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信箋
周明禮帶著席明智出了義莊,臉上笑嘻嘻地道:“沒想到你倒是不怕死,我可要問問,你為什麽願意主動做這個人質?”
席明智的眼中幾乎喪失了光芒,口中喃喃自語道:“我爹,太讓我失望了,若是讓我做一個不講信義的人,這條命倒不如……”
最後出來的廖亞先,聽見席明智的話,對自己產生了莫大的懷疑。心道:難不成狄秋當真是要往南去,北上不過是一個幌子?可就算是要繞道而行,也該往東去,方便之後轉南下,又豈有逆反而行的道理?實在行不通。
“諸位可先行一步,我葬了我徒兒隨後就來。”孫言重道。
周明禮看了一眼孫言重說:“既然我們目標一致,還是一同行動為好,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的。廖老前輩你覺得呢?”
廖亞先見周明禮把話拋給自己,隻是微笑道:“既然周掌門要一起行動,那我也可以一等。”
“那且在此稍後吧,我去去就來。”孫言重道。
孫言重話音剛落,忽聽到暗器破空之聲呼嘯而來。口中卻連小心兩字還未說出口來,就覺手中棺材受了一股巨力。
孫言重強行撐著,沒讓棺材落地。口中怒道:“是誰?”
冰穗走前一看,一支羽箭正插在棺材之上。那羽箭的尾端,還係著一封信箋。
冰穗連忙取下,對孫言重道:“師父,你看!”
孫言重將棺材交給眾徒兒,接過信箋,口中道:“難不成是狄秋?”
“快打開看看。”周明禮催促道。
孫言重看著那棺材上的凹陷,心中一震,這射箭投信之人的武功不容小覷,這附近卻連遮掩都沒有一處,射箭之人該在極遠的地方。能準確射在這棺材之上,並留下這麽明顯的缺口,著實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孫言重打開信箋隻見上麵寫著:“諸位,雷火石一物,乃天生神物,唯有天選之人方有資格獲得。既然你們無自知之名,非要插手此事,我唯有先讓你們斷卻念想。本月處暑時節,我將親臨麵會,屆時望做一個了斷。雷行雲。”
“狂妄豎子!”孫言重把信一合怒道。
周明禮見孫言重情緒激蕩,十分不解,忙問:“誰的來信?”
“你自己看看吧。”孫言重把信遞給周明禮。
周明禮接過一看,也止不住罵道:“好個天選之人,當初若不是中了他的軟筋綿骨散……”說著,周明禮咬牙切齒,幾乎要把信箋揉成紙團。
廖亞先一聽周明禮提到軟筋綿骨散,便猜這寫信之人定是那雷行雲。急忙搶過信箋一看,信上這狂妄之語果然出自雷行雲手書。
“處暑已經不過數日,他雷行雲正好在這個時候發信挑釁,恐怕是早有計劃。”孫言重道。
“那我們是繼續南下,還是先解決掉這小子?”周明禮道。
“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區區一個雷行雲,晾他也翻不起什麽大浪來。”孫言重道,“若是我們畏首畏尾,他雷行雲先一步找到了狄秋,反而上了他的當。”
“孫先生的意思是,他寫這信隻是為了拖延我們之用?”廖亞先問。
孫言重冷笑一聲道:“除了這個原因外還能如何呢?那雷行雲若不是有兩個手下在一旁暗器相助,當初卻未必能戰勝於你。現如今竟狂妄至此,與我們長川派還有碧雲宗叫板。我們若是真把他當回事,豈不是教天下人笑話。”
周明禮立在一旁沒有說話,要說雷行雲的武功他是親眼所見,確實有所依憑,尤其是輕功造詣,自己便是難望其項背。不過,此人最厲害的倒不是他的武功,而是其蠱惑人心的本事,否則言厲也不會敗在他的手上。
