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張狂
第554章 張狂
連先帝爺都喊出來了,元郡王如海嘯席捲的怒意也只能強壓在胸膛里了。
畢竟今上溫和歸溫和,卻不是個會容忍他的人!
最後只能是齜目欲裂地死瞪著閔寬道:「你們給本王等著!」
雲海的瑞鳳眼一撇:「等著你去拜先帝,讓先帝來給你做法不成?」冷嗤了一聲,朝著衙役們一擺手,「去李靜文身邊拿人!是不是,審了就知道了!」
元郡王終於明白過來,他們今日的目的了。
不,應該說是皇帝的目的!
那個廢物上位的皇帝,是想要對付他們父女啊!
他知道只要靜文安安穩穩的當她的德睿太子的嗣女,就沒辦法除掉自己,所以他一向不讓女兒摻和進任何事里,所以皇帝就讓這個爛泥里出來的兒子去誣陷靜文,好把先帝爺給的臉面收回去!
好啊!
好極了!
一個廢物,如今也敢跟他們玩心眼兒了!
看他也無法不緊張,若是靜文被扯進這樁算計里,皇帝便有了理由去褫奪她的封號,沒有了先帝爺的臉面讓皇帝忌憚,他這個宗室老臣豈不是任人宰割了!
元郡王所有的資本便是先帝爺對東宮先太后的孝心、是靜文不可動搖的地位。
可一旦這樣的地位岌岌可危,他所有的得意便隨之分崩離析。
他華麗衣袍上的立領上盤著銀線團福暗紋,映著冷汗,映著墨綠色衣裳烏沉沉的光暈,他的面孔陣陣發青。
倨傲之色不復存在,只余驚恐隨著揚著的嗓子拋起,強撐道:「你們敢!靜文是先帝爺欽封的郡主,是德睿太子的嗣女!是正統嫡脈!郡主是你的姑母,你怎敢不敬!」
雲海的口氣淡漠至極,如清晨海面上的雲煙皚皚:「姑母?我姑母多的是,排排站好她李靜文還得敬陪末座!現在天啟年,不是元祐年!給我擺譜喊備份,你還不配!」
元郡王的面孔漸漸發青下去,如瓦上清霜:「就算你是皇子,也不過是無權無勢的皇子!靜文的封號是先帝爺封的,是先帝爺!你豈敢對先帝爺不敬!」
雲海不屑地輕輕一嗤:「我對自己祖父是什麼態度,用得著你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你們怕是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了吧?一介宗室遠支,這些仗著我祖父的恩賜作威作福,我是他嫡親的孫子,自然也能仗著他來欺壓於你!」
雪白的衣袖如旌旗揚起,「陛下若有責怪也是本宮來扛,你們怕什麼!去拿人。」
有個衙役顯得格外興奮,也不等楚涵說什麼了,很大聲的一個「是」就喊出來了。
很顯然,一定是被元郡王欺凌過的!
所以說,做人一定不能太囂張,不然真的是怎麼死的都料不準呢!
雲海看著元郡王那幾乎要衝上來撕碎他的架勢,笑的十分昂揚,手中的玉牌輕輕一拋:「長青,你拿著我的令牌一道去,誰敢違抗,沒殺無赦!」
尉遲長青半句廢話也沒有,接了玉佩便帶著衙役走了。
正巧,去「陣眼」里搜生辰八字的衙役與長青擦肩而回。
雲海接了在手裡看了一眼,果不然是琰華的名字和八字,冷笑著睇了齊三一眼:「來,說說,這東西在水井裡是誰告訴你的,或者說,是不是你扔的?」
齊三彷彿是打定了主意不肯改口了,咬牙點頭道:「不是我扔的,但是、是靜文郡主身邊的女使告訴我的!」
雲海站了起來,在門口伸了個懶腰:「行了,既然所謂的人證都是假的了,咱們該說的也說完了,各回各家吧!」回頭看了睇了地上的人一眼,「靜文身邊的人拿來,該怎麼審,幾位大人自便。還有這幾個廢物,好好動動你刑部的刑具!誰敢阻攔辦案,直接鎖拿了進宮找皇帝說話!」
三人拱手應是。
雲海懶懶暼了滿堂各異的神色,不甚在意,都不是什麼小孩子,被人算計了能怪得了誰!
