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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2章 刁奴(三)

  第532章 刁奴(三) 

  倒不是丁大雲做戲招供了,做小廝的挨打是常事,他們這樣在馬廄里做活,哪個又沒被馬踹過,本以為能熬得過去,按照主子吩咐的一步步走。 

  可是、真的受不住了! 

  那叫尉遲長青的侍衛打人的手段委實跟尋常人不同,捧著他的腦袋就左右開轉,關節咔咔的響聲在耳朵里著實清晰,雖不痛,但總讓他覺得下一瞬他的脖子就要跟碎喉案的人一樣,當場碎裂了。 

  那種打心底深處冒出來的恐懼,幾乎要把他的魂魄給撕碎了。 

  吊起的心臟還沒來得及落下,又被他拎起了胳膊便將整個人來回得摔,糙漫磚石與骨骼撞擊,沒斷了任何一處,卻生生脫臼了兩處,痛感不比骨折好過幾分。 

  直教人想要當場去世。 

  胡祡雍望著門外,表示不想問話了,直接等答案。 

  太夫人左側看看雲海,右側看看繁漪,開始撥弄珠串了。 

  繁漪手裡捧著一盞茶正慢慢吃著,等了半晌不聽他說話,捏在手中的杯蓋便一松,「叮」地一聲落在了薄而脆的杯身上。 

  那樣清脆地聲音在本就安靜如沉水的大廳里驟然響起,落入耳中,眾人不免遽然一凜。 

  雲海知道她有些不耐煩了,面孔立時陰鷙起來。 

  他本生的明艷如火,厲色之下整張面孔彷彿如夏日晚霞,幾乎要將天空燃燒起來一般:「不要挑戰我的耐心,我有的是法子讓你這輩子都沒機會開口說話,生不如死!」 

  五爺神色溫和,揚起黑眸中卻有冷冽的光:「現在給你機會你不說,那便是無理由衝撞殿下,是死是活,還是、活不得死不了,自然由得殿下決斷。你自己個可想清楚了!」 

  在姜元靖一而再利用姜元磊之後,五爺的姿態已經沒有了獨善其身之意了 

  雲海揚了揚面孔。 

  尉遲長青上前來,拎起丁大雲的手臂,一轉一派,咔噠、咔噠,手肘與肩胛處的脫臼便立馬回到了原位。 

  但他卻並未放手,眸色冷冷:「你在閔家到底說了什麼,說清楚!」 

  丁大雲覺得自己的肩膀幾乎就在被捏碎的邊緣,整個手臂在慢慢的充血、腫脹,不似方才假裝的驚懼,只是瞪著眼或瑟縮成一團乾乾顫抖。 

  那樣真實的恐懼帶來的是無法抑制地顫抖,幾乎涕淚恆流,卻又不敢掙扎:「我說!我說!」 

  雲海滿意的點了點頭。 

  尉遲長青便撒了手,呵斥道:「最好不要自作聰明,若有半句與閔家女使所說的對不上,自有你好果子吃!」 

  對不上,還得挨打。 

  對得上,在侯府的眼裡那就是他在閔家散播流言,再不然也是與那女使就是串通了的! 

  即便來日他反口,也沒有人會信的! 

  丁大雲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知道自己接下來會走的每一步! 

  如此便是將主子交代的計劃生生截斷了! 

  他一直堅信姜琰華能成為世子都是因為他有一個厲害的岳家,是因為慕繁漪撿到了這個皇子,是因為皇子的干涉! 

  可到了此時此刻,即便他不知道姜元靖到底有什麼計劃,卻也明白了或許姜元靖沒有能夠早一步殺死他們,當上世子,不僅僅是因為他們運氣好! 

