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第261章 

  繁漪徐徐轉了轉手中的茶盞,嫩青色的藤蘿枝蔓姿態舒展,目色純澈道:「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只是我也喜歡玉兒,若能稍緩些他的不適,我心裡也高興。」 

  二夫人一身暗紅荼蘼花紋的緙絲褙子,稱的眉目越發溫和,卻也難掩面色里的疲累。 

  親近道:「怎麼會是幫不上忙,有了那香料玉哥兒便能睡得安穩,前兒還聽著他胸腔里呼呼的,今兒也好轉些了呢!」 

  天光從蒙了霞影紗的窗欞投了進來,舒緩成薄薄的柔霧落在繁漪身上,輕軟含笑道:「我是拿了安息香做了幾味減輕,又問了大夫,添了甘草和栝樓在裡頭,都是平喘化痰的。到底還是大夫的方子有用,哪裡是我的功勞呢!」 

  太夫人笑意溫慈之下彷彿蘊了一汪深水:「小兒夜驚最是揪心,他難受,咱們也跟著難受。繁漪最擅制香,又懂得拿捏分寸,不傷小兒身子。玉兒得了這樣的伯母真是福氣了。」 

  福媽媽笑道:「可不是,前陣子太夫人夜裡難免,用了大奶奶送來的香料如今也能睡得安穩許多呢!」 

  繁漪搖頭道:「祖母康健,還是媽媽伺候的貼心呢!」看著閔氏緩緩一笑,「家裡就這麼一個心肝兒,如何能不疼呢!」 

  太夫人慢慢撥弄著手中的珠串,一粒粒圓潤的珠子汪著深海的色澤,笑的越發溫和:「元靖幾個如今要守孝也沒辦法,老四老五家的成親兩年余了,也每個動靜。子嗣上的事講的是緣分,也催不得。若是家裡多謝小兒嬉笑聲,倒也安慰了家宅祖宗。」 

  含笑瞧了繁漪的肚子一眼,「如今可要指著你了。若能與玉兒一同長大,也是兄弟間的情分了。」 

  變相的替二房拉攏大房? 

  繁漪微垂的睫顫顫如蝴蝶的翅,茶水裊裊而起的溫熱氤氳更是攏得微紅粉面愈加柔婉,濕潤的呼吸促使她又輕輕咳了一聲,頷首應了「是」。 

  二夫人徐徐吃了口茶,似想起重要的事兒,回首同繁漪溫然道:「說來還要多謝琰哥兒身邊的那位郎君了,這兩日一直圍著孩子轉,也沒好好謝謝人家,真是失禮了。」 

  繁漪的語調沉靜而溫緩:「師兄同郎君一道長大的,親如兄弟,郎君的侄兒,南蒼自然也心疼。不過都是小事,嬸嬸與弟妹不必放在心上。」 

  二夫人似有驚訝,自責道:「也是我的失誤,只當南蒼是琰哥兒的長隨了。既是師兄,也算咱們府里的貴客了,這些日子真是怠慢了。」 

  淺紫色的裙踞在組邊鋪展了優雅的弧度,春末的風徐徐吹進,裙擺上的合歡花隨溫暖的蘊漾起溫柔的漣漪。 

  繁漪綿綿一笑卻又忍不住咳了兩聲,聲調里便有了幾分沙啞:「他們自小在書院里長大,都是自己拾竇自己安排,沒那麼多講究。嬸嬸自來是妥帖的,南蒼一應都好,長春和容生這會子正在長身量,卻也都胖了不少,都是嬸嬸心疼了我與郎君的緣故。侄媳與郎君如何不曉得呢!南蒼也隨性慣了,若真是當了貴客捧著,倒叫他不適應了。」 

  二夫人神色里不無滿意,笑吟吟道:「你這小嘴兒說出來的話呀,總是叫人聽著舒坦。怪道連沈太夫人那樣素淡的人兒也對你讚不絕口了。」 

  風中帶著百花香味,或濃或淡,瑩瑩然絞成一股沉緩的氣息拂在面上,叫人沉醉。 

  繁漪輕輕嗅了嗅風中的溫軟,謙虛道:「阿母待小輩自來寬容。」 

  太夫人緩緩收了手串,瞧著其他人遠遠都要過來,便同二夫人吩咐道:「這麼著,南公子想是在琰哥兒的書院住慣了,便也不必挪動了,一應嚼用都按著咱們府里的公子來。也是我這太祖母替玉兒盡一些心意了。」 