“既然孫先生這樣說了,那我們便不做變動繼續南下,這鹿死誰手到時候卻還不一定呢。”廖亞先笑道。
說完這話,孫言重讓其弟子帶著蓮遲的屍體還有那口棺材先走了一步。其餘人,便帶著席明智開拔往南去了。
金門三俠躲在暗處,看到這一幕後,不禁搖了搖頭。錢金虎衝兩人道:“這群人冥頑不靈,誓要奪去雷火石不可了。”
“大哥,我們真的要投到狄秋的麾下嗎?”錢金獅問。
“是呀,狄秋那個毛頭小子,就算是得了雷火石,我們也不至於低聲下氣去唯命於他呀。”錢金豹也是這樣想。
錢金虎嚴厲道:“你們懂什麽?當時在王洛生的府邸,隻有我一人對狄秋動過手。便是以我生平所學,也難傷他半分。現如今,距狄秋消失在人們的視野已經過去一月有餘,其武功進益更是難以想象。與他作對,和送死根本沒有什麽分別。”
“當真有這麽玄乎嗎?”錢金豹道,“不如,我們假意投靠,之後伺機去奪了這雷火石,豈不是可以……”
“荒唐,到了那個地步,狄秋便不是我們這些人可以近得了身的,莫要為這一時貪念枉送了性命。”錢金虎道,“要知道上一個獲得雷火石的人,可是天臨教教主封步寒。他憑著一己之力,便在紅丸國內創下天臨教的基業。狄秋很可能成為下一個,像封步寒那樣的人物。”
“大哥的意思是說,我們如果在狄秋開宗立派之前,加入到他的團隊裏,那未來的前途,是不是便無可限量了?”錢金獅道。
“說的不錯,二弟,我們金門三俠便是在金門待上八輩子,恐怕也不會有什麽出息。”錢金虎道,“那北極門在中原武林沒什麽威信,但那星劍十三變的威力你們也是看見了。你覺得以我們的武功,此生有與之一敵的機會嗎?”
“我看不太可能,恐怕連當初那趙三林卻也比我們好得多。”錢金獅道。
錢金豹聽了這話,覺得十分不舒服。可連二哥錢金獅都這麽說了,自己卻又不好反駁。若論武學上的見地,自己比他卻要差得太多了,更別說大哥錢金虎了。
“既然你們都清楚我們的情況,那更加應該了解大哥的苦心了。狄秋的未來就算不是一代宗師,也是名動萬裏的豪強,我們跟著他隻有好處,絕無半點壞處。”
錢金獅與錢金豹隻是一陣沉默,他們在金門地界囂張跋扈慣了,這一下要自己投靠到他人門下俯首稱臣,心態上的轉變實在巨大。
錢金豹忍不住問:“要是我們押錯寶了呢?豈不是與長川派、碧雲宗他們為敵?”
“嗬嗬……”錢金虎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何止是與長川派與碧雲宗為敵,將來恐怕還有無數的蠢貨要來奪去這雷火石。我們要麵對的,恐怕是一整個武林”
錢金獅與錢金豹,聽完大哥的這一番話,久久難以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而此時此刻,錢金虎口中的未來一派宗師,已經與呂杏兒等人在北上的路上越走越遠。
江南風景,多是平坦的丘陵,山澤樹林,溪水憩亭。一行人走走停停,一便賞景一邊遊玩。餓了便摘林子中的枝頭水果,渴了就喝甘冽山泉。
隻有在呂杏兒需要服藥的時候,眾人才坐下生火煎藥,再打幾隻野兔、山雞過來充做正餐。
待到藥全喝完,已經是三日之後,呂杏兒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幾次三番,呂杏兒想偷偷把藥丟到河裏去,好在狄秋眼睛尖發現得及時給攔住了。可呂杏兒還是不肯放棄,甚至狄秋把藥煎好後,還想要去故意打翻了藥汁,以此來逃避喝藥。
