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做戲

  第518章 做戲 

  閔氏哭累了,在元隱的臂彎里睡了過去。 

  元隱陪了許久,離開前又叮囑了晚些時候會回來安置。 

  貼身伺候的丫頭們自然是高興的,這時候能有丈夫陪著,可比旁人有用多了。 

  風徐徐吹著,掠過庭院里的假山流水如玉而至,倒也愜意。 

  丫頭婆子們靜靜無聲的忙碌著各自的活計,就怕驚擾了心緒不寧的主子小憩。 

  正屋留了大丫鬟白瑩和白溪在屋子裡守著。 

  盈枝和盈月去耳房熨燙收回來的衣裳。 

  盈枝拿了斗子去廚房裝了些碳粒,進門就見盈月在調弄熨衣服的花水,眉心緊擰著,似乎很煩躁的樣子,便關心道:「怎麼了?」 

  盈月將衣衫平整的鋪在包裹了短絨的模板上,均勻地灑上花水,接了盈枝遞過來的斗子,輕輕朝著碳粒吹了一下,橘紅的星火立馬破開表面的一層灰白明耀熱烈起來。 

  斗子滾燙的底滑過衣料,隨著細微的嘶嘶聲起,立馬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這還是她從晴雲那學來的。 

  將花瓣清洗晾乾,放入鍋中隔水以小火蒸滾三溜,最後留下的水不會有花瓣殘留的顏色,卻有花瓣的清香。 

  不過那蒸煮水也是有講究的,需得清晨花朵上的露水,如此熨燙的時候高溫催得水氣迅速蒸發,只留下淡淡的清香於衣物上,而不會留下任何雜質在細節里。 

  穿上這樣熨燙后的衣裳,彷彿行過花樹間無意沾染上的香味,清新而自然。 

  她是直腸子,心裡有事便裝不住,語調里藏著幾分不甚明顯的懷疑:「連熨個衣裳都那麼講究,這樣的人真的會因為一點點小事就起殺心,讓自己的手沾染上無辜之人的血么?」 

  盈枝微微凝眸於她糾結的面孔,輕輕嘆了一聲道:「誰知道呢!當初人人都瞧著殷家四姑娘生的美,性子又柔善,背後的面目還不是猙獰難看,為了一樁本就不屬於她的婚事,竟拿厭勝之術詛咒自己的嫡姐。人人都道文遠伯對洪夫人這唯一的嫡女寵愛有加,但凡得了什麼好的都想著她,連兒子都沒份兒。」 

  伸手拿走了盈月熨好的中衣,在一旁輕輕撲了撲,繼續慢慢道:「最後還不是被人揭穿了當年在北燕外放時寵妾滅妻,縱容妾室庶女苛待正室和嫡女,若不是華陽長公主和外祖蔣家的百般維護,還不知有沒有這個命能回京嫁人呢!如今所謂的疼愛,不過是瞧在洪都督和長公主手裡握著的權利而已!」 

  話鋒一轉,又道:「可你去集市上轉一圈,保不齊還能聽著東家的雞飛出籬笆啄了西家的菜,兩家就能大打出手呢!」 

  盈月一聽完,手中的斗子在薄絨墊上狠狠一敲,恨恨道:「你說的對!」朝著屋外望了兩眼,確定了美人,悄悄側身過去小聲道,「所以,你也覺得其實行雲館是有嫌疑的,對不對!」 

  盈枝彷彿沒料到她會這樣想,瞪大了眼,忙不迭擺手道:「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只是想表達……」 

  盈月滿面懂得地道:「我知道,你想說人心藏在皮肉之後,誰知究竟真假美醜!六郎君被殺,乍一聽上去非說是行雲館做的,確實有些牽強。可連畜生做錯事,人都能打起來,六郎君沒搞清楚狀況抓著二皇子說他偷盜,還差點衝撞了郡君的胎,那……」 

  盈枝目光一閃,眼波幽深如沉水,趕緊上前捂住了盈月的嘴,肅著面孔道:「不許胡說!如今什麼證據都沒有,這樣的話說出口,若是被人聽去傳到了行雲館,豈不是要壞了主子們的情分!」 