  溫暖的陽光照在素白而薄薄的窗紗上,立在廊下的侍衛修長有力的身影把拉長著落在上面,多看了兩眼,竟有一種鬼差鎮守的錯覺來。 

  他對這些人的畏懼讓他不敢再有強撐下去、走完計劃的勇氣。 

  丁大雲不敢抬頭,被急喘的氣息熏的乾涸的唇艱難而顫抖的開合:「府中家下都住在雜屋,那裡離後門處的武英街很近,那天晚上小的喝多了些湯水半夜起身小解,就看到有人影很快的從、從梨花塢的屋頂飛過去。小的、小的只是看到有人影從牆頭越出去,並沒有看到面孔。所以、所以不敢說……」 

  若是飛檐翻牆從行雲館到武英街,梨花塢便是必經之路了。 

  而靖國公郭家的郎君被殺的地方,從武英街過去,只需一盞茶的功夫。 

  繁漪沉幽的眸子微微一眯,溫柔的語調帶著慵懶的尾音:「那你可看清楚那個黑影有何特徵?比如衣著,比如行動方式。」 

  一字一句早已經是背到滾瓜爛熟的正確答案。 

  只是沒能等到選定的時機。 

  就在這一刻,幾乎是下意識從丁大雲的嘴皮子間吐出:「是、是細長身量,髮帶、髮帶似乎是纏著金絲銀線的,那天月色雖微弱,卻還是看到了反光。」 

  太夫人眼眸抬了抬,在抱臂倚著廊下立柱的無音腦後的髮帶上瞧了一眼,果不然那髮帶是兩股深藍色與一股銀線編成的,在她輕輕一側首間搖曳起細細冷芒。 

  是老年女人特有的低沉而緩慢音質,像是焚的沉沉的香料:「府中有護衛巡查,能瞞過這麼多眼睛,身手必然不俗,能讓你看到髮帶反光的距離,居然沒有發現你的身影?還能讓你活著!」 

  丁大雲彷彿從未想到這個問題,怔了一下,隨即抱緊自己無法動彈的右臂連連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能她急著離開,沒有看到我……」 

  繁漪凝眸於綠柳依依之盼,不過百無聊賴地勾了勾唇角而已。 

  那便是另一個陷阱了。 

  雲海慢慢站了起來,踱步在丁大雲的面前停下了。 

  這年紀的孩子都在拚命得長個子,自過了年以來便彷彿長了半個頭的高度去。 

  今日穿著一身青色的祥雲紋長袍,腰間系了一根一色的腰帶,墜這一塊海東青雕紋的玉佩,玉佩下又垂下一把殷紅色的長長流蘇,越發將他那清瘦的身姿稱得身長玉立。 

  外頭又罩了一件薄薄如蟬翼的銀色紗袍,又將那份青雉之氣掩去許多,而威勢更甚。 

  他彎下腰身,那雙輕嫵的鳳眸居高臨下地冷冷盯著他:「說完了?」 

  丁大雲抬起的眸子正與那冷漠如刀鋒的目光撞在了一起,頓時有一種被人生生剜了心的僵冷,只下意識的回答:「是,說、說完了。」 

  他緩緩一笑:「陳管家。」 

  陳叔側身看過來,躬身道:「是,二殿下請吩咐。」 

  雲海長長吁一聲:「把侯府所有的家下都給我叫出來。」 

  陳叔看了太夫人一眼。 

  太夫人也不問他要做什麼,忽然覺得這座府邸已經是年輕人的天下了,也沒什麼值得她這個老婆子去管的了,就交給他們去折騰吧! 

  便點了點頭:「聽二殿下的吩咐就是了。」 

  陳叔出了門,喚了十來個人速速去各院傳話。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庭院里已經烏泱泱站滿了人,也不敢多問,只垂首靜候。 

  陳叔一身月牙白的直裰,在陽光下溫和而沉穩,一眼掃過便曉得來的都是哪些人了,回頭回稟道:「殿下、太夫人,除了主子們身邊貼身伺候的、正在值守的,各方各院各崗的都有人過來了。」 

  雲海側身看向道:「太夫人。」 

  太夫人眼中含了一抹雪亮,瞭然道:「一切都由殿下做主便是。」 

  雲海頷首道了聲「多謝」,凌厲的目光便落在晃晃光線里:「丁家的,都出來。」 

  丁大雲眼皮一跳,挪動著已經麻木的膝頭看向外面,然後間見雲海慢條斯理指著他大父大母、老子娘、兄弟姐妹的腦袋慢慢數著。 

  「一、二、三、四……哦,一家子整整九口人啊,那倒是挺熱鬧啊!」雲海面上的笑色天真而歡快,須臾里,陰翳之色切換的毫無阻礙,「尉遲長青,把這些人的天靈蓋全都給我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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