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斷腸散
這半夢未醒下來樓梯之人不是別的,正是那碧雲宗的大弟子劉家輝。狄秋出手之快,在場眾人幾乎沒有一個眼睛跟上了他的身影,那劉家輝自然也是如此。
狄秋的麵貌還沒待他辨出,一道影子已經倏地閃到跟前。劉家輝下意識舉手要擋在麵前,剛好狄秋出手擒住他的手臂往那身後一折。
劉家輝哎喲一聲,還未及說話間,狄秋一手支在扶手上,翻身躍上樓梯,一腳踹在他的膝蓋彎裏。劉家輝頓時膝蓋一軟,向著樓梯下麵跪去。
狄秋生怕這一招還不足以製服對方,又是擒著對方的那隻手向前一送。劉家輝立足不穩,整個人朝樓梯下跌去,頓時整個人四仰八叉地狠狠摔在了地上。
劉家輝怒從心頭起,回臉正要反抗間,狄秋卻猛地欺近,跪在他的後背,將其死死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大膽,我乃碧雲宗的大弟子,你是誰?敢這樣對我!”劉家輝大罵道。
“我還當認錯了,果然是……”狄秋湊近臉道。
劉家輝別過臉來一看,陡然變色道:“狄……狄秋!師父……”
劉家輝剛想大喊報信,狄秋膝蓋上一個使勁,便讓他岔了氣。手中猛出,點在劉家輝的大椎穴上。劉家輝頓時渾身酸麻難當,泄了力氣沒法再喊出聲來。
寧勳幾人急忙圍了過來問道:“這人是誰?是和那拿煙杆的老頭一夥的敵人嗎?”
“不錯,但現在不知是不是一夥了。”狄秋道,“我們先把他拉到柴房裏綁了,再問個明白。”
狄秋架起劉家輝,便將其押往後麵的柴房。好在那婁掌櫃方才送了石德幾人回去,小二又在後廚幫忙,否則要被看到了還不好交待。
狄秋對這碧雲宗沒有一絲好感,當初在晉州城時,那周明禮的手段自己就已經見識過了。不但飛揚跋扈,而且手段毒辣,他這弟子也自然是一路的貨色,自是對這劉家輝也沒有絲毫客氣。
“你們碧雲宗還真是死纏著我不放,當初還沒被那雷行雲教訓得夠嗎?”
“哼,雷行雲算個屁,要不是我師父中了他那軟骨綿筋散,你看他當初能否或者離開王洛生的府邸。”劉家輝不屑道。
“口氣倒是不小,想必你們碧雲宗定是有那長川派的撐腰吧,否則豈敢追我到此?”狄秋道。
劉家輝一聽狄秋瞧不起他碧雲宗,頓時不悅道:“他長川派算個什麽東西,一群女流之輩罷了。又不是尼姑,學人家不嫁人,自稱什麽先生,簡直笑掉大牙。”
呂杏兒一聽他侮辱女子,氣憤不過,上去就摑了劉家輝兩個巴掌,口中道:“女子又如何,你便不是女子生的?難不成是石頭裏蹦出來的嗎?”
