驚膽戰,好不容易坐起,支著雙手向後爬了幾步。那彎刀分光一處,垂頭便下,正對他兩隻胳膊。
劉家輝離得最近,哪能看著雷行雲得手。急忙不顧身險,飛身撲去,抱住雷行雲的左手臂。
“大師兄小心右手!”
劉家輝隻聽到“大師兄”三字,雷行雲的右手已經背在身後,那機關瞬間彈出,回肘就刺向劉家輝的右脅。
千鈞一發之際,劉家輝顧不上那麽多,他隻為抓住雷行雲的一隻手,好讓馮國友趕緊逃命。於是,雙腳離地,一式元寶翻身,猴臂掛枝,扯著雷行雲的左手往下直墜。
這一瞬,便是有一點差錯,劉家輝與馮國友的性命也無法保全。雷行雲機關方出,離得劉家輝的腹部隻有寸餘,就要得手間,卻沒料到劉家輝竟有這一手,頓時左半邊身子被狠狠一扯,整個人翻了出去。
劉家輝抓著雷行雲的雙手急忙放開,要順勢落地逃跑。可雷行雲豈是等閑之輩,身上是處處藏著凶招,劉家輝剛鬆一口氣,雷行雲翻身之際,在空中強行回了一刀。這一刀不偏不倚,劃過劉家輝的左臉,傷口從嘴角經過左眼,一直裂到了右額。
劉家輝慘叫一聲,跌倒在地上,一隻手急忙捂住眼睛,鮮血從他指縫間泌出,已在前胸上灑了一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