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第541章
萬象街上車馬阻塞,衙役列班,百姓為官,沸反盈天。
萬象街是城中最為繁華的街道之一,緊鄰這朱雀大街。
寬而長的街道上鋪滿的上等磚石在經年累月的風雨沖刷、人馬車行里,慢慢有了烏沉沉的顏色,被日頭一曬,反射起一片白茫茫的刺目光暈,讓本就煩躁的心思愈發混亂難安。
擺攤賣風箏的漢子因為下雨好幾日沒來了,又是住在城外鄉下的,便對城裡的事情不大了解了。
今兒一到就見衙門把整條街給圍了個水泄不通,進進出出的面孔上嚴肅的不得了,街上開鋪子的、擺攤子的全都不做生意了,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處小聲議論著。
便好奇的湊到人群出問道:「這是怎麼了?」
一位紅衣白面的潑辣娘子彷彿是親歷者,說的十分生動,手中小巧的鏤空透雕的檀香扇一開,掩了紅唇小聲道:「聽說昨兒被殺的是鄭德妃娘家二房的侄子鄭時延。昨晚跟著家裡人去吃席,席面上的時候還與幾家公子一同說笑,因為吃酒吃多了說要出去散散風,結果一直到散席也沒見著人。」
回春堂醫館的老大夫捋了捋長須道:「每次殺人都是子時左右,誰會想到人會這麼早被抓走。主家和鄭家恐怕一開始也都沒放在心上吧!」
小娘子哀嘆了一聲,繼續道:「誰說不是!主家當時叫了家下的去小憩處尋一尋,別是吃醉,睡著了。結果沒一會子主家的家下跌跌撞撞的跑出來說出事了!過去一瞧,鄭時延的長隨被打暈了在客房裡,卻早已經沒了鄭時延的影子!」
三月下旬的夜來不算早也算晚。
為著能讓賓客在天黑前到家,宴席開的也早。散席的時候正是最後一抹天青色即將被拉破的時候。
主家和鄭家的人立馬想到了碎喉案,全都慌了神,忙讓人去衙門報案,一起赴宴的人家也都點了出了護衛幫著一同出去找。
老大夫好奇道:「這會子把咱們這街上都圍了起來,莫不是兇手藏到這裡來了?」
小娘子贊同的點了點頭道:「這次那麼多人一同出去找,聽說沒多久便發覺了疑影兒,還被巡防營的肖讓大人傷了胳膊。只是那疑影兒輕功極好,縱使肖大人身手了得也沒能追上。」
一旁的春風樓小夥計目光一動,睇了眼腳下吉祥如意紋的石板路,旋即以一目奇怪看著她道:「你又不是衙門裡的人,咋知道那麼多?」
小娘子揚了揚手裡的扇子:「一大早就來問有沒有見到一個手臂受傷的人,那肯定就是了呀!」旋即越發壓小了聲兒道,「我悄悄湊過去聽了一耳朵,說是一路追著血跡來。老大夫說的沒錯,怕是兇手就藏在咱們這街上來了!」
只是萬象街一路通達至朱雀大街,足有二里長,鋪子林立,巷子深長,很難說疑兇到底藏匿進了哪個角落。
就在衙門決定一家一家搜過去的時候,那春風樓的小夥計便支支吾吾的表示昨夜亥時初的時候見到有人影躲進了他們對面的鋪子里。
巡防營的肖讓生了一張俊秀面孔,帶著武人的沉穩其實,卻又不會顯得太剛硬。
上了前來,嚴肅問道:「你是哪家酒肆的?」
這是離朱雀大街最近的繁華街道,鋪子的老闆也大多都是非富即貴,巡防營、巡城御史白天黑夜的來往最為頻繁,都混了臉熟。
夥計倒也不怕他,大膽道:「春風樓。」
左隔壁胭脂水粉的老闆娘抽著水袋煙邁著婀娜步子,慢慢從人群里過來,緩緩吐出一口煙霧,丰韻的眼尾微微一挑:「春風樓對面鋪子也有好幾家,一家首飾古玩鋪子、一家花卉鋪子、一錢莊、一葯堂,還有那扶風郡君的尺頭鋪子,雲霧閣,也在春風樓的對面呢!」
提及什麼花卉鋪子、首飾鋪子的眾人也沒什麼表情,一聽扶風郡君的雲霧閣也在,相互間立時竊竊私語起來。
想是對近段時間裡的精彩流言都是十分了解。
楚涵只得了琰華一句「放心」,旁的卻又什麼都不給他透露。
閔靜業被害前好容易逮了了個機會問他兇手是誰,他說他知道,但未免衙門下意識的去防備人家,就不告訴他了。
再問他兇手下一個目標是誰,雖說那些都是執絝,但也是性命,能不枉死就不要枉死了,誰知道他卻說料不準!還沒找到對方殺人的規律!
