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156章
琰華自小的境遇讓他能敏感的得知身邊人的一切情緒轉變,這也是他定下親事後便一直主動靠近了繁漪的原因。
因為他曉得,若是他不主動,她便會困頓在愧疚中難以向前,他們就只能當一對沉重而不能靠近的未婚夫妻、來日貌合神離的夫妻。
他曉得她是渴望、也重視親情的,不喜這樣的冷漠,便是花了好些功夫來開解她:「或許我們這幾輩是不幸的,可多年後,咱們的下一輩便不再需要這樣被犧牲、捨棄。家族起落,總要有人付出一生的。甘不甘心,有時候也是身不由己。」
「你敬愛這位老人家,卻不知她將你打壓下去時,或許也是滿含了愧疚與心疼的。每個人背負的責任不一樣,咱們要做的就是儘快結束這一場無止盡的壓抑和付出。讓我們的後人,安心的享受太平溫暖。」
繁漪自是曉得這個道理,可切身其中,當局者自困,便難寬懷。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太矛盾,明明殺人的時候都可以做到不眨眼,像個冷血的風瘋子,轉身卻又糾結著情分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
倘使真的什麼都不在意了,她也能變得更肆意罷!
說到底,還是因為不曾得到過,便有了執念,想嘗一嘗溫情流轉在自己身上的滋味。
日子慢慢過著。
慕文渝死了,死在了龍抬頭的好日子裡。
喪事辦的一如許漢傑那般隆重。
要下葬之日,繁漪將所有羅列好的證據交給了老夫人:「她們不會因為姑母死而放棄算計。今日必然會趁著人都在,定然會鬧起來。這些都是晉元伯夫人收買許氏老家族人、商人的口供。只有把伯夫人的算計拆穿,表哥和兩個孩子往後才能有稍許太平的日子可過。」
果然,出殯的吉時將近,許氏老家的族人便跳了出來,指認慕文渝變賣老家的祖產,昧下族中家產,洋洋洒洒的寫下了好大一頁,掐指一算何止二十一萬兩,竟是算足了二十八萬兩來了,擺開了陣勢準備清算。
怕是早打聽清楚慕家四女有的是銀子,逼著慕家拿出來填算了。
老夫人看著那一張張貪戀惡毒的面孔一片冷然,無數次將感激的目光看向繁漪。
然後,在眾人面前一一揭穿這些人所謂的證據,直指伯夫人栽贓算計。
眾人看著一再反轉的情勢,不免感慨算計精彩。
姚氏冷眼看著躺在棺木里的慕文渝,神色淡的幾如雲煙。
就在雙方親戚極力勸和,即將和解之時,給慕文渝下藥的丫鬟出來承認:夫人拿了奴婢家裡的把柄,威脅奴婢給她辦事,其實少夫人不是病死的,是被毒死的。毒藥就是夫人給的。世子爺藥丸里的毒也是她被逼無奈下下去的。都是夫人害的!