  盈月扒拉開他的手:「可是……」 

  盈枝輕叱著打斷她的話:「沒有可是!沒證沒據的話不許亂說!一切等著衙門查清就知道了!」 

  盈月被這樣叱了一聲,嘟了嘟嘴,雖有些不大服氣,卻也曉得沒證沒據時這樣的話現在說出來確實不大適合,便只吶吶的「哦」了一聲:「知道了。」 

  盈枝瞧她點頭不說話了,方推心置腹道:「你啊,就算心中有懷疑,也不要什麼都放在嘴上說。咱們姑娘如今又有著身孕,本就多思多慮,哪裡能聽得那樣的話。」 

  說起主子,盈月驚了一下,忙抿住了嘴,看著她滿目感激道:「多謝你總是提醒我,不然真的要闖禍了。」 

  盈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微微一笑,那笑色仿若夏日正午時分的烈烈晴光,帶著明晃晃的光暈,叫人無法直視背後。 

  暮雲齋的院子與行雲館相比要顯得小一些,格局倒也周正。 

  藍氏自小養在擅邀寵的姨娘身邊,慣會的便是打扮布置,又多崇尚艷麗色彩,院中栽種擺放的花樹盆栽便也多以重瓣類明艷華貴的牡丹、薔薇、棣棠花此類為主。 

  廊下擺著十數盆開到極盛的茶花,影隨風動,風姿綽綽,遠遠瞧去連空去都染上了烈烈之勢,倒比夏日更為炎炎熱烈。 

  姜元靖第一次醒過來是在中毒的三日之後,聽聞去給他施針排毒的府醫說連話也沒說兩句就有昏睡了過去,一直到了今日才能下床來稍許走動幾步。 

  藍氏回來的時候他正坐在稍間的窗口,面色蒼白間依然有些隱隱發青,見藍氏進屋便彎起一抹虛弱而溫柔的笑色來,將手伸向她:「回來了。」 

  藍氏蓮步輕移,上前握住他的手,笑色瑩瑩道:「原是要走了的,誰曉得管家來稟報說是閔家六郎君被殺了。」提著裙擺在他身側坐下,眸光閃過真心的歡喜,面上帶著淺淡的憐憫,「大家都在勸著雲嵐,我也不好說自己先走了,少不得留下聽著。」 

  姜元靖睇著她手中的一方粉色牡丹的絹子,花開並蒂,開得絢爛嬌美,窗外的光線落在來照在上頭,混著花瓣邊緣點綴的明黃金線,有異樣的華彩自他微垂的眼底不著痕迹得流轉而過,轉瞬只剩了薄薄的驚詫。 

  輕輕嘆了一聲道:「真是可憐人。好好的一條性命就這樣填了旁人的野心算計了。」微微一頓,握著藍氏的手推心置腹道,「這是人家的事,表達了關心也就是了,不要去過問太多,省的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藍氏一目瑩瑩望著他,笑著道:「我知道。我也算是看出來了,那些人的嘴一個個都長著獠牙,且毒著呢!我什麼都沒說,坐在那裡充數罷了。」 

  姜元靖微微一笑,似乎很高興他如今也能懂得收斂了,輕柔道:「我知道你還介意沁微那張無遮攔的嘴。她年歲小又得寵,說話難免不大中聽,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等她長大了,許人家了,自然也懂得收斂了。」 

  「但願吧!」藍氏垂眸點了點頭,在他掌心描著他的掌紋,嘴角挑了一抹冷凝,語調卻帶著泫然的無奈與失望:「從前是我太天真,以為都是一家子說話有時候便隨意了些,有些人便以為我在針對他們。如今瞧著行雲館得勢,更是一個個上趕著去巴結,刻薄咱們去討好了他們。」 

  姜元靖抬起她圓潤小巧的下顎,望著她的眼裡凝起一抹內疚與情深,像是碎碎浮冰,在暖陽下慢慢融成了薄薄潺潺春水流淌不盡:「不必管旁人怎麼做,咱們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或許、當初母親說要將我記在名下時,我該拒絕的,不然也不會有今日這麼多事了。」 

  藍氏看著那雙誠摯的眼睛,那麼的睿智而和煦,只可惜沒有太多對權勢的慾望,少了高門男子該有的野心。 

  他從前能在巡防營得到上峰的賞識,說明他是有本事的,若是肯全力一搏,世子之位早就是他們的了。 

  不過沒關係,靠她自己也能把世子之位給搶回來! 

  有了權力和地位,還怕那些個賤人不會如哈兒狗一般,跪在他們腳下求她們施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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