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風靈草
“風靈草在那裏?我這就去取!”說著狄秋又要往那藥櫃走去。
大夫急忙攔下:“別忘了你煎的藥,那風靈草切莫著急,我這裏可沒有這樣的神藥。”
狄秋愣住了,忙道:“什麽是神藥?”說著還不忘回到藥罐處掌控火候。
大夫歎了一聲道:“這風靈草是北境至寒之物,我們這裏地處南方自然是沒有的。何況這風靈草極為難得,我這區區藥廬之中怎會有呢?”
那裴朗的病豈不是沒辦法治了?狄秋道:“那可有其他草藥可以替代?難道隻有這一個法子了嗎?”
“恕老夫才疏學淺,隻想得到這一個辦法,令友的病情已經深入肺腑,現在除了風鈴草外沒有能祛除病灶的草藥可以替代。”
狄秋聽罷,整個人都軟了下來,如此說來那裴朗的病豈不是無藥可醫?就算自己現在立刻趕往北境去尋找風靈草,這一去一返也不知要耗費多少時間。裴朗的病情已然岌岌可危,又如何能等得了呢?
“小兄弟,我看你還是早些做決定吧。令友的病不僅嚴重,而且傳染性極強,若是不能加以治療,唯恐累及他人。”
狄秋聽出這大夫話裏有話,冷言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大夫有苦難言,自己性命受製於人,可就算自己能保證當下的性命,要是染上這鼠疫也是要遭不少的罪。自己治病救人,卻要搭上身體的健康,這如何說來代價也都太大了。
狄秋見這大夫似有難言之隱,以為他畏懼自己再行逼迫,於是軟言道:“大夫你有話可以直說,我非是非不分之人。方才因好友傷病情急,所以有些魯莽冒昧,還望你不要見怪。”
大夫見狄秋都已經這樣說了,隻好實話實說:“令友的病我看是沒的治了,依我看隻能將他的身體隔離到別處,等他魂歸以後厚葬了吧。”
真話向來都是難聽的,狄秋即便知道大夫也是無奈之言,可依然忍不住發火道:“我豈能棄好友於不顧,就任由他不治身亡?你當我是什麽人了!”
“這……”大夫見狄秋暴怒,卻也無計可施。以他的本事要是沒有風鈴草相助,實在回天乏術。正所謂醫者父母心,他哪裏能見得自己的病人受苦而袖手旁觀。可現在裴朗的情況已經是如此,他也隻能出此下策。總不能冒著被傳染的風險,留著一個身染瘟疫不治之人。這毫無疑問對所有人都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小兄弟,你讓我如實說,我便這樣說了。答不答應隻看你的了,你這位身受內傷的好友,現在身子虛弱到了極致。若你不願意將另一位隔離,那她很有可能也會染上這疫症,到時候恐怕兩個人都保不住了。”
“你……”狄秋一句話淤在心頭卻說不出來,要讓他做出這樣殘忍的決定,哪有那麽容易。可這大夫說的卻是大大的實話,要是不講裴朗隔離,別說是呂杏兒,就連自己和這大夫也有備傳染的危險。
狄秋隻好勉強道:“你說的對,我這位好友需要隔離開來才行,隻是你要我任他自生自滅,我是絕不會同意的。”
“小兄弟,你倒是個有情有義之人,隻是……”
“不必再說了,你看著辦吧。”狄秋道,“我這兩位好友就先留於你來照看,我去去便回。”
狄秋將煎好的藥遞給大夫,從懷裏拿出一枚銀錠。這枚銀錠已是他身上唯一的財物,其他的都已經給了那德申坊的老板。但對於支付診金來說,卻是綽綽有餘了。
大夫看著那銀錠,不知該不該取。狄秋隻好勸說道:“我方才說的都不是騙話,那李清知已經死了。他所頒布的法令也都已不奏效。等到天明,你上街一看便知一切。我想你身為大夫,應該不會看著有人死在你的麵前而見死不救吧?”