  二夫人笑著應下。 

  她雖掌著中饋,但侯府到底還是大房的,不能擅自拿了大房的銀子去謝了二房的恩人,只有婆母發話,才是穩妥。 

  郎君們都要讀書上差,一般只在初一十五或者節氣上才會來晨定。 

  而女眷們坐在一處談論的也無非就是家長里短。 

  繁漪只細細聽著,照例偶爾湊趣一兩句,目光落在庭院里,花樹絢爛,蝶起蜂飛,若是沒有算計,這樣的桃紅柳綠,當真美的叫人願意沉睡下去。 

  太夫人轉過身子同二夫人,「如今玉兒身子不痛快,我瞧著你和雲嵐照料了幾日也憔悴著,到底也是勞累了,往後便往繁漪跟著你學習料理庶務,也好有個人替你分擔。」 

  二夫人沒料太夫人會忽然說起這個,目光不著痕迹往繁漪出落了落,旋即笑道:「如今琰哥兒也成婚了,侯爺的嫡長媳來接手才是正理兒,我呀日日盼著快些來人把差事接走了!母親說的是啊,以往還不覺得什麼,這月余里圍著玉哥兒轉,才發現自己可不再是小年輕了呢!」 

  繁漪的目光睹見對面的姜沁昀似乎眉心微動,不著痕迹朝她這裡瞧了眼便有默默無聲的低下頭去,只盯著一盞茶瞧著,彷彿什麼都沒興趣一般。 

  而其他人一瞬間的神色也頗有幾分意思。 

  擱下手裡的茶水,繁漪只做了驚訝,大大的眼睛里有隱然的緊張與局促,連連搖首道:「祖母可別嚇孫媳,孫媳是個懶怠的,只想著站在長輩的身後做個閑散人,要我同二嬸嬸學著穩重倒還行,可孫媳實在是怕極了那理不完的庶務,沒這能耐呀!」 

  太夫人微微一傾身,挨著交椅的扶手道:「我是知道的,那陣子你大伯母病著,慕府的事兒都是你在打理,也是極為穩妥。」 

  繁漪捏著帕子壓了壓嘴角,不好意思道:「也是家下給孫媳留了臉面罷了。就是料理過才覺得怕呢,應對那些泥鰍似的管事兒,當真是費神費力,一不小心還給他們裝進套兒里,真真可怕。」 

  說罷便是一連串低啞的咳嗽,眼裡漸漸蒙起一層薄薄的水霧。 

  福媽媽趕忙喊了丫頭換了溫水來,服侍著吃了半杯才舒緩下去。 

  太夫人眉心微微一攏,關懷道:「這是怎麼了?一早聽你咳著。」 

  閔氏看了眼婆母,才替繁漪道:「最近說是入夏了,到底落雨太多,免不了乍暖還寒時,嫂嫂想是著了風寒,一早來便一直壓著咳嗽呢!」 

  盛煙深深一福,伶俐道:「最近大公子忙著編纂典籍,又要給小殿下講些野史什麼的,便少不得要有考據,要查訪些古籍。大奶奶這幾日一直陪著大公子在書房忙碌著,時常半夜才回了正屋,便不小心叫寒露落了背脊。也是奴婢們伺候不周的緣故。」 

  太夫人緩緩點頭,看著繁漪的目色越發意味深長:「待會子請了府醫去給大奶奶好好瞧瞧,別拖著,小病作成了大麻煩。你們年紀輕,也不能太怠慢了自己的身體。好好將養著,才能綿延子嗣。」 

  繁漪頷首稱是。 

  二夫人瞧她微微的氣喘,微微一笑道:「既不舒坦便先緩一緩,養著身子要緊,料理庶務的事情咱們可以慢慢學。」 

  繁漪微微擰眉,忙端了熱茶遞到二夫人和太夫人手中,苦著臉求饒道:「祖母與二嬸且饒了我!等我先把自己院子那一畝三分地兒拾竇齊整了再說吧!」 

  「雲嵐與時盈便很是穩重,我瞧著將院子打理的那樣妥當。再不然幾位妹妹嫁齡將近,也該學著了,都可給二嬸嬸做了幫手呢!若是嬸嬸不嫌棄我這笨的,我便來給二嬸和各位妹妹端茶送水,湊個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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