到後來,狄秋沒有辦法,之後將藥貼身保管。到了該喝藥的時候,便讓寧勳與寧俊濤死抓住呂杏兒的胳膊,給她硬灌進去。
就連寧俊濤也忍不住說,呂杏兒這任性起來,比三歲小孩還難哄。這麽大的人了,身體重要還是藥味難忍哪個重要,卻都分不出個輕重。
幾人行到一處鎮上,已經離得芙蓉鎮百餘裏。狄秋衝幾人道:“我們既然已經行了這麽遠,呂姑娘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那我們就在這裏落腳修整,補充一些幹糧,接下來就要加緊往北境去了。”
“勳兒,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既然你已經覺得跟狄秋去北境,那為父就送你到這裏,今後的路便由你自己去走了。”寧俊濤對兒子說道。
寧勳沉默了一陣,點頭道:“爹,不如您就在這裏住下,未來我若闖出一番大事業,便回來接您。”
呂杏兒嬌哼一聲道:“這是什麽話,什麽叫闖出一番大事業就回來接寧老爺,就算是沒有闖出什麽事業,你也該回來與寧老爺共聚天倫才是。”
寧勳抓了抓腦袋笑道:“是是是,是我說錯話了。”
狄秋見寧勳雖然表麵上還嘻嘻哈哈,但他清楚第一次離開家人出去闖蕩,總是會不舍的。便道:“要不這樣,我們在這個小鎮停留幾天,寧勳順便為你爹安排一下住處。”
“這……這不太好吧。”寧勳道。
“呂姑娘大傷初愈,就立刻上路,未免太難為人家了,就算不為你爹著想,你也該為人家女孩子著想。”狄秋道。
呂杏兒自然懂得狄秋這番話是什麽意思,不過是想讓寧勳最後與寧俊濤享受這最後的團圓時刻。便道:“是了是了,這後麵還有很長的路要奔波呢,我們趕到這兒來就已經很勞累了,不如就好好休息一下。狄大哥不說還好,一說我這胸口就又有些悶悶的。”說著,還做出一個捂胸口的手勢。
寧勳自然也不傻,便道:“既然如此那我與爹先在這裏找一處住處。”
四人商量好以後便下馬牽行,先進了小鎮。這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一處酒館好好飽餐一頓。路上雖然野果、野味吃得也算開心,卻是連一絲鹽巴味都沒嚐到,未免也有些膩歪了。如今好不容易到了有人煙的地方,自然要好好祭一下五髒廟。
一進到酒館裏頭,狄秋便吆喝小廝道:“先來兩大壇子陳年的女兒紅,下酒菜就醬牛肉,鹽花生,雞絲芹,炸土豆片,醋溜黃瓜一樣都依雙份的量上來。”
小廝一聽這人吆喝的菜名倒是尋常,隻是這陳年女兒紅卻是不易得。便問:“客官,下酒菜倒是有的是,隻是這陳年女兒紅價格可頗高,不知幾位……”
狄秋在馬進家密室中找到的寶石,一部分給了蘇大夫,一部分則給了席寸義。狄秋身上倒是還留了一些。雖然數量不多,但這寶石顆顆都是品質上乘,尋常人家幾輩子也用不盡。
見這小廝當自己沒錢,便掏出一顆寶石往桌上一拍道:“你看著可夠了嗎?”
小廝愣住了,他哪裏認得了這物什,拿到手掌中央仔細端詳了一番,口中道:“這……這我可不好做主,還需掌櫃的來看看。”
“去吧去吧,先把下酒菜端上來,你再慢慢喊你的掌櫃的來。”狄秋揮了揮手。
呂杏兒嘻嘻笑道:“狄大哥,花起別人的錢來倒是大方。”
“馬家的錢都是不義之財,用便用了,又怕什麽?”
不多時,小廝領了一個留著八字胡的大肚腩男人前來。瞧著模樣,一身的市儈氣,衣著還算得體,確實是個掌櫃模樣。
“幾位大爺,方才店裏的小二說幾位要用來支付飯錢的,可有這事嗎?”那掌櫃的道。
狄秋回複道:“不是說讓下酒菜先上來嗎?怎麽掌櫃的隻人金銀不認這寶石?”