說著,狠狠一捏,在銀錠上留下兩個半寸餘的指印,接著便硬塞在大夫的手中。
大夫見狄秋指力如此剛猛,料到他是江湖上的武士,自己是絕對得罪不起的。隻好收下了銀錠,答應照料呂杏兒與裴朗。
狄秋這番恩威並施,好歹勸服了這大夫,便轉身離開了藥廬往自家狄府跑去。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這漫長的一夜總算就要過去,他們總算也在李爵的黑暗統治之下重回光明。路上,狄秋見到了口中含著手指在母親懷抱裏沉沉睡去的孩童,正被抱著回家,總算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回家的路,陌生而又熟悉。狄秋遠遠便看到父親的黑馬栓在馬廄之中,隻不過地府的匾額已經不再掛在屋簷之下,自己也再聽不到母親與父親的聲音。
進到府門,狄秋喊道:“寧勳我回來了!”
寧勳這一夜抱著父親不敢合眼卻又疲憊得要命,臨近天明終於忍耐不住打了一個盹,才睡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忽然被這一聲呼喊從夢中驚醒。
寧勳推門出來道:“狄大哥,你回來?裴朗和呂姑娘呢?”
兩人重逢,又有許多事情要說,可寧勳卻不得不先提起了他的父親。寧俊濤自被寧勳背回來後就一直陷入昏迷,到現在還未蘇醒。
寧勳以為父親是被那戴著枷具的男人下了某種毒,可是見他臉色紅潤,氣息均勻,卻不像是中毒的跡象。雖然,看上去一時半會沒有生命危險。但作為兒子,父親一時不醒來他一時便放不下心。
狄秋見寧俊濤這般情況也是心中焦急,另一邊裴朗與呂杏兒一個重病一個重傷,這邊寧俊濤又是昏迷不醒,還有一個不知身在何處的裴敬之在等他們去救。雖然李爵已死,落日也跟著離開了芙蓉鎮。但這留下的爛攤子,卻遠遠還沒有解決。
狄秋靠近寧俊濤細細察看他的情況,之前與梁老稍微學習了一些毒理,這時候剛好派上了用場。
狄秋先是撬開寧俊濤的嘴,看他喉嚨,接著又撫了撫背部與額頭,細細聞了聞手上沾的汗水。一辨之下,卻沒嗅到任何藥物的氣味,喉嚨與口腔也沒有絲毫藥物的殘留。
“看來對方用的毒並不簡單。”狄秋道,“你爹被你接過來以後,可有表現出什麽症狀?”
寧勳搖頭道:“我爹一直都在昏迷之中,呼吸勻暢,並沒有任何的不適。”
“體溫呢?體溫可有什麽變化?”
“沒有發燒,也未曾出過冷汗。”
這一下可棘手了,若是梁老還在世,那說不定能辨出寧勳的父親中的是什麽毒。自己現在連個半吊子都還算不上,別說是解毒了,就連中的是什麽毒卻都辨認不出。
“這下可我也沒有辦法了,若是梁老還在世的話,他一定會有辦法,可是我卻連你爹中了什麽毒都瞧不出來。”
“那可怎麽辦?我爹再這樣昏迷下去,雖說一時半會不會有性命之憂,可要是過個兩頭、三天,這水米不進,餓都要餓死了。”寧勳急道。
狄秋泄氣地看向身旁的梁老,經過這麽長的時間,梁老的屍體已經僵冷,除了沒有呼吸以外,就同睡著了一般。
“梁老,如果你在天有靈,就請你幫幫我們吧。若是我有你一半的本事就好了……”
聽到這話,寧勳忽然想起了什麽,忙道:“狄大哥,我想起來了,梁老在臨終之前讓我將這個交給你。”說著寧勳從懷中掏出那本梁老死之前交給他的秘笈。
狄秋接過一看,隻見這本藍皮書冊上麵寫著《皓首經》三個大字。書冊封麵已經破爛不堪,有一半的封麵已經不見,可見這本《皓首經》已經有些年頭。
狄秋翻開一頁,見到裏麵字跡端正,卻許多地方有增添刪補之處。想必是梁老這麽多年來在撰寫之際,不斷修改所致。
“狄大哥,快看看上麵有沒有記載如何救我爹的法子。”寧勳催促道。
狄秋咋一看這本《皓首經》厚度且不說,當看這字的密集程度,少說也有數十萬字,要在短時間內翻找到寫著可以解救寧俊濤辦法的地方,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先別急,我這就找。”狄秋翻了翻前麵數頁,寫的都是如何分辨草藥的法子,還有多處都畫了圖案。便跳到後麵去找,直到看過了製毒的部分、才總算找到療毒的那一篇。
好在梁老著重於製毒的部分,這療毒的部分較少,減輕了狄秋查找的困難。不多時,總算是找到解除致人昏迷之毒的方法。
《皓首經》上所載:“凡迷藥,致人昏睡、失神、錯亂者,皆可用刺毒紅花嗅解。然遇黑漆毒、錯神散除外。”
“刺毒紅花?”狄秋喃喃自語道,“這是什麽東西?”
