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死因
“你敢這般羞辱於我!”廖亞先聽狄秋這麽說,氣得滿臉通紅,額頭青筋暴漲,手底下捏著那斷煙杆,攥得“嘎吱”作響。
但即便廖亞先再怎麽不悅意,落到如此境地也是他咎由自取。狄秋踏前一步道:“你答應還是不答應?我不過想圖個清靜,你卻偏偏死纏著不放,這般與你講條件已經是客氣了。若是還敢動歪腦筋,那我自然還有別的法子教你好看。”
廖亞先氣得渾身顫抖,想他百丈木縱橫江湖數十年,如今竟然栽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手裏,這口氣如何咽的下去。但人在屋簷下,怎敢不低頭。自己敗便敗了,好在這裏四下無人,隻有狄秋他們看見了。若是自己不服軟,說不準狄秋還真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我今兒個便就認了!”廖亞先拋下手中的煙杆,爬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走了。
眾人目送他遠去的方向,呂杏兒不由地擔憂道:“狄大哥,你說他真的會信守諾言嗎?要是我們之後北上的行程受阻那可不太好。”
“這老頭說來還是十分好麵子的,他一個人闖蕩江湖這麽多年,如今輸在我這一個後輩手上,自然心中是千不服萬不服。”狄秋道,“不過他要是聰明的話,就該老老實實地回去,再不來尋我們的麻煩。否則,之後吃虧的還是他自己。”
狄秋跨上馬背,幾人又繼續上路。方才廖亞先說出“雷火石”三個字的時候,幾個人都聽在了耳中。這雷火石的大名他們也是知曉的,卻不知狄秋什麽時候與這樣神物係在了一起。
寧勳幾次三番想要開口去問,又覺得不太合適。但心裏的好奇,卻讓他抓心撓肝。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狄大哥,剛才那個老頭說的雷火石是怎麽一回事?”
狄秋聽寧勳好奇,麵色沉了下去。這雷火石一事,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能帶到自己的墳墓之中,此生不再提起。這樣東西不現世還好,這一被人知道,無數人都蜂擁而至要來爭奪。
前去參加所謂英雄大會的各路豪傑,個個自稱名門正派,一聽到自己知道這雷火石的下落,便都露出了真麵目。就連王洛生這廝,一直以來滿嘴的仁義道德,也是遏製不住心中的貪婪,費盡心思想要取得這雷火石,最後還落得個慘死的下場。
“寧勳,你當真想聽嗎?”狄秋鄭重地說,“我與這雷火石的淵源,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的。但若你真的想知道,我便說與你聽。”
“狄大哥,你若有難言之隱,那便罷了。我也是一時好奇,其實知與不知我也沒那麽在意的。”寧勳倒是知情識趣,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
狄秋歎了一口氣說:“其實也沒有什麽所謂的難言之隱,隻是你也知道這雷火石的來曆。江湖上誰人不想取得這雷火石,為自己的門派或者他們自己謀取利益呢?一旦有人知道,你有雷火石的下落,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也會死追著你不放。剛才那個老頭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算來我離開晉州城到現在也有一個月之久了,卻在我們剛離開芙蓉鎮的時候就跟了上來,想必他一直都沒有放棄過對這雷火石的執念。”
“剛離開芙蓉鎮就追上來?我怎麽不知道!”寧勳驚訝道。
“你怎麽能和狄大哥比,你沒瞧見剛剛狄大哥把那老頭打得滿地找牙嗎?這樣的小嘍囉跟蹤在我們身後,他當然知道了。”呂杏兒道。
“哈哈哈……”狄秋笑道,“嘍囉倒不至於,這廖亞先還是頗有本領的。隻是他那武器之前被人毀了,使不出看家本事,所以我才能輕易取勝。若是真的硬碰硬,我看還是要費上一些周折。”他說得謙虛,但卻也沒說自己會敗,隻是說要費些周折。
又接著道:“他跟蹤在身後我其實早已經察覺到,不過當時我們才剛出芙蓉鎮,若是在那裏與他纏鬥起來,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才假裝不知,等著他耐不住性子主動出手。”
“可要是他一直都不出手呢?”寧勳問。
“那便隻能我出手了。”狄秋道,“方才經過的那片竹林人煙稀少,我心中思忖著,若他還遲遲不動手,我也要在那裏衝他動手了。”
寧勳聽了狄秋的解釋,信服地點了點頭,接著又問了一個問題:“方才那老頭說你練了少林的金鍾罩,這可是真的嗎?”
