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秦修和的不甘(二)
第221章 秦修和的不甘(二)
秦勉嘴角的笑意似有加深,然而眼底的邈遠之色漸深,使得他這個人看起來便是高不可攀的,更是難以捉摸的:「機會?機會多的是,只靠我幫你,留了你下來也頂不住她們的算計,最後怎麼死都不知道。再輸,對手可不會再給你機會遮掩,秦家在京里的名聲便全沒了。你死不死於大局無用。」
秦修和面色如紙,驚恐的幾欲昏死過去:「父親!」
秦勉並不去理他,轉首看了眼妻子:「另一事,可成了?」
秦阮氏望著兒子,眼角不免有了濕潤之色,卻不敢在丈夫面前落下淚來,極力自持道:「大約是成了。錢家那邊兒著人來話,市井小館兒里都準備妥當了,總要坐實了它的。今日索性錢夫人機敏,及時與我撇開了關係,否則,錢家也無用了。」
秦勉緩緩閉了閉眸子,點頭道:「如此也好。與錢家保持了距離,來日方可再動。」
秦阮氏咬了咬唇道:「李夫人的話說的那樣直接,怕是真鬧起來,鎮國將軍府便要同咱們成了仇家了。李恪早年裡救先太子有功,皇帝看重,在宗室間還是頗有威望的。」
屋外風聲迴旋,吹得枝頭的嫩葉沙沙作響,廊下的燈籠吹熄了數盞。
秦勉緩緩一笑,目光似冰筍墜落寒潭深處,激起無數幽然碎芒:「不守婦道的賤人,鎮國將軍府有什麼理由與咱們家為仇?即便他們恨,宗室之中未必跟從。他們不過一環無關緊要。若能拉攏是好,不能,也便罷了。」微微一頓,「慕氏可有什麼動靜?」
秦阮氏猶疑之色稍霽,搖了搖頭,小心道:「沒有。當時倒也鎮定,似乎並未信了的樣子。不過盯著慕家那邊的人來回話說,姜琰華下午晌就送了慕氏回去,神色如常,卻未做太久的停留。不過回去便尋了清光縣主說話。」
「這樣的事情無影也要信三分。當初若非慕氏自己早有察覺,墜崖生還之後何以躲在沈家不回去。沒有哪個女人可以當真一點都不在意的。」
勤勉淡淡聽著,嘴角牽扯了一抹寂寂冷笑:「慕氏可不是什麼簡單角色。不要小看了她。」
秦阮氏微微一愣,似乎不信:「老爺的意思?」
秦勉緩緩覷了妻子一眼:「姜家的刺殺當初何以對著她去?」
秦阮氏擰眉細細思忖了須臾,恍然點頭道:「老爺說的是,姜琰華能讓生母以繼室身份進了姜家祠堂,雖未進族譜卻已然在侯府有了嫡長子的地位,看來少不了她在其中出謀劃策了。」
秦勉淡淡道:「讓姚豐源親自出面推了楚涵上侍郎之位,那才是真的本事。」
秦阮氏眼中有一絲狐疑之色,微微愕然道:「她?」
目光落在窗欞上,仙山瓊樓的圖案將窗格分成了各種形狀,一格一格的似要將人心雕刻出無數的簍子,旋即一怔,「是了,姚家與楚家從前不過明面上的交情,即便姚家看中慕孤松這個女婿,卻如何會忽然推了楚涵上位,還同意慕家把妾室扶立為二房正妻。怕是有什麼把柄被慕氏拿捏在手裡了。」
想起姚家和姜家門口被扔了滿地的屍體便是在慕氏被刺殺之後,想是姚家不甘心被拿捏之後的反擊了,可惜也沒能殺得成慕氏。
「看來此女當真不容小覷了。」微微一默,秦阮氏面色間有些不甘與怒意:「如今姜元靖倒是躲在後面不聲不響,由著咱們去給他算計鋪路了。」
秦勉墨色的眸子里閃過一抹幽異的火苗,最後沉澱成一泊深不見底的寒幽,沉然徐徐:「鎮北侯府在京中盤踞了近百年,又有著雲南王府的臉面。因著姜都尉和華陽郡主的緣故與公主府、英國公府、定國公府、魏國公府,甚至洪家都極是親近,背後人脈不可小覷。」
「秦家今時不同往日,要成大事,鎮北侯必須成為咱們的手,可隨意取用。他能篤定的躲在後面,便是明白其中利益關聯。若不是他有些心機謀算,便也不配成為秦家的棋子。」