劉家輝被打蒙了,不知眼前這女子是何人。但見呂杏兒與這狄秋是一夥的,心中也沒敢小看。便道:“反正我碧雲宗不靠她長川派。”
聽到劉家輝口口聲聲說不是靠長川派,心道:這碧雲宗不該知我北上,難不成是廖亞先出爾反爾泄露了自己的行蹤?於是道:“你說不靠長川派,那定是靠廖亞先了。”
劉家輝也不傻,聽出狄秋是在套他的話,口中道:“哼,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們有多少人到此嗎?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這時候已經不早,劉家輝想著雖然師父、師弟一路上舟車勞頓,但待會兒也該都起了,若見不到自己定會出來尋找,到時候這狄秋便跑不得了。
狄秋自然知道這碧雲宗的弟子現在都在這同福客棧之內,很可能這樓上還住著長川派和北極門的人也說不定。他隻是想弄清楚,對方究竟有多少人馬。若是人數不多,那自己戰也戰得。隻要一朝把他們打怕了,後麵就不用擔心這些人還死纏著不放,便能免了後顧之憂。
“呂姑娘你快去把婁掌櫃尋來,寧勳你去把梁老留下的包袱拿給我,我有急用。”狄秋吩咐道。
呂杏兒與寧勳聽罷,連忙分頭去辦了。這婁掌櫃迎人的時候去的急,送人的時候便緩了。路上還與石德幾人說著那寧俊濤買下客棧的分利,約好了幾天後小聚酌酒詳談,所以這時還沒回來,呂杏兒也隻好再外頭先等著。而寧勳出了柴房後,很快便提著梁老的包袱回來了。
寧俊濤不知狄秋何意,但寧勳卻是心知肚明。這梁老留下的包袱裏頭除了那本《皓首經》外,便隻有大包小瓶的毒物。既然狄秋讓自己取來,那肯定是要對眼前這人用毒了。
隻見狄秋攤開那包袱,將一色毒物都亮在了劉家輝的麵前。劉家輝見到麵前這些色彩各異的粉末、丹丸,嚇得汗毛直立。
口中哆嗦著道:“狄……狄秋,你竟然自甘下賤墮落到用毒!我師父說得不錯,這雷火石不該落入你這樣的人手裏,當真是武林之禍!”
“嗬,對付你這種道貌岸然的人,別說是喂你下毒,喂你吃屎也不配用熱的。”狄秋冷冷道。
正如梁老生前所言,這世人對這毒物的偏見如此之深,簡直已經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劉家輝越是說自己這用毒是旁門左道,自己就非要在他身上用一用不可。
狄秋在包袱裏左挑右撿,但他認得的毒物卻是沒有幾樣,隻有那梁老給他試過的有些印象。
選了半天,狄秋挑了一包顏色最為複雜的毒物。這毒吃下去之後,不會立刻奏效,但會慢慢匯聚到會陽穴處。一旦觸及到這會陽穴,人立刻會腹痛難忍,之後狂瀉不止。
“這毒可配製不易,今兒個還算是便宜你了。”狄秋笑著一把捏住劉家輝的下巴,不顧他驚恐萬分的神情,順著他的喉嚨給灌到了肚子裏去。
直到灌完,劉家輝猛地呸了好幾下,又是作嘔吐狀,但那毒藥已經到了他肚子裏去,便是吐得那樣用力,也隻是嘔出了一灘涎水。
劉家輝咬牙切齒道:“狄秋你給我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
“現在你就別再說這些廢話了,這毒命為斷腸散,隻要服下去,便可生效七七四十九天,這時間裏你若得不到解壓便會腸穿肚爛而亡。”狄秋道,“你若不想死,那便看好你的嘴巴,我要你說什麽你便說什麽,要你不說什麽,你最好把嘴合得如沒開過縫一樣嚴實。”
劉家輝呼呼地喘著粗氣,卻是不敢說半個字。他好歹是碧雲宗的首席大弟子,還沒跟著師父在這江湖上闖出什麽名堂,可不想就這樣死了。
狄秋見劉家輝老實了下來,鬆開他的綁縛道:“現在我問你,這客棧裏頭住了多少人?”
劉家輝惡狠狠地瞪了狄秋一眼,忽然眼睛轉向一旁的寧俊濤,腳底下一個扭動就要向他衝去。
狄秋豈容得他放肆,一腳伸出將其絆倒在地,又狠狠一腳踩在他身後的會陽穴上。劉家輝頓時腹痛難忍,便意襲來,躺在地上哇哇慘叫著。
“事到如今還敢放肆,我看你是活膩了。”狄秋怒道,“本來你這條賤命,我便是殺了你也沒什麽,現在留下不過是念在你還有點用處。若還敢動這歪心思,我就先讓你拉得一褲襠屎,丟在前門大街上,好好丟一丟你碧雲宗的臉。”
“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劉家輝臉色煞白,汗如雨下口中連忙求饒道,“快快讓我去如廁……我……我要支撐不住了。”說著,連續放了一通臭屁,熏得狄秋幾人直捂著鼻子皺眉。
但這時候,狄秋可不敢放他出去,便去取來了便桶,讓劉家輝在柴房裏解決。但這一屋子衝鼻的味道可教三人受不住,隻好先從柴房裏退了出來。
這時,呂杏兒剛好帶著婁掌櫃的從外頭回來。見著狄秋幾人站在柴房門前,不禁好奇地問:“大家這是怎麽了?圍著這柴房做什麽?”
