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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懷熙之痛(六)揭破

  第214章 懷熙之痛(六)揭破 

  姚意濃斂著下顎,死死捏著纏著春蔓衣袖的骨節泛著冷白,心緒滯塞的睇著洪夫人腳下的百花綻放的地毯,本是一片春意百花舒的奼紫嫣紅,此刻看在眼底卻叫她腦中一片混亂,什麼細節都想不出來。 

  她雖生在複雜家族裡,但母親手腕了得,從來擋在自己面前解決一切,到底沒遭遇過此等人命算計。 

  此刻面對滿屋精明眼神的逼視,眼底朦朧了一層溫熱的水氣,終是秉不住的輕輕一泣,搖首道:「伯母接了我出府,一路在身邊的便只是自己的女使,進了府門也只跟著引路的女使進來,並未有什麼特別……」 

  李夫人扶著她的肩,輕輕安撫了幾聲,沉聲道:「誰能料得准到了洪家會發生什麼,哪能一早在自己的帕子上沾了毒,一不小心自己也便要中毒了!」 

  秦大夫人微微張了張嘴,端了茶水遮掩了欲言又止。 

  洪夫人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了庭院里,花樹繁盛,枝條交纏,鬱郁青青的一團繁雜:「姚姑娘可還記得引路的女使生的什麼模樣?」 

  姚意濃抬了衣袖輕輕拭去腮邊的淚,細細回憶,餘光睹見對面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嘴角的位置,目光一閃,低低道:「只記得是圓臉,嘴角有一顆細小的黑痣。」 

  文睿稍一思忖,回道:「是紫涵閣的白鷺。」 

  洪夫人眉心一皺,輕輕一抬手:「文睿,去把人帶過來。」微微一默,指了自己的貼身女使長青,「你去紫涵閣,把該搜的地方都好好搜過去。」 

  文睿與長青頷首而去。 

  秦大夫人望著茶水的舒展的神色微微一凝,清晰的看到水面上自己眼神里的震驚,旋即斂了容色,眼神不著痕迹的刮過一旁的錢夫人。 

  錢夫人會意的抬手撥了撥耳墜,默了須臾,緩緩睇了姚意濃一眼道:「嚴夫人說起緣故,倒叫我想起一件事兒來。」 

  李夫人眉心一擰,握著姚意濃的手下意識的微微一松:「錢夫人若是知道什麼,大可說來。」 

  錢夫人微微為難了下,大約也在儘力改口原本要說的詞兒,半晌才慢慢道:「年前去法音寺不小心聽了一耳朵閑話,似乎是、姚姑娘與慕姑娘起了齟齬,從廂房出來的時候哭的傷心,她身邊的丫頭說著什麼與姜家大公子情分不情分的話……」 

  姚意濃狠狠一震,比之被誣陷殺人的衝擊更大了千百倍,面上血色褪盡,勉力維持的鎮定上起了深刻裂紋,極速蔓延開來。 

  只能僵硬的一揚下顎維持了僅存的清傲:「錢夫人怕是聽岔了,我與慕姑娘不過長久不見之下說說話,恰巧姜公子也在而已。思及那半年裡親眷對她的懷念,一時感念姜大公子對她情分深重罷了。」 

  繁漪坐在門口的位置,晴暖的光線落在她半邊面孔上,以事外之人的角度閑適旁觀,看著她以情深為刀刃,慢慢划拉自己的骨血。 

  當女眷們把眼神望過來時,便又以震驚與錯愕的神色怔怔相對,須臾後方緩緩搖頭,以一泊信任的嫻靜寧和看待這突如其來的言論衝擊:「沒有的事。琰華是冷淡不過的性子,尋常多說一句都不肯,如何還會有旁的女子贅言什麼。」 