若是連該找誰報仇都搞不清,也只能說明腦子不怎麼樣了。
「走了,姜琰華。」
一陣斜風卷過,樹根下的塵土四散飛揚,像是一尾歷劫失敗的蛟龍將人腳步困住,張著尖銳獠牙的大口在空氣里翻騰、嘶吼,似要庭院里的人都吞入腹中才肯罷休!
柳大人驀的加快了腳步,叫住了琰華:「姜世子,請留步!」
琰華並不意外會被人叫住,停步看過去,拱手一禮:「柳大人。」
柳大人出身綏陽大族主支,早年柳家主支投靠雍親王,他亦是經歷諸多陰謀算計,所以無論如何不能相信這樁算計真的只如表面那麼簡單。
柳大人的唇似乎顫抖了一下。
在這一刻,他不是什麼侍郎大人,只是一位痛失愛子的老父親:「姜世子,請你同老夫說一句實話。」
琰華頷首:「柳大人請說。」
柳大人眼底的悲慟如掛在枝葉上的光影,暗沉沉的翻湧著:「你真的、真的不知道元郡王算計里要殺那些人么?」
琰華迎視他的探究,溫聲悲憫道:「不敢有所隱瞞,確實不知。我們夫婦一直以為他們所殺之人是明裡暗裡與姜、慕、楚三家有衝突之人,沒有料到會是與命格有關。至於閔公子的安然無恙,確實是我們布置好的,因為我們的衝突太明顯了,他會被人盯上是意料中的事。」
有些話不能說,些事情不能點破,所以,只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何況,他說的也不是謊言,閔靜業的生還本就是他們計劃之中的。
柳大人目光深幽幽的,就在這麼近的距離里,直入琰華眼底深處,卻還是看不到任何遮掩之意,一時間也不知心底深處是落下還是更痛苦,只覺一陣絞絞如沸。
剛從公堂看跨出來的孫大人聞琰華所言,神色如遭冷雨侵襲,萎垂濕寒,冷聲道:「我兒一心念書,我們孫家與你們幾家也一向交好,何來衝突!姜世子,你不能因為你的計劃而葬送無辜之人的性命!」
被枝葉篩過的陽光有些斑斕而淡漠,而遙遠的天邊卻又炫目的光亮。
琰華輕輕一嘆:「本是逝者已矣,不該再有所議論,可既然孫大人有疑惑,我也只能直言相告了。」
二人走去了一側。
琰華將孫郎君與楚家表妹之事如實相告,遺憾道:「這件事也是在孫郎君出事以後才查到的,所以才讓我們夫婦一直料錯他們到底要以什麼樣的介面殺人栽贓。」
孫大人聽完怎麼也無法接受。
明明兒子是一心讀書的溫文郎君,竟成了個心思手段皆是陰暗的人物,竟欲擄劫閨閣千金!
「不會!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搞錯了!」
琰華並不欲與他爭辯,沒有哪位父母會平靜接受這樣的事實:「此事雖過去許久,也甚是隱秘,可若要打探,還是能探得出真相的。」默嘆一聲,「您節哀,告辭。」
地面上是仗責齊三和阮明后留下的淋淋漓漓的血滴,被接近正午的陽光一曬,暗沉沉的紅。
有衙役搬來了水桶,拿著水漂將地面的水跡沖刷進磚石的縫隙,慢慢洇進青灰色的泥土裡,帶來一陣撲面的涼氣里,依然夾雜著讓人心血煩躁的腥氣。
「站住!」
一聲厲喝再次打斷了琰華的腳步。
琰華回頭看過去。
這一次滿面悲痛的是雲安伯。
這位老伯爺早年連喪兩任妻子,死了三子四女,到了後半生也唯有一雙庶出的幼子幼女留在身邊,自然是千嬌萬寵,無所不應。
結果幼子連子嗣也沒有給他留下一個,也死了!
不過他似乎並不如柳大人一般,只是想尋找一個答案。
此時此刻的怨恨,是對著算計之人的,也是對著琰華與繁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