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揭穿(十三)
第587章 揭穿(十三)
黑暗如涼風,無聲無息的彌散開來。
元隱冷笑道:「殺子之仇如何能不報?不管是二房輸、還是行雲館輸,總歸對暮雲齋來說是有利的!若不是這賤婢是個不經打的,豈不又是一場好戲了!」
繁漪挑了挑眉。
是啊,就還沒見過這麼容易招供的叛徒了呢!
二夫人側首看向侯爺道:「母親與侯爺細想想,當初那個咬住說看著無音姑娘半夜翻牆出府的,可是咱們府上的小廝啊!李照囂張跋扈是不錯,可我記得在鎮撫司審理秦修和之案之前,遙遙甚至都不曾與他有過照面,更不用說衝突了。他的針對豈不是顯得很可笑!」
太夫人手中的珠串嗒嗒的碰撞著,自是明白這處算恐怕早在上官氏露出獠牙之時啊!
正如榮氏所言一環扣一環,卻又可環環各成算計。
倒也算本事,只可惜這樣的本事終究太過陰鷙,且、輸的徹底啊!
侯爺的眼神若灌了進了鉛水,是凝滯而冷硬的,慢慢掃過眾人,在了姜元靖的面孔停住:「她所作這些陰毒之事,你知道多少?」
姜元靖料到了侯爺會有這一問,幾乎是立馬就跪下了。
動作的牽扯間才驚覺自己額上、背上已經逼出了薄薄的黏膩的汗水,彷彿經歷過激烈的撲騰,原本絲滑如女人肌膚的裡衣緊緊裹挾在胸口,幾乎要壓制住他的呼吸。
藍時瑩那賤人,囂張、愚蠢、刻薄,自恃是正二品大員嬌寵的女兒,對掌控這座百年侯府的野心幾乎遮掩不住。
自從慕繁漪進府之後,她的針對也是顯而易見的,那麼她為了搬倒行雲館會做出任何陰毒之事,都是順理成章的。
只要他在那賤人算計的時候及時抽身、遠離,萬般不沾身,哪怕有人懷疑,也只能是懷疑,若有言辭說到侯爺和太夫人面前,沒有證據,那就是污衊、是栽贓!
當初袁致蘊的說辭,讓侯爺清楚了他背後是在爭的。
可知道又如何,說到底動手的是他袁致蘊和秦修和,是他們想要巴結拉攏他,想沾侯府的光!
袁致蘊的話也不能證明,這一切是他指使的!
而那些算計也從來只是讓姜琰華夫婦身敗名裂,卻從不曾要他們的性命。
侯爺當時是警告了他的,但他沒有讓行雲館來追究,說明他對自己還是重視的!
是啊,堂堂百年侯府的主君卻只有六個兒子,死了一個,發配了一個,還有兩個毛都沒有長齊,能有什麼作用!
而他有功名在身,當初在衙門當差的時候,哪個上峰不看好他!
想要支撐門庭、枝繁葉茂,就是要兒子多,侯爺哪怕生氣,看在他在仕途頗有前程的份上,也不會將他如何的!
何況面對爵位,誰敢說一點野心都沒有?否則,他姜琰華會頂著被人鄙夷是「私生子」的名聲,死皮賴臉回到姜家么!
為了生母掙一個名分,說的好聽,不就是看上了這座侯府的權勢和財富么!
這裡的一切,他算計了那麼久,只差一步就是屬於他的了,就是他們兩個該死的賤人,非要來同他搶!
什麼嫡子,不過是個看見男人就張開腿的蕩婦生的下賤玩意兒,憑什麼和他掙!
然而此刻他清晰的感知到,侯爺已經看穿了他利用藍氏、想讓藍氏死的心思。
怎麼可能呢?
為什麼他們都能看穿?
明明每一次他都讓自己置身事外的!
他們怎麼可能會知道!
從前慕繁漪沒有直接來殺了他,是因為他們知道侯爺對他是有感情的,畢竟十九年來一直仰身身邊的啊!
他們也會怕,若是直接殺了他,會讓侯爺厭棄他們,影響來日的地位。
可到了這一刻,姜元靖看到燭火搖曳里,侯爺的眼中沒有失望,只有火焰也點不燃的冷漠,這樣的父子之情,已經徹底消失了。
那麼,即便他能贏,最後也不可能得到那個位置了!