狄秋笑道:“沒事,隻是方才見了一隻老鼠鑽到這柴房裏頭去了,所以圍過來瞧瞧。”
婁掌櫃一聽,心想這後廚多的是食材,有老鼠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何必這般大驚小怪的。
但他是個細心人,猜想著狄秋幾人是想要查看一下這柴房的情況,便道:“既然有老鼠,那我便進去找出來,給打死了吧。”說著就要去拉柴房的門。
狄秋怕他見到劉家輝在裏頭自己解釋不清,趕緊拉住婁掌櫃的手道:“不必了,這裏頭一地的老鼠屎,見著多惡心。反正不過是一隻老鼠,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話說回來,我有些事要請教婁掌櫃的。”
婁掌櫃聽了愣了一愣,但既然狄秋幾認這會兒又不想進這柴房了,自己也不好堅持。隻好道:“大家有什麽便請隻管吩咐吧,我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狄秋點頭道:“吩咐倒是沒有,我隻是想問問昨兒個來咱們客棧下榻的都是些什麽人?”
這入住到客棧的人,都是婁掌櫃一手接應的,自然心裏一清二楚。便道:“昨兒個來的都是些江湖中人,我瞧著個個眉目凶狠,包袱鼓鼓囊囊的,左右支棱,像是兵器。”
狄秋一聽,確信是碧雲宗的人不會錯了,便繼續問道:“那其中可有女子?”
“有,而且不止一個,不過奇怪的是這些個女子除了領頭的年長一些外,其餘都年紀甚輕,卻挽著發髻。”
看樣子這長川派也是到了,狄秋暗道麻煩,又道:“其中可有一個老者,手中揣著煙杆子?”
狄秋想著,這碧雲宗和長川派能尋到北邊來,多半是那廖亞先報的信,那這老頭不可能不在。
果不其然,婁掌櫃道:“那時確實有一個老頭來問空房,隻是他手裏倒是沒有什麽煙杆。而且我們客棧當時已經客滿了,他沒辦法便隻好去了別處。”
狄秋歎道:“廖亞先這老兒不講信用,看樣子我那兩截斷煙杆遲早要派上用場了。”
不過好在,這些人之中沒有北極門的身影。想起當初言星辰之死,言厲又被雷行雲重傷,這北極三子就剩下言北辰一人。這般沒有一同北上,多半是已經退出了對雷火石的爭奪。
倒是雲眠霞沒有在這些人之中,讓狄秋有些失望。但細細一想當初的種種,若是雲眠霞和這些人是一丘之貉,與他們為伍,自己何必對她牽腸掛肚呢?這般不來才是對的,也不枉費了自己對她另眼相待。
狄秋問完以後,便支開了婁掌櫃,那劉家輝總算是排泄完畢,軟著雙腿叩了叩柴門,想要出來。
狄秋心道:這下曉得先敲門,總該是安分了。打開門來道:“你現在可是要好好說,還是回去好好拉呀?”
“說……我都說還不成嗎……”劉家輝無奈道。若是真的一褲襠泄物,被丟到街上,那他的顏麵何存?就算僥幸留下一條命回到碧雲宗,恐怕今後也無法在師弟們麵前抬起頭來。
狄秋滿意地衝劉家輝點了點頭道:“你們這番北上而來,是否是廖亞先那老頭泄露的我的行蹤?”
