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寬慰
第639章 寬慰
雲海睇眼看著火星蔓延,有大片的青煙升起:「侯爺的面子自然是要給的。連國公夫人都拖著『病軀』到了法音寺來為庶子求情了,答應會儘快給他們選定吉日,待姜沁昀一出孝便完婚。」
繁漪拿了案角的書整個把香爐口給罩住了,所有焚燒后的青煙全部集聚在香爐里,越聚越多,無處發泄:「怎麼,沒人提起傅紫月么?」
雲海伸手抽走了書冊,迅速蓋上香爐蓋子,集聚起的飽滿青煙自鏤空處爭先恐後的湧出,與開水的氤氳交纏著,雲山霧繞了一方空間:「哪怕是做妾,也得是貴妾,自然還是要選定吉日的。」壞壞一笑,「提了,還是從吳征的嘴裡提出來的!又稱今日是誤會傅紫月約他,他才來的法音寺。」
繁漪輕輕嗅了嗅淡雅而濕潤的香氣,抿起的嘴角有薄薄的笑意,眸光瀲灧里有一絲譏誚高高揚起:「想來我們的姑奶奶一定很激動了。」
雲海的眸光隨著燭火輕動,甚是歡脫:「可不是,當場就厥過去了。」
繁漪目光落在一支燭火上,眸子微微一眯,將那一抹火光填滿了漆黑的瞳仁:「吩咐廚房給她一碗避子湯,一定捏著她的鼻子灌下去。」
若是她也有了孩子,這場戲可就唱出曲折來了。
何況,在傅紫月的眼裡這個姜沁昀便是心計深沉要搶她丈夫的下作之人,若是懷著身孕進門,這個孩子會是什麼下場已經一目了然了。
何必再搭進一條無辜小生命。
雲海的眸子便彷彿墨藍夜空里劃過的流星,有璀璨的光影:「太夫人吩咐了,不過照看姜沁昀吃喝的廚房媽媽很是機靈,送過去的是藥性非常猛烈的崔孕葯。」
繁漪冷嗤:「姜元靖想的可真是周到極了。」
雲海不屑道:「棋差一著,也只能怪他自己無能。」
姜元靖雖有心機,可手中能用的人脈原不過侯府里的一些家下,想在高門大戶之內探知辛密是根本不可能的。
或許從前還有袁致蘊之流願意說一些所知的給他聽,如今也不能了,有加之守孝更是不能親自遊走郎君之間探知消息,能知道便終究有限。
繁漪問道:「同太夫人說了?」
雲海點頭道:「說了,太夫人和侯爺都知道了。然後吩咐了福媽媽親自熬了一碗,去灌了。」
繁漪側身撥弄著案上了一盆薔薇,緋紅與素白相稱,各色生艷:「那些助她逃出府的,都捉出來了么?」
雲海得意揚了揚嘴角:「我辦事你還不放心么!一個不差,都拎出來了。全部杖斃。」
繁漪的嘆息便如那沉沉而濕潤的青煙:「姜柔她們還擔心我會不會被侯爺和太夫人懷疑,是不是知道什麼,如今她們兄妹倒是非常積極的幫我把嫌疑撇開了。如此處處有暗裝,哪裡是我能控制得住的。」
雲海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知道又如何,這種沒皮沒臉的東西,一脖子勒死她才好呢!」
繁漪眼底有雪原的冷漠:「太夫人雖是有決斷的人,但讓她親自下命了解孫輩,還是做不到的。至於侯爺……其實侯爺骨子裡就是個優柔寡斷之人,更是不會了。」
侯爺年輕的時候,明知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還是去招惹了慕雲湘,致使他們母子受盡白眼與委屈。
認回琰華之後,明明是希望他來繼承爵位的,又礙於太夫人想考驗他們而未曾為他最心愛的兒子爭取,任由他在算計里淌行。
侯爺自己便是從諸多算計里走過來的,即便他總是因為當差而不常在府中,可說他真的不知道姜元靖的野心么?
其實是知道的,只是他這一輩子已經失去了好幾個孩子,又送走了姜元赫和姜元陵,便生了心軟之意,於是,就造成了姜元靖的野心隨著失敗越發陰鷙。
即便如今立了琰華為世子又如何,能讓侯府平靜下來,必須有一個人死!