“不……不敢,不敢。”掌櫃的立馬擺手道,“隻是,我們店小怕找不開。還望大爺有現銀的話,還是用現銀支付的好。”
這一下狄秋倒是為難了,他身上卻隻有這些寶石,現銀卻是一分也沒有。於是道:“這既然找不開的話,那便去找當鋪當了,換得現銀來找。”
“這……”掌櫃躊躇了一陣,不知該如何回答。他開這酒館多年,可從未遇到過這種客人。
寧俊濤年輕時走南闖北也見過不少世麵,知道這老板有自己的算盤。便道:“掌櫃的,我們隻是路過的商人,這一趟打南邊過來,做了這寶石的生意。本想在此歇歇腳,順便把這寶石出手。但那買家卻還沒與我們照麵,所以身上沒有什麽現銀。不如這樣,勞駕你去當鋪一趟,這辛苦費自然不會少了你的。”
掌櫃的一聽,頓時心花怒放。他擔心就擔心在這寶石來路不正,要是偷來或者搶來的,到時候官府找上他來,可是一樁重罪。既然眼前這幾人是正經商人,自己這去一趟當鋪又有錢可賺,那又何樂而不為呢?
“大爺,那我這一番去當鋪,可有多少錢拿呢?”掌櫃的放心以後,倒也不客氣,立馬講起價來。
寧俊濤笑道:“自不會虧待了你,你若當得多,那就給你的也多,當的少了,那給你的也就少了。”
“得嘞,那我這就去了。”掌櫃立馬答應道,“德子,你趕緊給客官上菜。”
那小廝愣了愣,顯然還沒反應過來,又問了一句:“那女兒紅還上嗎?”
“上!當然得上了!”掌櫃的道,“我們這不僅有上好的女兒紅,還有陳年花雕,客官不知要不要也嚐一嚐看看?”
“有自然要嚐一嚐了,就都上吧。”寧俊濤豪爽地道。
掌櫃笑盈盈地道:“那幾位先吃著喝著,我去去就來,有什麽事情就喊德子,他會為諸位安排的。”
說罷,連往門外走了幾步,招來德子道:“這幾位大爺可是金主,你要小心伺候好了,知道了嗎?”
德子道:“知道了,不過既然這幾位客官如此金貴,為何您不去伺候,讓我去當鋪呢?這一粒什麽石頭,當真值那麽多錢嗎?”
“囉嗦,叫你去你就去!”掌櫃拍了一下德子的腦袋,忙不得地走了。
狄秋見那掌櫃去得急,回過頭來問寧俊濤:“讓這掌櫃的去當鋪合適嗎?會不會中途把寶石給咪了?”
“不會。”寧俊濤擺了擺手道,“這人雖然滿肚子生意算盤,卻不是個黑心的主。你沒看他甚至都不讓那個名叫德子的小廝去當鋪嗎?為的就是自己這掌櫃的身份出麵,好多當些錢來。”
經寧俊濤這麽一說,狄秋這才放心下來。若是這一進鎮就遇上黑店,那這裏卻也不適合讓寧俊濤待了。
有了掌櫃的話,很快德子便上了一桌子的菜,那陳年的花雕與女兒紅也從後院的地底下現取了出來。
寧俊濤一看,這酒壇上的泥巴,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店還算不錯,有這好東西。”
一旁的呂杏兒忙道:“這酒當真就那麽好嗎?我常看爹與梁伯在喝,隻是這味道太衝了,我實在下不了口。”
“呂姑娘你就別想了,你大傷初愈,這酒就先別碰了。”寧勳道。說著便給狄秋與寧俊濤斟了滿滿的兩大碗。
呂杏兒見他們撇下自己,要自個兒享用,立刻就生氣了,口中道:“說什麽我大傷初愈,不過是借口,我看你們就是瞧不起我是女孩才對。”
狄秋聽他這麽說,忍不住哈哈大笑,忙取了一隻碗,給呂杏兒斟滿。口中道:“那你就飲完這一大碗,一滴都不準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