更是拿出了伯夫人給的首飾銀票來佐證。
伯夫人不知背後算計早被人看穿,一一拆穿之下又被人反咬一口,更是百口莫辯。
那些個耆老被人拆穿了貪婪嘴臉,更是沒臉在說話,所在角落裝作了啞巴。
晉元伯不知背後竟有如此多的算計,可一樣樣證據擺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看著親家的憤怒、親眷的鄙夷,心底便是對嫡妻生了厭棄。
兩任世子接連青春早逝,伯府難免要走下坡路,伯爺瞧著親家如今如日中天,攀上的姻親也是門門不簡單,便生了好好拉攏親近的心思,將來孫子、玄孫也好有個堅實的依靠。
於是,當場表示決定為許承宣請封世孫之位。
如此,總算也是保住了兩家的親近關係。
老夫人自然是對她不勝感激,贊她心思細密又懂得周全。
姚氏與姚家、柳家也不會去揭破許承宣已然成為廢人的事實,那兩個孩子身上終究是漣漪的血。
清算結束,出了門去時姚氏與她行在一處,嗤笑了幾聲,亦是自嘲了幾分。
末了,只道了一聲:「虧得你還記得漣漪對你的幾分疼愛。咱們今世仇今世怨,也算了結了。」
繁漪沒有去看她是什麼神色。
她所作這一切,不過是為了讓疼愛她的姐姐泉下有知能安心,讓她的孩子們能有個好身份好前程,與其他人事、都沒有任何關係。
從許家回來,繞去了觀味樓給他帶些點心吃食回去。
殿試在即,他日夜讀書甚是辛苦,沒什麼胃口,人也清瘦了不少。換換口味,希望他能多吃幾口,好有體力應對接下來這個一個月里的緊張和壓力。
正巧姜柔與晉懷公主弔唁完也要離開,公主瞧一向胡天胡地的女兒近來心情不是太好,也少動彈,便讓她與繁漪一同說說話,自己先回了公主府。
上馬車前又遇上沈夫人與沈家郎君來弔唁,沈鳳梧和那位美貌的周公子都在,少不得要一番寒暄。
姜柔只是淡淡頷首,眼裡沒有明亮的星芒,也沒什麼笑意,便上了慕家的馬車。
馬車寬敞,晴雲坐在角落裡守著個小火爐,爐上的滾「咕嚕咕嚕」的翻騰著,見著她們坐下,立馬沏了茶送上。
繁漪微微揚了揚臉,晴雲明白的鑽了出去,坐去了車轅。
「明明很想見,非耐著不去。擦肩過,你倒是還客客氣氣了起來。」
馬車行的緩慢也平穩,姜柔捏著杯蓋撥了撥水面零星的浮沫,茶水清亮,長吁了口氣道:「若不鋪墊的長久些,他只當我是一時衝動嚇唬他。雖說確實是嚇唬,若沒個結果,我豈不白費了心思。」
繁漪捧了個手爐斜倚著個迎枕,降紅色碩果盈枝紋的手爐套襯得她的手瑩白裡帶著隱隱的迷紅,無端端嬌媚起來,含笑道:「打從姚柳氏死,你便開始淡淡的,你瞧著他可有反應了?」
看著茶葉舒展著在水中沉浮,姜柔微微一挑眉,慵懶的眉目里有淺淺的明朗之色:「你覺得呢?」
繁漪想起方才兩位少年郎君都是神色沉沉,一個回眸遙望的顧盼生蘊,一個垂眸不語的薄唇微抿。
大抵都已經明顯的察覺了她的冷淡與心灰:「只能說,你們兩個都很能忍。」
早春的空氣依然清冽,風扯動車簾翻飛,車簾上的迎春似隨風飛揚:「算著日子,秦國的使臣這會子也該出發了吧?」
姜柔呷了口茶,茶水的清潤沾在唇上,瑩潤而飽滿:「從秦國過來車馬緩行約莫二十多日,應該會在月底前出發。」
繁漪一手支頤挨著迎枕:「陛下那邊和親的人選定下了么?」
茶水的溫潤氤氳攏得那張嬌艷的面孔有了朦朧的忽遠忽近的距離感,姜柔嘆了聲道:「會讓舅舅李勉娶秦國公主為王妃。」
睇著手爐套上花紋的眼微微一抬,繁漪奇怪道:「沐王爺早已經立了世子,秦國公主即便生了男孩也只是閑散宗室,秦國肯?」
「兩國旨在議和,形式而已。」姜柔微微側了側首,擱了茶盞道:「咱們這邊過去的和親公主還只是做秦國王君的妾室呢!舅舅好歹正值青春,秦國國君卻比我爹爹都老。」
繁漪感慨道:「沐王妃過世十多年王爺也未繼娶,如今為了兩國太平,卻也不得不肯了。」
姜柔似乎對此番深情頗為不屑,嗤了一聲:「人活著的時候不管不顧,死了又深情給誰看。感動的也不過是自己而已。」
繁漪只曉得沐王爺深情,到不知背後尚有旁的故事。