他不懂,就算知道他也在爭,可所有的事情都是藍時瑩那賤婦在做,為什麼會懷疑到他身上來?
一定是姜琰華在侯爺面前說了什麼!
明明他才是養在身邊的兒子,為什麼侯爺這麼偏心!
姜元靖神色里只有震驚與迷茫,彷彿當真對藍氏的惡毒算計一無所知。
「兒子真的不知,您是知道的,兒子一直道這幾日才能從床下下來走動啊!」他揚起面孔望著侯爺,滿目孺慕之情,聲線似一根在水中浸泡久了的發黃絲線,有截斷雨絲的傷感與無奈:「可父親、父親,時瑩她只是一閃糊塗,請您網開一面,饒她一回吧!」
二夫人的鄙夷目色毫不掩飾的落在姜元靖夫婦身上:「李照、秦家、袁家為何盯上琰華和繁漪?上官氏為何露出獠牙?鄭家意圖殺姚意濃嫁禍繁漪為哪般?還有姜萬氏母女、馮家婦的攀咬!那些人一心毀琰華和繁漪的名聲前程又究竟為何,為了誰,有些人自是心知肚明!」
姜元靖面色迅速發白,只能極力遏制牙關里的顫抖:「時瑩糊塗,做錯了事,我身為她的枕邊人卻一無所覺,也有逃不開的責任,二嬸的指摘元靖不敢不認。只是求各位長輩看在我岳父大人的面子上,且饒她這一回吧!元靖一定好好管教,絕不會再讓她犯同樣的錯了!」
時光有一瞬彷彿凝滯不動,如蜂膠膠著在呼吸間,逼的藍氏沁了滿頭的汗,慢慢滑落,低落在神色的磚石上,映著燭火的微黃,似要肺疼起來一般。
藍氏跪在地上獃滯的聽著,似乎聽懂了一些,卻又彷彿什麼都不明白。
她是想殺玉哥兒,可還有的那些什麼人、什麼算計跟她們有什麼關係!
可很顯然,所有人都已經認定了是她做的。
而她能做的,只剩尖叫,尖叫著否認這一切:「什麼叫饒是這一回!不是我做的,憑什麼栽在我頭上!」
「什麼玉哥兒被塞毒藥又及時發現,分明就是你們在做戲!還有你這個黑心肝的府醫,慢慢是你說的慕繁漪沒有懷孕,現在竟敢來反咬我!你們這些人,自己沒本事!眼看著她們得勢,就來作踐我們夫婦,我告訴你們,想踩著我風光,做夢去吧!」
太夫人抬手順了順衣襟紐子上的棕紅色流蘇,神色淡的如一縷寒水。
她曾經想過冷眼旁觀,看看大房諸子究竟誰能贏。
終究侯府不止是一個爵位,他們與雲南王府雖快要出五服,可終究同宗同源。
因為雲南王府地位穩固,京中姜氏一族才得皇家格外善待優容,這是皇家給的姿態。
也正是如此,侯府才必須要站的穩。
京中龍座上的人一直在更替,龍子們的相爭相鬥也不停的進行、進行,雲南王府、姜家軍,並不是每一個皇子都容得下的,太多人要算計雲南王府的質子,好趁機收回雲南的政權。
只有他們侯府穩得住,侯府的主君有威勢,質子入京才不會被皇子黨派慢待、算計!
慢慢的她也發現了,這些年輕人並不是她能掣肘與掌控,她們的心思遠比她想象中的要深沉難琢磨。
可要說後悔,也不盡然,只有算計過、爭奪過,有了勝負才能知道誰更合適。
只可惜看這樣的算計不夠正大光明,竟一而再拿稚子下手,這是她決不能容忍的!
大人有抵擋和反擊的能力,可一個孩子能做什麼呢?
他們只能睜著天真的眼,眼看自己曾經喜歡的、依賴的某個人張開血盆大口,把自己送上絕路,去成全她們的野心和貪婪!
太夫人抬手,指了藍氏道:「把她身邊的全都給我拿下,好好審,審個透徹,也別讓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