寧勳見狄秋盯著一處不動,還當已經找到了解救之法,忙問:“狄大哥怎麽樣了?可喲解法?”
狄秋道:“梁老這本《皓首經》上確實有解法,隻是說要用一種名為刺毒紅花的東西,可是我卻不認識這刺毒紅花是什麽樣子,也不知道去哪裏尋找。”
這這樣說著,狄秋忽然想起來,梁老的包裹裏有許多藥物,其中除了毒藥以外,還有不少解藥,說不定這刺毒紅花便在其中。
於是忙走到梁老的身前,口中道:“梁老得罪了。”接著,從梁老的懷中取出那個包裹。
寧勳見狀,也來幫著尋找,可眼前這些瓶瓶罐罐,隻是顏色與形狀不同,也辨不出哪個是毒藥,哪個又是解藥。
狄秋眉頭緊鎖,衝寧勳道:“你先不要動手,這些瓶子裏許多都是毒藥,若是一個不留神,這刺毒紅花沒找到,你倒是先中毒了。我之前替梁老試過藥,身體可以承受較大的毒性,還是由我來找吧。你再去《皓首經》上找一找,是否有關於刺毒紅花形狀特征的記載。”狄秋道,“否則我就算能抵禦得了這些毒藥的毒性,卻也不能靠直覺去猜哪一樣是刺毒紅花配置的解藥。”
寧勳沒轍,若是自己一不小心中毒,還要給狄秋添麻煩,隻好放手讓狄秋一個人去找,他則連忙又去翻起《皓首經》來,
兩人分頭行動,狄秋這邊費了好大的勁,才將之前梁老給自己服用過的毒藥和解藥挑了出來,但是剩下的卻還有一堆。
寧勳盯著《皓首經》也是忙個不停,這世上草藥千百種,梁老自二十出頭便開始走遍千山萬水,去尋找可以製作解藥與毒藥的材料。使得這《皓首經》上記載的數量之巨,隻怕當世也隻有《本草》一書可以與之相媲美。
兩人從清晨一直忙到了正午,寧勳總算找到了刺毒紅花。他驚喜地叫道:“狄大哥,我找到了!”
“怎麽樣,如何說的!”
“《皓首經》上說:‘刺毒紅花,六瓣短幹,花蕊黃色,葉底有毒刺,中者亢奮難抑,三日不眠。同碘伏陳皮浸泡三日,可製迷藥之解。成品以性狀通紅為上佳,凡適用者隻需一瞬息便解。’”
“紅色……這下可好辦了。”狄秋喜道,這一下包裹裏隻要不顯現紅色的,便統統都可以排除了。
狄秋一瓶瓶看來,果然排除了大部分,辨認到最後隻剩下兩個瓷瓶。
寧勳道:“這兩瓶哪一瓶是對的呢?”