秦阮氏擔憂道:「姜元靖年紀雖輕,卻也滑不溜秋,怕是不好拿捏。」
秦勉漫不經心的拉扯了下嘴角,銜起一抹寒徹之意:「沒有誰是滴水不漏的。」
秦阮氏頷首柔順道:「是,只要咱們收好所有來往的物件兒,將來便不怕他不受控制。」
隨即有些揣揣的低下了眸子,對兒子前程的擔憂恰似月色柔白之下的寒露,沁骨而無聲,「當初也是二郎與姜元靖交好,曉得他有些野心,才想到利用鎮北侯府的人脈替老爺子回朝鋪路了。」
秦勉眸色迴轉的瞬間,門口有風灌進,吹得拉住「風風」有聲,幾要熄滅,在光影忽明忽暗的搖曳疏影里,悠遠難測的深邃眸光深處隱隱透出一縷紫電,宛若陰雲深處的電閃雷鳴,冷硬至極,然而自喉間的一聲輕嗤卻冷漠的好似深冬里紛飛的碎碎雪花。
秦修和被他的眼神望得心底打顫,然而急欲挽回局面的急切心思使他昂起了下顎,眼底有幽暗的火苗突突的跳著,昭示他的不甘心就此遠離京城權勢之中:「父親!我知道父親一定還有辦法挽回的,求父親給兒子一個機會,就算不得不回去,也不甘心就這樣一敗塗地回去!」
秦阮氏眸中噙著淚,盈盈望著丈夫,卻也不敢如何激動求情,便只是沉沉柔聲道:「老爺,老太爺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若二郎敗了回去,族裡哪還有他的地位。便叫他再儘力一試吧,來日老太爺回來了,他才有機會在族裡佔得一席之地啊!秦家主支被皇帝打壓,旁支卻要慢慢爬上來了。這次失敗只當是磨礪,咱們的孩子不能成為廢棋!」
初春的夜色依然寒涼如冰,打理不當的花樹上半黃半綠的樹葉開始在枝頭顫動,那種欲留不能留的姿態,很像垂死掙扎的無奈:「看著父親的面子上,楚家同意我養好傷再走,父親,再給兒子一次機會吧!」
秦勉沉幽一笑,聲音如浮在水面泠泠相觸的碎冰,洌冽相撞:「你想怎麼做?」
目眥欲裂,秦修和胸口起伏如錢江潮汐洶湧:「楚家那麼在意那個慕氏,只要將她打入死局,屆時慕家、楚家為了保住她,兒子的事便不能再追究,姜元靖那邊也能更好的合作了。」
秦勉深邃的眼眸中有冷冷一縷寒光劃過:「袁致蘊已經輸在慕氏手裡了,你能贏?」
秦修和儒雅的面孔上滿是風雨欲來的陰沉,咬牙道:「那也是他輕敵。這一次,兒子絕對會拿出該有的謹慎去辦好這件事。挽回秦家名聲。」
秦勉微微一笑,那笑意像是從胸腔里蔓延出來的,徐徐道:「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不能為老爺子和族裡出力,你也不配做我的兒子。」
心底成為棄子的巨石瞬間四散成沙,鬆鬆散開,秦修和用力頷首:「兒子一定不會辜負父親期望!」
姚意濃私見姜琰華的事,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然傳的甚囂塵上。
姚豐源動用了京中的關係去壓制流言,倒是平靜了幾日,因為京中出了神出鬼沒的飛賊,接連「溜達」了好幾家府邸的庫房之事。
各家府邸加強戒備、京畿府衙布下天羅地網也沒能戒備了那飛賊,又發現飛賊不是家家的東西都拿,拿的也不是頂貴重的物件,彷彿只是飯後隨意走走,順手「選」了幾樣順眼的東西回家賞玩而已。
於是緊張了幾日之後大抵是泄氣了,竟又都放鬆了下來,然而流言卻似瘟疫的爆發,再無法控制,市井街角都在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