這要他怎麼放心?
搞得他此刻是真的心急如焚,生怕對方這一局天羅地網把他們小夫妻給兜進去了!
到時候外甥女在他察查的案子里栽了跟頭,妹夫那裡交代不過去,老父老母也要來揭他的皮了!
楚涵那雙周正威嚴的眼睛微微一肅:「你可看清楚那人影兒究竟落在誰家的鋪子里了?」
活計乾脆的語調里也不失了幾分謹慎與圓滑:「其實草民也不確定是不是你們要找的兇手,只是睡前去小解的時候抬眼正好瞧見了有黑影兒落在了對面,真要叫草民說,還真是不敢確定究竟是落在哪家的鋪子里。畢竟昨晚上的月色也不是很好……」
春風樓右隔壁香料店掌柜的支著手臂,一手磨砂著鬍子拉碴的下巴,眼神直直落在了雲霧閣的匾額上:「難不成這起連環殺人案的兇手,真就藏在其中的一間鋪子里?」
雖說要配合官府查案,但小夥計也是不敢得罪權貴的,到時候兇手來不來找他報復還兩說,被這些有權有勢的人盯上,他也照樣沒有什麼好下場啊!
小夥計立時跳了起來:「唉!你們可別胡說!」大聲同楚涵解釋道:「大人!大人,我、我可沒說一定是兇手啊!」
楚涵看了他一眼,指了那幾間鋪子,揮臂大聲道:「圍起來!搜!」
刑部衙門的人和巡防營的人一早就把整條街給把手住了,聽著上官下令,立馬踩著齊整而震天的步子慢慢收攏的包圍,把這幾家鋪子罩了個水泄不通。
幾家鋪子的掌柜悄么聲的使人去給主家報信兒。
很快,就有衙役從雲霧閣倉庫的密室里押了個穿著夜行衣、手臂受傷的男子出來!
阮明看到那人的面孔,身形不由一震。
看戲的人群神色似乎是震驚的,又似乎是早有預料的。
香料鋪子的老闆冷哼了一聲道:「沒想到啊!那兇手真是扶風郡君的人呢!」
掌柜的阮明打理著這件生意紅火的尺頭鋪子,迎來送往的也算是練達之人,可縱使再穩妥的人,平白無故從自己管著的鋪子里被搜出個殺人兇手來,還是認識的人,都要慌。
只能極力穩住顫抖的雙手,沉了面色道:「你們不要胡說,誰知他是什麼時候偷偷溜進來的!」
一聲暴戾的呵斥如雷暴一般從人群之後傳過來。
「溜進來?不是你們自己人,怎麼會知道倉庫里的密室在哪裡!」
眾人轉首看去,正是鄭時延的父親鄭清巍。
鄭清巍赤紅著一雙眼,牙關緊咬之下腮幫子高高凸起,手裡攥著把劍用力撥開人群來到了雲霧閣的門前,目光帶著刀鋒落在了楚涵神色。
似乎是怒極反笑,嘴角揚起了一個極致怪異的弧度:「若有人仗著是主審官徇私包庇,我必要去陛下面前討個公道!誰也別想跑!」
雲海一早就站在了人群里,看著鄭清巍在那裡意有所指,一揚聲道:「既然這麼信不過刑部,就自個兒審唄,想抓誰就抓誰!萬一楚大人最後判出個郡君無罪,你再進宮去鬧,多耽誤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