“對對對,這我也是我想問的。”呂杏兒也起了興致,“怪不得你恢複傷勢如此之快,梁伯還說你是一個試毒的上好器皿,原來是練了這種武功啊。”
狄秋見二人都信以為真,不由地大笑道:“那不過是誆他的,我何曾去過什麽少林,練過什麽金鍾罩的功夫。倘若真的練了,以我這年紀也成不了什麽氣候。隻不過我有家傳的武學護體,這身上要穴都經過真氣洗禮堅若磐石。廖亞先的功夫主要是以打穴為主,所以剛好奈何我不得。也算是瞎貓碰見了死耗子,湊巧罷了。”
狄秋殊不知,他信口胡言這金鍾罩的功夫,已經鑄下大錯,來日他便要遇到那真正的一位少林高僧,卻是有口難辨。此處暫且不說。
話說那廖亞先一路跑回芙蓉鎮,這心頭還是突突地跳個不停。一方麵,是敗在狄秋手中的恥辱感久久消散不去,二另一方麵則是狄秋這短短時間內的變化讓他感覺到無比的吃驚。
雖說狄秋有金鍾罩在身,自己的打穴功夫奈何不了他,但瞧狄秋那毫無章法的一通亂打,這金鍾罩多半是沒練多久。
可既然沒練多久,竟然就將自己這幾十年的老江湖打得毫無招架之力,豈不是荒唐!除非,是狄秋是因為有那雷火石的幫助,這習武的速度才能做到這一日千裏。
想到這裏,廖亞先對雷火石的貪念愈加熾烈。心中下定決心,無論用什麽辦法也一定要將這雷火石奪到手上不可。
來到芙蓉鎮外,廖亞先已經錯過了碧雲宗還有長川派他們入城的時候。不過這時狄秋已經不在這芙蓉鎮,他也不用害怕鎮上有什麽埋伏,於是坦然進到鎮上。
才剛入得城中,廖亞先便看見百姓夾道而立議論個不休,似方才發生了什麽大事。廖亞先立在一旁細細一聽,原來是碧雲宗與長川派已經進來了。隻是不知其中言北辰有沒有跟來,若是跟來自己遲早還要將他除去。
廖亞先拉住一個小孩問道:“孩子,剛才進城的那兩堆人現在都往哪兒去了?”
小孩奶聲奶氣地答道:“都去了府衙裏頭。”
府衙?廖亞先心中一奇,這狄秋雖走但那李清知不是還在這芙蓉鎮嗎,這群蠢貨該不會想著直接上門去要人吧?
廖亞先已經知道了狄秋的下落,倒也是不慌不忙,又問:“孩子,你可知那府衙在哪裏嗎?”
“沿著西大街一直走就到了。”孩子給廖亞先指了路後,正想離去。卻見廖亞先又攔下小孩追問道:“你可知道這芙蓉鎮為何不封城了?”
“因為壞人被抓住殺掉了呀。”
“壞人?誰是壞人?”廖亞先不解。
“騙人的就是壞人,給我們吃果脯,請我們看皮影戲的就是好人呀。”說完這話小孩一蹦一跳地跑遠了。
廖亞先聽得一頭霧水,心想這封城的時間裏,這芙蓉鎮怕是發生了不少的事情,需得跟去府衙瞧一瞧才行。
廖亞先沿著西大街一路尋了過去,順利找到了府衙,隻是這府衙門前卻連一個衙役也沒有,大門洞開著,府衙的匾額也已經被拆下丟在一旁。
這一下廖亞先才明白那小孩說的壞人竟然就是李清知,可那給果脯,請看戲的好人又是誰呢?
