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有心
第595章 有心
二爺因為女兒口中接連出現的字眼而眉心微動,但未點破,只是不著痕迹的觀察著。
閔氏倒不知其中還有這樣一出好戲,冷笑道:「也難怪姜元靖那麼篤定了。這一切的一切,當真是真實至極啊,誰會料到有女子竟會為了幫人算計,做到這個程度?想讓人不相信、不可憐都難呢!」
二夫人漫上攏著一層薄薄的笑容,帶著飛霜的冷肅:「一個是懵懵懂懂的丫頭,一個是姜元靖接觸過的人,這兩人有了苟且,旁人只以為是他蓄意接近行雲館的女使,誰會想到那女使竟然也是姜元靖的人呢!好一出計中計!」
元隱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除了會讀書,真的是一無是處。
這樣的算計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的,更別說身在其中時還能揭破了!
不敢置信地喃喃道:「韓秀禾自以為自己是姜元靖的心腹,在實施著收買行雲館女使的計劃,其實從始至終,他都只是一顆廢棋而已。如此看來,恐怕連那女使的身孕都是計劃里的了!」
二爺側首看了兒子一眼:總算能說出一句精闢點的話了。
忍不住道:「不要以為後院的事與你無關,妻兒安穩才是你最大的福氣!」
元隱誠懇點頭:「父親教訓的是,兒子記下了。」
沁微看著總算從書堆里抬起頭的哥哥,又看看從算計里慢慢蛻變的嫂子,搖了搖頭,不做評論。
只冷靜分析道:「姜元靖拿僵蠶算計大嫂,若是大嫂當真未曾察覺便罷了,但他輸給大嫂多回,自然也怕大嫂其實是已經察覺了的,且是在將計就計,那麼一定會需要一個死胎來請君入甕。」
閔氏撫著肚子的手微微一緊,綳起掌骨分明:「作為女子被騙了身子,懷了孩子還要被毒殺以擺脫,自是恨死了情夫,若是這時候強烈表達出自己對孩子的厭惡,要打掉,那麼會利用她這個註定不會被期待的孩子繼續計劃,便是順其自然的事兒了。」
初夏的夜風自門口撲進來,竟是透骨的涼意。
二爺感慨長吁道:「誰能料到這個女使竟然會拿自己的清白做算計,殺子、殺情夫。親眼看著這一切的人,恐怕都難對她產生懷疑。能看穿這一招棋,時刻保持清醒警惕,這對小夫妻,不簡單啊!」
元隱湊去妻子身邊道:「那為什麼沒有讓那女使出來指認姜元靖呢?」
二夫人看了兒子一眼,掐了掐眉心:「……」很難說出『男子不懂後院事很正常』這句話。
二爺沉了沉臉:「光知道讀書有什麼用,若連自己妻兒都沒辦法保護,就是你的無能!這一點,你便遠不如你大哥做的好!」
閔氏不意公爹會說出這樣的話,驚訝之外也十分感動。
微微一笑,體諒道:「夫君這陣子忙著應考之事,不能分心也是有的。外頭傳靜業被殺,夫君也有回來陪我,他是有心的。」
讀書的時候都說:好好讀書,不要分心!
讀完了書,台詞都改了:光知道讀書有什麼用,連妻兒都護不好,無能!
這個差距似乎有點大,但是元隱不敢反駁,微微癟了癟嘴,只能認真保證:「……我改,我一定改。以後多陪著雲嵐和孩子,一定多關心她們。」
兒媳婦都替兒子說話了,二爺暼了兒子一眼,便也不再多說什麼了。
元隱感覺自己被所有人鄙視了:「……」我不高興,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確實是我做的不夠好,所以不敢不高興,「……」
閔氏笑了笑,然後十分耐心的給丈夫解釋:「如此忠心的女使,一定不會指認姜元靖,甚至有可能連藍氏也不會指認,若是她咬住了非說是大嫂強迫她打下孩子來栽贓我,那麼姜元靖和藍氏就可以以此大做文章,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外頭的人可不會管你到底誰算計誰,強行打掉別人孩子,『惡毒』兩個字便擺脫不掉了。後面會引發的後果也不會是我們能預料的。不值當。所以,只能無聲無息的解決她。」
元隱有些詫異的看著閔氏,驚覺原來自己老婆這麼厲害,比懂詩書什麼的都厲害多了!