  在這樣的環境里,她不會讓自己的傷懷顯露半分,即便如此糾葛被外人探知,她也要讓姚意濃去背負難堪的目光。 

  這是她糾纏不休的苦果,該是她自己去承受。 

  「何況姚姑娘大家閨秀,亦是有未婚夫之人,這樣的閑話也便只能是閑話了,當不得真。那日我是覺得的,原不過是長久不見后的閑聊一二罷了,家下都在,能有什麼呢?」 

  坐在洪夫人身側的慎親王世子妃目色流轉於眾人面上,與洪夫人對視了一眼,深底處有瞭然輕輕拂過,徐徐道:「原是三人都在,便也不能有什麼的。怕是以訛傳訛,傳的妖魔了。錢夫人這樣一說倒也好,當事人都在,好好說了明白,也省得閑話一般傳到旁人耳中,倒是壞了情分。」 

  錢夫人卻似乎並不為自己的言論造成她人名聲受損而自責,只是瞧了繁漪一眼,似乎可憐可惜的微微搖了搖頭,看向了庭院的深處。 

  流素清光投在門檻之內,拉出長長的微金光影,反射出明晃晃的光暈在洪夫人面前,攏得她的面容邈遠而不可觸碰。 

  看了錢夫人一眼,澹聲平和道:「錢夫人似乎有未盡之言,但說無妨。」 

  秦大夫人就坐在錢夫人身側,微微側首間晃動了鬢邊的赤金海棠簪子下墜下的鏤空花葉狀的流蘇,有碎金的光暈在面上幽晃,輕聲催促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曉得什麼便說來,早早查清了才是好。否則這殺人之事,落了疑影兒,對姑娘家總是沒有好處的。」 

  錢夫人似有為難,目光在李夫人面上微微掠過,捏著蝶穿芍藥的帕子在鼻下輕輕一按,並不說話。 

  姚意濃的眼神死死盯著錢夫人的嘴,只覺晴光下她那身盤金線的衣裳刺目不已,眼裡有不可抑制的淚光漫上,一雙手冷的直透了心底。 

  李夫人悄然按了按姚意濃的手,眉目如披白霜,沉然道:「錢夫人曉得什麼說便是。今日你話說一半,是要叫旁人聽了那一耳朵閑言碎語,該如何看到我李家未來的兒媳!若不是事實,錢夫人又當如何為自己所說的擔責?」 

  錢夫人聽她這樣說,目色一凝,似是動了氣,蹭的站了起來語調微有些激動,催得耳上的墜子急急搖曳。 

  急急便道:「慕姑娘與姜大公子婚期將近,有些話原是不該說的,只是今日涉及人命算計,我便再多嘴做了那多管閑事的人。」 

  「去年姚閣老壽辰,我不小心弄髒了衣裙去了小憩處更衣,便是親眼見著了姚姑娘與姜大公子私下相見,關起門來說了好一會子話。有什麼話,是同在姚家吃席的慕姑娘這個未婚妻不能聽的?非得孤男寡女的關起門來獨自說!」 

  末了,嫵媚含怒的眼神轉去了身後的滿目不敢置信的繁漪身上,一轉聲兒的嘆息:「慕姑娘也忒後知後覺了些!」 

  姚意濃和別人的未婚夫私下同處一室,若說兩人是談詩論文的一本正經怕也是沒人信的。 

  繁漪聞言不免一驚,面上的震驚便顯得真實至極。 

  當時沒注意,不想這樣一幕竟被錢夫人看在了眼底! 

  想是從前看著李蔚翎有外室一事足夠動搖兩家婚事,這些人才沒拿出來說嘴,好拿捏著來日換取利益的。 

  即便不是今日,也指不定是將來的那一日便要揭開。 

  儘管這事他已經解釋清楚,可到底旁人只會把事情往不堪的一面去想,若是傳出去,於他的名聲仕途怕是要有影響了! 