“事到如今也隻能試一試了”,狄秋拿起其中一瓶道:“《皓首經》上說,這刺毒紅花需要嗅解,也就是說用鼻子一聞便能奏效,但他的原本性狀會使人亢奮不止。也就是說我沒有中迷藥,若是嗅了這刺毒紅花,那即刻就會感到精神亢奮。”
話剛說完,正當狄秋要掀開塞口之際,寧勳卻忽然攔道:“要是這一瓶不是刺毒紅花,卻是另外一種劇毒,那豈不是……”
“管不了這麽多了,隻能寄希望於我這身體能扛得住。”狄秋咬了咬牙,掀開塞口,將鼻子湊了過去。
一瞬間,狄秋的鼻間猶如針紮般劇痛起來,一個灼熱之感直衝向中府之處,如醍醐灌頂一般,整個人都瞬間清醒起來。麵前的寧勳耀著混亂的金星,麵目也都看不清了。
寧勳見狄秋眼睛瞪得碩大無比,呼吸急促,汗水瘋狂迸出,就像剛經曆過酣鬥一般。口中急道:“狄大哥,你怎麽樣了?”
狄秋渾身燥熱難擋,急忙脫去了上衣,口中道:“快,快去給我拿水來。”
“我……水……水在哪裏?”寧勳已經不知所措。
狄秋還未等寧勳說完,已經忍受不住衝出了房門,見到院子中的水池一個躍身跳了進去。這刺毒紅花小小一枚刺紮到人身上便會讓人亢奮,而這瓷瓶裏的解藥卻是經過淬煉的精華,其效用已經高出百倍。狄秋這一嗅,瞬間使他整個人都陷入了極大的折磨之中。
寧勳從身後追出,站在水池旁不知如何是好,還當狄秋方才聞的是毒藥,導致他發了狂。
“寧勳,那瓶便是刺毒紅花,你趕緊去解了你爹的毒,我沒有事的……”狄秋口中還在逞強,身體卻已經支撐不住。那狂脈處的真氣不斷匯聚,逼迫狄秋將這刺毒紅花的效用逼出體外。可即便是這《狂心訣》卻也奈何不了這刺毒紅花的威力。狄秋的汗水不斷流淌出來,整個身體都緋紅起來。那水池裏的水溫節節攀升,很快便被成了溫水。
此時此刻,寧勳又豈能拋下狄秋,口中忙道:“我要如何幫你?狄大哥你快說啊!”
“水……我要水!”狄秋說完這句話,整個人都潛到了水底,仿佛身子每一處都在燃燒著一般,幾乎要將他的經脈燒成灰燼。
寧勳連忙朝著院子裏的水缸跑去,可這狄府自被馬進抄沒以後,荒廢了數日,這些天來又沒有雨天,這水缸裏的誰早已經幹了。
情急之下,寧勳忙回到房間內拿起《皓首經》來順著刺毒紅花的那一節找下去,看能否找到可以抑製這可怕效力的解藥。
“熱……我好熱啊!”狄秋狂呼起來,此時的他已經幾乎接近神誌不清的狀態。
“熱……熱……”寧勳看著《皓首經》,想著既然狄大哥熾熱難耐,那自己隻有找到寒性較大的藥物才可以相抵消。
可還沒等寧勳找到,狄秋已經快支撐不住。忽地一掌使出,凝聚了幾乎所有的真氣,將那水池的一端打出一個巨大的缺口。瞬間水池裏的誰傾瀉而出,不一會兒便流幹了。狄秋如同脫了水的魚,躺在地上不住地掙紮著。
寧勳丟下手中的《皓首經》,已經嚇傻了。就在這時,他瞧見梁老的包袱之中,有一顆幹癟的草藥,正散發著一股白光,周遭的藥瓶上竟然起了點點寒霜。
此時還是夏末時節,何來的寒霜?除非……除非這草藥就是極寒之物!
寧勳連忙從包袱裏將那株幹草拿在手裏,心道:現在也隻好毒一把了,希望你不要是毒草才好。
寧勳三步並作兩步,衝入院中,死死壓住狄秋的肩膀,將手中的幹草塞入了他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