瞧著姜柔如此不屑,怕是這位深情的王爺早年裡未必對王妃如何關懷疼愛了。不過是失去了,才曉得心底對方的重要性。
她如此費盡心思想著拿和親嚇唬沈鳳梧,便也是希望他明白失去時的痛苦,繼而給出他所有的衝動和熱情去回應她的愛慕。
不管成不成,總算,也努力爭取過了。
姜柔撥了撥白玉耳墜,一晃晃的點在臉頰上,明白而冷靜道:「身為皇家的郎君,享了旁人享不到的潑天富貴,便要承受旁人無法承受的壓力和使命。從來沒得選。當初我阿娘也是要和親的。」
「不過是因為我爹是異姓王族的郎君,是兩情相悅,姜王府又世代鎮守雲南,皇阿奶才好拿拉攏親近的借口留住了阿娘在京里。不然,即便陛下再疼愛阿娘,需要公主犧牲的時候,也不會猶豫的。」
國是如此,家,亦是如此。
於掌權者面前,於眾多人的利益面前,個人的犧牲都不算什麼。
道理誰都懂,可於當事人而言,終究是無法坦然接受的。
世上無可奈何的事情太多,似乎總有越不完的鴻溝。
繁漪輕嘆幽幽,靜默的半晌,兩人皆是心事悠長,良久,她才問道:「那過去的女子呢?」
***
下面插播一段,不收費:
收到許多小可愛留言,疑問男女主的感情線,以及強烈要求男二上位的回答。
青山就簡單梳理一下,證明我們的男主其實還是挺好的~
男主對姚家女的好感來自於她與自己的母親的相像之處,美麗、懂詩書,帶著才女的清傲。
與其說是喜歡她,不如說是透過那個陌生的面孔看向那個與他相依為命,卻早早離世的母親。
他會想、會好奇,這樣官宦家的嫡出女、驕傲的女子,究竟要愛一個人愛到什麼程度,才會選擇未婚生子,讓他成為別人指點的父不詳的私生子。
所以他的目光會有追隨。
而且,男主形容他對姚家女的感覺是:「看到她會高興,但見不到,也不會如何。」
這並不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起碼寫這段感情的青山,並不覺得那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但是,他卻記得女主說過的話,「那些人,憑什麼阻止我為在意的人爭取一片天地」,而他往前走的每一步里卻都有女主的影子,「我若成為堅不可摧,便可為她依仗,讓那些人不能輕易的欺辱她。」
這樣的感情,我願意稱之為「從心疼走向喜歡的起點」。
男主對女主並不是一件鐘情,是每一步艱難里慢慢積累出來的而喜歡、信任,甚至是依賴。
他會在徐明睿的試探下毫不猶豫的說「我娶她,我會照顧她一生一世。」
在那樣的情景下,或多或少會參雜一些衝動,但對於一個人設理智的男人來說,這樣的話是不會輕易「脫口而出」的。
他對女主的感情——喜歡,其實在這個時候就有破繭的痕迹了。
因為他的母親和女主的母親,就是因為感情糾纏而青春早逝,所以他很清晰的知道愛而不得的婚姻只會毀了女主,這不是他願意看到的結果。
如果不是下意識的認定自己是可以給她幸福的,是可以一心一意愛上她的,他不會那樣做。
每個人對感情的理解不一樣,所以對男主看向別的女子的眼神就會有不同的感受和理解,覺得男主的感情線是有瑕疵的,存在感激大於情意的欺騙性。
但我寫到這一段的時候,就是從心底里認定,男主對姚家女的好感僅止於「想念母親」「欣賞有才情的女子」的階段。
但一定不是戀母情結!!!
可能,本人對感情也不是很敏感、激烈,所以寫出來的感情線大家會覺得界限不夠分明。
但作為男女主的親媽,在線認證,男主在男女情義上的「喜歡」只對女主有!
不知道我的解答是否讓小可愛們理解男主對女主的感情走向?
如果還是覺得男主的感情「不幹凈」了,那我只能說:我會繼續努力,把後面的感情線明確起來。
至於徐明睿,他很好,我也喜歡這個著墨不多但是理智而溫潤的男二,但是他並不是女主想要的那個人,所以即便再好,也只能是獨自瀟洒的男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