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轎中人
冷不丁地冒出這一句話來,倒是讓李清知始料未及。可他哪知道,狄秋既然敢現身在珍兒嫂的住處,計劃了這事來,那自然早就想到眼前這處境。
隻聽狄秋不慌不忙地說:“看樣子,這假扮天臨教特使的背後黑手倒是心思細密,還特意挑了兩個身形尋常易見的手下去誆騙這位婦人了。”說完,指了指周圍李清知的幾個身形與自己相仿的手下,“大娘,像我這身形的人處處可見,你可有其他特征記得,還請言明。否則,李大人恐怕要把我當做那背後主使之人了。”說完便肆意地哈哈大笑。
李清知心中想著,這周青的身形確實是司空見慣,若隻是以此為據,要尋找這幕後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李清知不由地開始懷疑起來,究竟是眼前這婆娘故意混淆視聽,還是當真見的就是如此呢?
那珍兒嫂聽了狄秋的話,也是苦笑,但之前見到的確實是那番模樣,自己不過是照實說了。唯有其中一人塞給自己可觀的一大堆銀票以外,其他特征倒是無所謂特征。可那銀票雖然自個人窮苦人家這輩子也見不過幾回,算是個極稀罕物,但上頭印的不過都是銀號的字樣,又能查到些什麽呢?
珍兒嫂深知這為官的無人不貪,自己要是說出這銀票的事來,非得被這李清知尋些借口都扣了去,於是幹脆閉口不說了。
狄秋見珍兒嫂默默無語,再不提其他,心中很是滿意。便對李清知道:“李大人,我看這三個假冒天臨教特使之人,蒙麵遮容,為的就是不讓人知道他們的身份,這樣問下去恐怕也沒有什麽結果,不如就放這位老人家回去吧。何況這三人是否真的存在,還是這婦人隻為尋個名正言順的借口,卻還要另說呢。”
這眼前還沒問出個結果,李清知又豈能善罷甘休。心中道:好你這周青,這一進城來就給足了我下馬威,你這威信倒是在這些人麵前樹立起來,我這倒是裏外難做人。要是等一下,你知道這老婦人事關劫囚之事,也不知道你會作何感想。不過好在,這幾天積累的民怨與驚惶倒是借著這周青之口消散去了大半。估計明日天明之後,一傳十十傳百,很快這芙蓉鎮的形勢就會大不一樣了。
“周大人既然這麽說了,那便請回吧。”李清知道,“你們幾個送這位老婦人回家,切記要平平安安送到家裏,不可有半點馬虎。”
李清知目光所及,都是他最忠實的屬下,一聽這話自然心知肚明,跟著珍兒嫂便離開了。
嘴上說的是護送回家,其實是嚴加看管,狄秋又何嚐不知呢?但他心中卻不怕這李清知對這珍兒嫂做什麽,畢竟一來,這珍兒嫂所知甚少,也供不出什麽危及到自己的信息;二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送了人家回去,要是這珍兒嫂有個三長兩短,李清知這顏麵定然掃地。
“李大人,折騰一夜後大家也都疲了,不如早點回府休息。明早,我可還想嚐嚐李大人的好酒呢。”
“周大人一路舟車勞頓,定是累了,本府本該開宴為周大人接風洗塵,但既然周大人都這麽說了,那本府隻好恭敬不如從命。”李清知款款道。
眼見著,把這事情處理穩妥,狄秋忽覺眼疲體倦,直打瞌睡。便指了指眼前的轎子道:“李大人可能勞煩幾位屬下將我抬到府中?我這會兒有些困了。”
“周大人這萬萬不可,您有所不知,這轎子剛剛便是那群婦人將這巨鼠運來的工具。周大人千金之軀,可不能坐這老鼠坐過的轎子。”一旁的一個屬下這樣勸道。
“是嗎?既然這樣,那勞煩李大人為我找一匹馬來,我那馬兒路上拉了稀,這會兒可騎不得了。”狄秋要求道。
這李清知的手下見到城門處點燃了烽火,便忙把李清知叫醒,隻有這李清知一人騎著馬火急火燎地趕來,其他人倒是步行跑著來的,所以眼下隻有李清知一匹馬。但周青既然開口,李清知又豈能小氣。隻好讓手下把馬牽來,讓給了周青坐。
狄秋笑嘻嘻地躍上馬背,一步一顛地教人牽著走了。身後的李清知臉上烏雲密布,一腳踹在趴倒在地上的李源背上,口中罵道:“沒用的東西!你們幾個,把他弄到有水的地方洗幹淨了再叫他見我。若沒給他洗了脫一層皮,休要放進我府裏。”
手下人麵麵相覷,當又不敢不答應。眼見著李清知跟在周青的馬後走遠,各自擔憂起來,眼前這李源他們該如何處理。要知道這李源方才抓了那巨鼠,雖然周青說了這巨鼠與天譴無關,但橫豎是帶著和瘟疫,自然是沒人敢冒那麽大的風險去觸碰。
其中一人出主意道:“不入我們將他放到那水缸裏,再用轎子抬著走吧。我看方才那群婦人也是抬著這轎子來的,應該穩妥。”
另一人聽了直誇好辦法,於是用手中的鋼刀,挑走那俯在李源身上的巨鼠。接著又找來繩索,係了一個圈結栓住李源的四肢。拖著他的身體,弄進了水缸。最後,還蓋上了蓋子,這才把水缸連同李源推入那轎子裏。
“也不知李頭兒醒來以後該怎麽向他解釋了。”其中一人不免有些擔憂道。
這李源是李清知手底下的一把手,平素在屬下麵前囂張跋扈,隻有李清知在時才便得和一隻溫馴的良犬一般。要是被他知道手下人這樣折騰他,隻怕是少不了一頓批。
另一人道:“怕什麽,就說是李大人吩咐的,再說你瞧他這莫名其妙地暈了去,說不準已經染上這鼠疫。醒來後肯定先去找大夫,哪有時間找我們的麻煩。”
“說的也是。”
眾人抬起轎子,便離了東大街,這就往西邊去尋池塘去了。
這個夜晚事非尋常,狄秋裝作周青再入城來,不知心懷何計。李清知突遇變故,難辨那劫囚歹徒居心幾何。珍兒嫂一行,更是心中莫名,那三個天臨教特使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殊不知,芙蓉鎮上的一場大變故即將降臨。
卯時已過,天邊泛起一片魚肚白。賃轎行內,老板早早起身。昨夜遇到珍兒嫂一行買下他一頂轎子,教他憂慮了整整一晚,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自是這天才剛剛脫夜,便起身出門來透透氣。
賃轎老板忽地想到昨夜傭人與他所言,鬼娶親這檔子事來。心中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這城內形勢混亂,怪事層出不窮,也不知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
這時,卻見遠處那李清知手下四人,兩前兩後,左右手提氣死風燈,中間抬著那轎子急急走來。老板定睛一看,這轎子不就是昨夜自己賣與珍兒嫂的那一頂嗎?
老板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忙揉了揉眼睛。卻見那本該寫著轎行字號之處一片空白,正是昨夜自己抹去的那一頂轎子無誤了。
那抬轎子的四人,見有人盯著他們看頓時愣住了。他們好歹是那官府的公職人員,卻做著這抬轎子的粗活,自然麵子上有些過意不去,不禁一陣臉紅,停下腳步瞪著那轎行老板。
轎行老板嚇得一個屁股蹲摔在了地上,口中慌張地說道:“這……這鬼娶的卻是官家的小姐!”
不知不覺,褲襠一濕,尿在了褲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