雲海冷笑道:「那就用姜元靖的血來熄滅這場沒完沒了的算計!」
一灣碧水如春綢無盡無聲蜿蜒,潺潺順流,四月里的花木蓬勃而熱烈,烈烈如茵。
待琰華沐浴出來,雲海已經離開。
兩人又用了些吃食,然後踏著月色慢慢散著步。
半舊的淺妃色緙絲輕衫,暗花紋繁複而不張揚,在夜風輕撫下隱約可見花紋起伏。髮髻鬆鬆挽就,不過簪上一直南玉如意簪子,白梅下銜著一縷銀鏈墜著一粒圓潤珍珠,在月光下閃爍著粉白的微光,投射在她白膩而柔婉的面上,是杏花沾雨的嫣然嫵媚,
夫婦兩輕語說著體己話,體會著微溫夜風送來的梔子清冽而愉悅的香味。
春眠匆匆來回稟:「姑娘,爺,福媽媽來了。」
兩人進屋就見著福媽媽站在門口。
繁漪伸手引了福媽媽一同進門,一舉一動帶起輕薄衣衫如水輕晃,溫柔嫻雅:「今日張家雖說席面都精緻著,我也不敢亂吃,回來的時候餓的狠了,就多吃了幾口,怕晚上積食便和世子出去轉了轉,叫媽媽就等了。您坐。」
福媽媽瞧她閑話家常的親近姿態,如沐春風似的,便也不拒絕了坐下了:「奴婢就稱大了。」看著繁漪微微凸起的小腹,笑著道:「郡君這樣謹慎也是對的,人多眼雜的地兒,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那揣著壞心眼兒的不是!」
廚房裡新來的丫頭端了茶點來,笑盈盈道:「這是六安瓜片,郡君和世子也都記著是媽媽您愛喝的。」又一碟點心擺在她的手邊,「這是榆錢糕,裡頭沒有放太多蜜糖,主要還是榆錢的天然清甜滋味,郡君最近就愛這個味兒,您也嘗嘗。」
福媽媽一向知道這兩位的,瞧著清清淡淡的並不熱絡,但十分細節。
那榆錢糕自然不似外頭百姓吃的榆錢直接與麵粉相和,揪成一個個劑子壓扁一蒸就是了。
可即便是這樣粗糙的食物,在偏遠些的縣裡,也是百姓口中難得一吃的「新鮮飯」。
而這裡的榆錢糕是將榆錢打磨成細分之後兌鹼和面做的,顏色呈均勻的淡青色。
捻了一塊榆錢糕慢慢吃了一口,口感是十分細膩的,但有能清晰的嘗出屬於榆錢的自然甜味,還有一股淡淡的苦澀,當真是沒有加一點蜜糖在裡頭的。
越嚼越有從前的味道,十分驚喜的揚起眉,旋即又有隱隱的淚光閃爍。
大約是想起了「家」被天災沖走之前,與家人一同吃榆錢糕的模糊歲月了,有些哽咽:「是我以前在家鄉時吃過的味道,幾十年了……」
繁漪指了那丫頭道:「這個丫頭是我二舅舅去年去潯州時採買的,做榆錢糕的手藝說是同她過世的母親學的。」
福媽媽這才抬頭仔細瞧了那丫頭,下一瞬慢慢從杌子上站了起來,那張平凡的面孔與她遙遠的記憶里有一些不確定的疊影。
繁漪微微一笑:「既然媽媽喜歡這個榆錢糕的味道,那這個丫頭以後就跟著媽媽吧!想念家鄉的時候,也好有個寬慰。」
福媽媽似乎聽出了些什麼,眸光微微一亮。
原不過閑話時提過一嘴的事情,竟不想就這樣被記掛在心上,明明都已經沒必要拉攏了,卻還是為她尋找著一線希望,福媽媽想說些什麼,卻又一時間不知從何處說起。
最後卻只是輕輕的帶著激動的哽咽「唉」了一聲。
那小丫頭似乎有些奇怪主子的決定,但她不過就是個小丫頭,也不好有什麼反駁之詞,又瞧福媽媽激動的樣子,心中不免生出一點點的期盼,卻又不敢太多歡喜。
便只乖巧的站在福媽媽身旁,屈膝道:「奴婢粗笨,以後還請媽媽多多指點規矩。」
琰華輕聲打斷了福媽媽看著那丫頭的眼神,詢問道:「是太夫人有什麼吩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