“廖亞先?”劉家輝先是一呆,接著道,“倒不是他說的,是那名叫席寸義的告訴我們,說你定是南下而去,所以我們便去南方找你,但尋了好幾日都尋不見,便知這是假消息,就回過頭來北上。”
“席寸義?”狄秋倒是沒有想到,自己當初本打算南下去梁家,因為信不過這席寸義的為人,故意騙他自己是北上。本想著,依這席寸義的性子多半會背叛自己,把他的下落抖露出來,好將自己的敵人都騙到北方去。
可好巧不巧,裴朗的病隻有北境的風靈草能治,他們一行人又隻好往北來了。一路上,狄秋一直都在擔憂這後麵會有追兵。可自己在這小鎮待了數天,卻是相安無事,還當沒有人尋到席寸義的家裏。
直到聽了劉家輝這話,才知道這席寸義這傻子又一次被自己利用了,無意中反倒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將這些人忽悠得團團轉。
“想不到這人到了,竟然還陰差陽錯做了一件好事。”狄秋喃喃道。
劉家輝聽了這話,口中道:“那姓席的果真是你埋下的幌子,他還言之鑿鑿道你老是騙他,說是北上,那定是反著南下的。我們還聽了他的騙話,在南方耽擱了許久。”
“什麽?你說席寸義說我是去的南方?”狄秋驚道。
“是這樣不錯,他那兒子還來給我們當人質,說什麽要是我們在南方尋不到你,便把他殺了好了。”
狄秋嚇得幾乎沒有站穩,這席明智與他爹不同,是個明事理的人,怎會做出如此蠢事來?
他細細一思量,這才知道這席寸義總算是聰明了一回,竟然能猜到自己是騙他的。所以才告訴周明禮等人,自己是往南去了。
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們因裴朗這病,臨時換了目的地,並沒有南下,恰好逃過這一劫。否則,若在路上與這些人當麵衝突起來,自己還算能自保,可寧家父子與呂杏兒卻就危險了。
“他兒子是席寸義交給你們的?”狄秋問,雖說自己與這席明智沒什麽交情,但他也沒什麽過錯,若真被碧雲宗所害,自己這心如何都無法安下。
劉家輝不知狄秋為什麽對這席明智如此關切,但既然他問了,也隻好如實回答道:“倒不是他爹交給我們的,而是他自己衝我們要求的。”
“自己要求的?”不隻是狄秋,寧勳幾人聽到這話,也是一臉震驚。
狄秋愣了半晌,實在想不清裏頭的緣由。但這一下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這席明智自己是非救不可了。不管席明智是自己要求,還是席寸義指使,或者受他們碧雲宗裹挾,狄秋都沒有道理任由他深陷火海而袖手旁觀。隻是現在,對方人多勢眾,自己躲都還來不及,談何容易救席明智出來呢?
狄秋忙問劉家輝道:“現在那席明智還……還活著嗎?”狄秋隻怕席明智已經遭了毒手,那自己便是想去救也來不及了。”
“活倒是活著,隻不過……”
“讓你說就說,別支支吾吾的!”狄秋怒道。
劉家輝隻好道:“現在他人在樓上掌門的房間裏歇著呢,因為南下沒有找到你,所以掌門氣得不行,三天兩頭便是對他拳打腳踢,到了這裏已經奄奄一息隻剩下一口氣了。”
狄秋越聽越氣,心想:殺人不過頭點地,他周明禮卻這般欺辱席明智,將他做一個出氣筒,實在可惡至極。
“你給我聽著,現在就去周明禮的房間把席明智給我帶出來,我便給你這斷腸散的解藥。”狄秋道,“敢說半個不字,小心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劉家輝嚇得身子一縮,見狄秋這般盛怒,自己若不答應,恐怕就要立馬毀了自己這一世英名。但那席明智在掌門的房中,自己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將人帶出來呢?
正當此時,忽聽得前麵大堂傳來密密匝匝的腳步聲,像是一群人正從那樓梯上下來。
“家輝!家輝!”隻聽得周明禮甕聲甕氣地喊道,“這小子跑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