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遙姚對陣(一)失智
第202章 遙姚對陣(一)失智
晴雲湊近了一朵茶花輕輕嗅了嗅:「給了她半年時光了,還想怎麼樣?若無有本事便是再給她弄去十個八個風麟又能如何?人是姚家給她選的,又不是咱們給她塞去的。怨得著么!」
冬芮欲言又止,眉心擰成了小川,「姑娘……」
繁漪瞧了她一眼,失笑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冬芮一咬牙:「不能把公子讓給她!」
繁漪伸手接了一瓣紅色的花瓣,花瓣倒垂,邊緣微微發黃,映得嘴角的笑意已有了幾分枯萎的疏冷,「他想到誰身邊去,我可管不著。」
冬芮搖了搖頭,認真道:「從前公子與您在一處時,為著生生死死的事兒,總覺得他是被迫的不夠真心,可如今我就覺得公子現在分明眼裡都是您啊!」
繁漪微微一側手,花瓣在朔風裡起伏翻轉,最後墜落在滿地的落葉中,澹澹道:「眼裡的戲碼,誰知真假。」
晴雲抬手曲指在冬芮額上敲了一下,高深道:「一個人的心裡是可以裝下很多人的,尤其是男子,三妻四妾,左擁右抱,哪個都喜歡的不得了,他們的心裡是可以容下很多女人。其實姑娘看出來公子是真心的,只是「真心」未必是「一心」。」
「姑娘推拒,不過是看公子沒有能狠下心去對姚意濃把話說的決絕了,擔心公子心底是不舍的、也是喜歡她的,將來有一日又待她生了歉意和遺憾。這樣的感情和而愛不得一樣,很要命的。」
似是被人說中了心事,繁漪有些心虛的手下一顫,便折斷了一支緋紅的茶花在手裡,那樣明亮的色澤落在瑩瑩的眼底,鮮妍的好似能嫡出水來。
斜了晴雲一眼:「何時這樣能說會道了?」
晴雲笑眯眯的搖頭晃腦:「縣主她們都是這樣說的。」眨眨眼,「縣主說了,感情的事兒就是要主動下狠手,逼得對方無路可走才能讓他看清自己到底想走哪條路。就好像縣主當初假和親,逼得沈大人不顧一切翻牆頭去求親是一樣的。」
冬芮細細一思忖:「如此,看似如今是公子追著姑娘,其實是姑娘的推拒逼著公子在做看清心底究竟組想要的是誰咯?」
晴雲撫掌而笑:「欲退還進,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冬芮長舒一口氣:「我還當姑娘真的不要公子了。」
晴雲兩根食指擺在眼前親親密密地對啊對,好一副鴛鴦交頸的纏綿模樣,揶揄道:「都這樣了,還不要,那得怎樣才要呢?」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繁漪面上難掩緋紅,叱了一聲:「有你們如此排揎主子的么!」
兩丫頭趕緊低頭認錯,眼角眉梢的笑意卻是好不曖昧:「姑娘恕罪,奴婢知錯了。」
年底的寺院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南蒼警惕的看著四周,餘光瞟見不遠處一抹熟悉的身影碎步靠近而來,武人凌厲的目光微微一沉,虛走幾步過來:「姚家姑娘過來了。」默了默,神色稍沉,「不想見,就不見。」
繁漪的笑意如披清霜,腳步一轉,緩緩朝廂房而去。
這就是皇家的面子了,常年會留有廂房待客而來。沾了姜柔的光,倒也有個小憩的地方了。
然而姚意濃打定了主意要見她,拒見之後,又去而復返。
姜柔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聽著消息便使了奉若過來,把人請了進去,並傳話:「姜大人已經告假,算著時間也快到了,好好委屈。」
「……」
寬了氅衣,一身杏色襦裙的繁漪靜靜坐在東廂臨窗的小翹幾前,好一陣無語,心底並不想見這個將她的人生攪成一團絨線凌亂的人。