  於外人而言繁漪對此該是不知的,便不得不裝出一副受驚不小、六神無主卻又勉力信任未婚夫的模樣來:「不、不會的,定是有什麼誤會……」 

  閔家奶奶坐在她的身後,若有所思的觀察著她的神色,旋即以關懷而懂得的神色,輕輕撫了撫她的肩頭。 

  李夫人便是再鎮定也不免微微變了面色,但二十年的高門主母的深沉讓她旋即穩重如初,丈夫雖是總是郎君,到底不過面上風光,如今有實權的缺兒更有姚豐源的關係在裡頭,輕易絕不能鬧了裂痕。 

  都是常來常往的世家,自然曉得姚閣老壽辰時姚意濃和李蔚翎雖未過了文定,兩家卻是早已經說定了婚事的。 

  不意查問下毒之事查出了這樁隱蔽風流事,眾人面上大顯尷尬,紛紛端了茶水低頭去吃,餘光睹見扶著繁漪的文睿被攥的發白的手,亦是瞭然極力鎮定之下的她與此事究竟有多震驚與心慌意亂。 

  又看她極力鎮定的乖巧又無助模樣,更是對她同情不已。 

  女子細膩豐富的情感在眼底風雲翻轉,紛紛腦補了一場極其精彩的愛恨情仇出來。 

  秦大夫人的眼睛望著茶水面上薄薄的霧白氤氳,朦朧了眼底的精明微閃。 

  洪夫人面色微凝,滿目溫和的寬慰了繁漪道:「孩子,別急,許是有什麼誤會在裡面的。」 

  繁漪緩緩搖首:「我知道,我是信他的。他不會這樣做的。」 

  雖是事實,姚意濃甚至想過若是有一日姜琰華承認了,她也可不顧名聲的承認了一切好與他在一處。 

  可如今與他不肯,她又如何能承認了這樣不體面的事情,那張如水仙一般美麗的面孔上有不可掩飾的細碎慌亂,卻也不肯在外人面前表現了無用的一面,陰雲積壓的薄怒沉沉。 

  只極力冷靜著以一目世家嫡女的清傲定定望著李夫人道:「伯母,沒有這樣的事。意濃雖年幼不懂事,卻也曉得如此有損名聲之事是萬萬做不得的。我與姜公子……」 

  語調不由自主顫了一下,「原不過兄長與他們一同聽學才見過幾次,便是不甚相熟的,何來什麼情分不情分的話!何況那是我尚在為祖母守孝,如何去得壽宴呢?」 

  這個時候便是她不稀罕李家的婚事,亦不得不期盼得到李夫人的信任。 

  若是因此事兩家退婚,她這輩子便是徹底完了! 

  李夫人緩緩回了神,端起當家主母的泰然穩重,握著姚意濃的手道:「你是什麼樣的性子我知道。」微微一默,「許是人多之下,看錯了也未可知。」 

  嚴夫人眼神薄薄瞥了眼錢夫人,頗有瞧不上之色在眼眸深處:「無端端的提了不相干的事情做什麼,平白惹了小姑娘家的傷懷。若叫人家未婚夫妻起了齟齬,還不要請你吃刮落了。」 

  錢夫人捂了捂唇,彷彿驚訝自己竟說了那些話,張口欲駁,卻終還是訕訕的坐下了。 

  默了半晌,坐在角落裡未曾說過話的閔崇英的夫人閔三奶奶有些怯怯的小聲道:「我記得姜大公子會忽然與慕姑娘定下婚事,便是因為慕姑娘為了救他受了重傷的緣故。若錢夫人說的是事實,倒也未必與今日洪少夫人中毒的事情沒有干係了。」 

  朝著李夫人處微微望了眼,那低低的聲兒便更小了,「方才來時此處亂著,倒是聽小丫頭說起,姚姑娘來時,慕姑娘方走不久,原也同咱們一樣,是被懷疑的對象……」 

  不知其中深處的女眷便有了猜測。 

  因為姚意濃心愛之人被慕繁漪搶走,心有不甘,便生了惡毒心思想害了懷熙,嫁禍給前一刻才離開的情敵。 

  誰都知道楚家重視這個外甥女,如此便是叫她少了一重依靠,多了一門仇人,只是料不到懷熙的補藥里有一味竟與毒藥相衝,毒立時便發作了起來。 

  姚意濃及來不及銷毀證據,又來不及將臟污栽倒繁漪身上去,才成了此時的局面。 

  看來她是一早就打算好了要害人的了! 

  否則,怎麼會有毒藥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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