難怪大哥明明這麼出色,每每看著大嫂都一副崇拜的眼神。
原來如此!
「能分析出這麼多,雲嵐,你真厲害。」
閔氏笑了笑。
沁微嘴角抽了抽,轉向了別處:「……」
二夫人似乎方從許多的震驚里回過神來,撫了撫心口,將綳在心口的緊張慢慢吁了出去,忍不住含笑嗔怪道,「只是你們兩個也忒大膽了些,有著身孕也敢這樣冒險。」
一想到妻子懷著身孕參與這樣危險的計劃,元隱就有一種背脊發涼的感覺:「你懷著孩子,即便有所防備,也還是太危險了。幸虧都沒事。」
閔氏並沒有責怪他想的太少,淡淡而笑,卻如日光蒙塵:「只有這樣,我才能知道我身邊的都是什麼人。若是不能把危險都剔除掉,我的玉兒,還有我腹中的孩子,豈不是終日與豺狼虎豹待在一處?」
事實證明,即便自小貼身伺候的,也會因為何種「不得以」的原因出賣、攀咬。
危險無處不在。
何況,丈夫那位青梅竹馬的貴妾表妹也從來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又不是沒有把手伸過來過。
來日她若生下兒子,指不定又要生出妾室扶正的好心思來!
燭火在閔氏的眉心跳動,望向夜色里的庭院的目色有些邈遠:「傷害不在今日,也會在明日。只有掌握了主動權,我才能讓我身邊的叛徒全部消失!」
元隱有一瞬的語塞。
妻子沒有明說,但他卻從她的話里、微笑里,聽出了看到了失落與失望。
成親后的這些年,他一直埋頭讀書,有時候即便人在妻子身邊,卻總是沒有放太多的心思在後宅的這些算計里。
她沒有埋怨,只是溫柔的表示對他學業上的支持與理解。
然而就在放下了緊繃讀書的心思之後的這短短几日,他才曉得原來哪怕奴僕成群,哪怕衣食無憂,女子在後院里也從未真正安寧輕鬆過。
是他把妻子對自己的理解看的太理所當然,卻忘了她哪怕成了一位母親,也不過十多歲的小女子,面對算計、爭端,她也需要支持,也會害怕。
元隱感愧萬分,伸手去握了妻子的手。
閔氏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又似乎是有些羞赧,微微垂了首,頓了須臾后,卻還是不著痕迹的移開了。
元隱看著自己一瞬溫軟之後微涼的指腹,隱約明白了,妻子似乎有意在拉開與自己的距離,她在習慣背後沒有依靠與依賴的感覺。
作為一個覺得三妻四妾正常不過的男子來說,應該高興妻子的「得體距離感」,但他卻發現自己不喜歡這樣「得體」的妻子。
一點都不喜歡!
閔氏話中的「危險」,二夫人其實是懂得的。
做為姑母的角色來說,自然是希望侄女也能得寵,生下一兒半女,成全了與娘家的情分。
可作為正妻,她也懂得閔氏心裡的芥蒂,與丈夫青梅竹馬的妾室,無外乎是最大的情敵了,又要看著她這個婆母的面子,打壓不得,針對不得,日日戳在眼底,如何能不恨。
可她也是作為女兒的人,母親當初要讓元隱娶王家的嫡女為妻,她沒有答應,這一次只是個妾室,她又如何能再次拒絕呢?
瞧著閔氏面色不大好,短短几日又瘦了不少,二夫人忍不住皺眉擔心道:「府醫說你有小產之兆,是真的嗎?身子還好嗎?孩子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