一旁單眼的爐子咕嚕嚕滾著水,茶爐的蓋子被蒸氣頂的「磕磕」有聲,滾燙的霧白氤氳從壺嘴裡急急衝出,拂在面上毛孔迅速蘇醒張開,刺刺的,面上細細的絨毛沾了水氣,薄薄的水潤。
泯然一嘆:「算了,讓她進來吧!」
姚意濃看著自來跟著姜琰華的南蒼此刻卻站在這裡,神色淡淡,彷彿沒有看到她,只一心守護者裡面的人,心下一陣翻騰的不安,跟著晴雲的腳步進了屋內。
一抬眼便見到那張熟悉的如桂子一般柔婉的面孔,在斜斜投進的晴暖光線里淡淡疏冷,所有翻騰瞬間凝固成了冰川尖銳,狠狠墜在心頭。
嘴角無論如何也挑不起任何弧度:「你、你沒事?」
好像是陳述,好像是疑惑,更多的是不甘,虛弱的遊走在茶香悠悠的空間里。
繁漪未曾掀了眼帘去瞧,只不緊不慢地烹著茶,斟了兩杯,一杯推向一側的位置,單手微微一比:「坐。」
姚意濃順著她的手勢坐下。
轉眼便可瞧見庭院里忽然飄起的雪花,團團如絮紛飛,心底的寒涼更甚。
鋪在枝鶴延年軟墊上的裙擺上纏枝葡萄紋在一旁燒的旺的炭火光亮中好似有了生命,枝條交纏著發出粗啞的「吱吱」聲音,攀向她的頸項,勒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你一直住在沈家,怎麼不早些回家,姑父、一直很傷心。」
門大開著,炭火烘起的熱氣與風雪裡呼嘯的冷風碰撞,瞬間便消散了。
或許做過鬼的緣故,自重生后便也不怕冷了,撫著寬大的袖,端了茶水緩緩呷了一口,淡淡應了一聲,便也無話可說了。
她的不以為意徹底刺痛了姚意濃的心神,擊破了她僅存的冷靜,撫著茶杯的手震起茶水輕顫:「怎麼到今日才回來了?」
繁漪眉梢一飛,婉轉督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姚姑娘說的是,我父親為著我傷心不已,我這做女兒的既養好了身子,自當早早歸家,好叫家裡安心,不是么?」
姚意濃一噎,面色刷白,心口被痛苦哽的生疼不已,一時不知要怎麼向她討一個說法,眼中一陣溫熱,視線便模糊成了一片。
她咬著牙,昂著頸,秉著最後一縷傲氣,不肯情意在情敵的面前落下淚來。
炭火「嗶叭」飛濺起星火紛飛在晴雪交加的光線里,驚動了如深谷的沉寂,墜落在白灰色的薄薄的絨墊上,燙出及不可見的黑色的印子。
默了良久,姚意濃緩緩挑了抹虛弱的笑紋:「你回來了,他便不必沉陷自責愧疚里了。」
繁漪睇著茶水清亮,輕輕一笑,茶水揚起短暫的漣漪,瀲灧了眼底的粼光,仿若夜色沉幽,語調卻似三月里的柔風,綿長而和軟:「我與他是未婚夫妻,原該如此相互扶持恩愛,何來的什麼愧疚自責。若是能為他擋去災禍,一條命而已,給便給了,想是姚姑娘身為他人未婚妻,也是能明白的。」
不知是不是炭火離姚意濃太近,不復方才的絕望蒼白,兩頰暈起珊瑚淺紅,漸漸燒成赤色滾燙,一直燒到了心口裡,理智潰散:「慕姑娘說的是,為了他,豁出一切去又有什麼不能的!」
繁漪和煦一笑,微微揚了揚眉梢:「真為李二公子感到慶幸,能得這樣的未婚妻。」
姚意濃滾圓的杏眼緊緊盯著她嘴角諷刺的弧度,細白的貝齒用力要在粉紅的唇瓣上,破開一點粉白又緩緩凝合,不無尖銳道:「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彷彿吃驚她莫名而起的怒意,繁漪微微一揚聲:「恩?」
旋即可嘆的搖了搖頭,「難道身為李蔚翎未婚妻的姚姑娘,竟是要為了旁的男子豁出一切去?真是沒看出來,姚家女子的品行竟是壞到了根上了。從前的殺人不眨眼,挑撥栽贓,不如今更是知廉恥,不修女德。真是可悲。」
炭火的炙熱扭曲了一方空間,映在姚意濃不可抑制的痛苦的眼底,跳躍著迸發出赤紅的星火:「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評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