廖亞先透過門縫向裏頭看去,隻見碧雲宗與長川派的人在裏頭四處奔忙,反複在尋找著什麽東西。
他心道:這群傻子,難不成還以為狄秋會把雷火石藏在這裏不成?
這時,一名碧雲宗的徒弟衝周明禮道:“掌門,府衙裏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人也沒有一個。”
“知道了……”周明禮倒是不覺得意外,回頭衝孫言重道,“孫先生,看樣子狄秋已經離開這芙蓉鎮了,而那李清知也不知所蹤,我們我們這遭是不跑一趟。”
“這狄秋故意殺人挑釁,難道不是為了與我們為敵嗎?怎麽我們追上門的時候,他人倒是先逃之夭夭了。”冰穗在一旁怒道。
“哼,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便追到天涯海角。”孫言重道,“我非要讓他以命抵命!”
廖亞先心道:這些人一個個的都還被蒙在鼓裏,倒不如點明一二,好再做我牛馬。
於是,廖亞先推了門進去,大聲道:“諸位別來無恙?”
孫言重與周明禮看見廖亞先怔了一怔,但即刻恢複了正常。他們知道廖亞先對這雷火石也是虎視眈眈,不會那麽容易放棄,追來這芙蓉鎮不過是時間的問題,隻是沒有想到,他們前腳剛到沒多久,他後腳就已經追來。
“廖老先生,你老晚了,這裏可連一隻老鼠都找不到。”周明禮道。
廖亞先微微一笑:“是嗎?倒是在我意料之中。”
“什麽意料之中,你不也說過,狄秋殺我徒兒就是為了挑釁於我嗎?說他那樣有恃無恐,定是早已經做好了萬全之策等我到來。”孫言重道,“可你現在瞧瞧,這芙蓉鎮哪裏來的天羅地網?又哪有什麽埋伏陷阱?卻連他狄秋的人影都不見了!”
“孫先生別急,狄秋這小子鬼得很。他既然可以在那群土匪的手中兩次脫身,就已經可見一斑。”廖亞先道,“雖然我們沒有在這裏發現他的蹤影,但是至少得到了一個信息。”
“信息,什麽信息?”
“李清知與狄秋鬧翻,而且已經被殺掉了。”廖亞先道。
周明禮不信地看向廖亞先道:“你說狄秋殺了李清知?證據呢?隻有這李清知的幫助,他才可以安然無恙地待在這芙蓉鎮,有什麽理由要殺他?”
“理由倒是容易想。”廖亞先道,“換做誰都不願意在這一個地方窩上一輩子,李清知既然願意為狄秋提供庇護,那肯定是建立在互利互惠的基礎上。可現在的情況你也看見了,這生意多半是沒有談攏。所以,狄秋才不得不殺了李清知,好遠走高飛。”
周明禮與孫言重聽了這話,細細一想覺得也頗有幾分道理,可這都隻不過是廖亞先的猜測而已,卻難算得了數。
“廖老先生想得倒是不錯,隻是畢竟沒有親眼看見,這李清知若是死了那屍首又在哪……”
“我是沒看見,可這芙蓉鎮上的百姓都看見了。”孫言重話還沒說完,廖亞先便打斷道,“剛才我在外頭問了一個小孩,便是他說這鎮上的壞人被殺了。這壞人多半就是這李清知無疑,想要知道屍首在哪兒,再找人一問便知。”
“竟然有這事!”孫言重與周明禮都是大驚,他們先到一步忘了去搜集信息,隻顧著一頭紮進這府衙搜人,卻被廖亞先給探得了這麽多的消息是在是失策。
廖亞先默默點頭道:“諸位,何不去瞧瞧那李清知的屍體,說不定另有發現呢?”
“廖老先生說的對,我們去看一看李清知的屍體再說,說不定真的有所發現。”孫言重道。
“那便去好了。”周明禮也同意道。
兩人做出決定後,便帶著門人離開了府衙。
這李爵自死了之後便被芙蓉鎮的居民懸吊在北門附近,供所有經過的人唾罵拋汙,倒也不難尋找。孫言重與周明禮很快就問到了屍體的位置帶人趕來。
那席守義跟在冰穗身後,一看見那屍體,先是震驚,緊接著便大喜道:“死了,真的死了!我弟弟他們有救了!”
孫言重聽他這麽說,便知這懸在上麵的屍體就是李清知本人無疑了。手中一招,一枚銜尾釘擲出打向那繩子中央將其打斷。李爵的屍體頓時從空中墜落摔在地上,驚得過路的百姓尖叫起來。
周明禮趕緊走上前查看,隻見李清知死了已經有些時辰了,但身上與臉上到處都是淤青,卻看不出何處是致命的傷痕。
“瞧他這副模樣,該是百姓毆打所致。卻不知狄秋用的什麽法子將他製服的,這府衙的衙役難道都是吃素的嗎?”孫言重皺著眉頭道。
廖亞先趁機說道:“那狄秋有雷火石相助,恐怕這武功已經非同小可,這李清知的爪牙豈是他的對手。”
說到這裏,聽的人不由地心中焦躁。要真廖亞先所說,狄秋的武功已經突飛猛進,那他們越遲找到他,那奪去這雷火石的困難就會越大。
“等等,這是什麽?”周明禮忽然指著李爵脖子上一條細入發絲般的粉色痕跡道。
孫言重捂著鼻子湊近看了看,接著取出峨眉刺,將那粉色痕跡一挑,卻見李爵的肌膚上現出一道深入骨髓的傷痕。
“這……”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尤其是一旁的廖亞先。毫無疑問這一致命之傷,乃一劍封喉。恐怕當時李爵死的時候,連他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當世之人,能有此劍法的,恐怕不出五人。”孫言重沉重地說道。
周明禮卻比孫言重更絕望,直言道:“怕是不出三人也有可能……”
廖亞先也覺難以置信,狄秋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不僅練會了金鍾罩這樣的功夫,還掌握了如此可怕的劍法,難道那雷火石竟真的如此神奇嗎?
廖亞先也顧不得屍臭,伸手上扒開那傷口,想要一探究竟。卻看到,那傷口自左向右,孫言重挑開的正是最右邊,也是最深的一處,而越往左邊那傷口就越淺。
“這不是劍傷。”廖亞先道。
“這分明就是劍傷,除了劍以外又有什麽武器可以做到如此呢?”孫言重道。
卻見廖亞先從李爵的傷口處取出一枚鋼針道:“這才是當時殺他用的武器。”
“針!”周明禮驚道。這針除了淬毒做為暗器外,他還沒見過有人用來做為武器殺人的。也從未見過,一枚鋼針可以造成這樣的傷口。
“這一針劃過深入骨髓,取人性命卻為彎折,可見殺人之人,內力極強。隻是這鋼針留在了傷口之內沒有取出,應當是殺人之時時間緊迫所致。”狄秋這廝自稱是芙蓉劍派,我們卻從未見他使過一招半式,說不定這就是他們芙蓉劍派的武功。
聽了廖亞先的分析,眾人心中一寒。皆沒想到,狄秋這小子看似毫不起眼,卻有這般武功。想不通,當初在晉州城王洛生的府邸,為何不出一招。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大笑:“我說了,不要小看這雷火石的神奇之處。隻要得到這雷火石,那不管是鋼針也好,繡花針也罷,都能成為殺人的利器。現在,你們還決定要與狄秋作對嗎?”
眾人回頭一看,身後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金門三俠之一的錢金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