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溫存
第149章 溫存
但邵氏卻也從她們嘴裡聽出了慕文渝在其中煽風點火的身影。
只是,就如姚柳氏煽動姜家郎君去殺慕繁漪是一樣的,算不得罪證,便不能落罪。
姚氏吃了三日湯藥總算能下的床來,乍一聽自己母親被毒死了,哭的當即就又厥過去了。
再醒來竟是一片平靜,只要求把袁媽媽交給她來親自處置。
怕姚家人辦完喪事反應過來要人,袁媽媽早一步被老夫人給處置掉了,姚氏自是見不到,聽不到背後的算計。
但她不是傻子,自然曉得是誰背後毒害。
心底對慕家、對慕文渝的怨毒更是深了。
柳家拿了刺客回去,很快就順藤摸瓜找到了黑三和私鹽販子,在慕靜漪大婚時又追到了宛平街的賭坊的線索,找到了廚房裡做事的那婆子。
弄清楚了趙幺兒在其中的作用,明白了慕文渝拿捏袁媽媽毒害姚氏的計謀,自然也立馬曉得趙媽媽一家子已經接連暴斃了。
挖到此處,他們自是曉得慕文渝是背後真兇,可抓賊要拿贓,趙媽媽一家子死絕了,她大可說是趙媽媽自己做下的。
便是不能牽連到她身上去了。
那三個人被交代了把戲演好,自是半分不敢透露的。他們本不是事件的關鍵人物,柳家人也不會節外生枝去滅他們的口。
姚氏得到邵氏傳來的消息,不氣不怒的照樣過日子,準備著慕靜漪三朝回門的席面事宜。
老夫人自是曉得她不如表面平靜的,只是慕文渝的事情已經耗去了她太多的心力,而如今姚氏院子里伺候的都是她安排下的人,便也沒有花太多心思去管她。只叫人好好盯著就是了。
繁漪倚在窗前,稍稍推開了半扇窗戶,前看著庭院滿地斑駁的光影,花樹上一個個光潔的小巧的花苞倚著綻放的臘梅,嬌怯怯的,有青澀的乖巧光暈,「袁媽媽和她孫子送出去了?」
冬芮端了茶水進來,笑吟吟道:「送出去了,昨兒跟著楚家的商隊去了北燕。往後就在楚家的鋪子里做活。天高地遠,沒人會曉得他們還活著的。」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事情都結束了。
今日慕靜漪回門,白先生不開課,這會子賓客還未上門,琰華正在次間里看書,聞言抬了抬眉:「不是說袁媽媽忽然暴斃了,袁小幺也被滅了口?」
冬芮拿長柄的銀簪撥了撥炭盆里的炭火。
風拂過,被灰白碳灰濛住的橘色火焰如紅梅般烈烈盛放,隱約了斜斜照進的光陰,模模糊糊的灑在暗紅色的地板上,像是一汪平靜積水裡晃悠了影子。
「當初的晴荷,今日的袁媽媽和她孫子,既是拎得清的人,姑娘怎麼會不管她們的死活。都是料准了的。早一步叫袁媽媽服了假死葯,扔去亂葬崗后自有人把她接走。至於姚小幺,原就不是什麼關鍵人物,要安排她假死也是輕而易舉的。」
琰華不意她連春普堂都有人替她盯著,難怪做事竟是這般篤定了。
容媽媽在門口睇了她一眼,冬芮識趣的趕緊退了出來。
繁漪想著,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如今真是把他當成姑爺了,什麼都聽他的。
那扇把書房隔成明暗兩間的六折屏風也不知什麼時候搬走了,現在他坐後窗邊看書,她坐前窗出打發時間,一抬眼就看的清清楚楚。
自打交換了庚帖后的這幾個月里,閑暇時他就待在這裡,有時候也不說話,就是靜靜的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
他讀書,她就調配香料。
他寫文章,她便緩慢的綉些什麼花花草草。
閑適時,他搬了琴出來,與她配合著一左手一右手的撥弄琴弦,初時是朱玉羅盤的錯落,漸漸倒也像極了一個人在彈。
如此貼近的依靠並坐,讓她的神思得到安撫。
當鬼當的久了,習慣了獨自清靜,她原也不是熱絡的人,不是興緻相投的也懶怠開口,自傷了手便更不愛出院子。
如今只要不下雨,吃完了晚飯他便拉著她一同去園子里散步。
開始她是拒絕的。
可事實是,每日里她盼著的就是夕陽西斜時分。
又矛盾的總是死死壓住自己想要親近他的衝動,然後心裡期待他的主動,主動牽她的手,扣著十指,走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園子里,彷彿那一花一葉都比往日鮮潤許多。
唯有這一刻,他是她未婚夫的事實才是清晰的、真實的。
回頭看了他一眼,透過後窗的素白窗紗透進冷白的光線打在他身上,淡青色的衣衫上攏起一層清淺溫柔的光暈。
這樣的場景她看了數年,是她最愛的樣子,只是那數年裡沒有人回應她的視線,也不曉得她的存在:「你老是窩在我這裡做什麼?也不與大哥哥他們出去。」
琰華拿筆在書冊上寫了幾個字,清雋的眉目間含了淡淡笑意:「考期將近,先生留的功課多,也少有一同聚著。我擾了你了?」
繁漪兀自伏在自己手臂上,望著窗外:「時候不早了,你該去前頭了。正好與同要應考的郎君說說話。」
琰華起身過來,在她身側坐下,語調清淡話卻綿綿有溫柔笑意:「雖是女婿,到底還有岳父和舅兄招呼著,我倒也不必急著出去。」
繁漪聞言稍楞了一下,面色微紅的嗔了他一眼,飄忽的三年裡見到的那個總是冷冷淡淡少有言笑的人,怕不是她認錯了吧?
「何時嘴貧了起來。」
琰華伸手揉了揉她的發,眉目舒展道:「往日叫我與誰嘴貧去?也便只有你才會來戲弄我。」
繁漪眸光流轉間有瀲灧光澤,斜了他一眼:「胡扯,誰戲弄你了。」半是玩笑半是醋意,凝了抹淺淺的笑意在嘴角:「不曾、與她說笑過么?」
琰華楞了一下,見她眸有揶揄之色微微鬆了口氣,無奈道:「便是要看我緊張的樣子么?」
天光落進來,他們的影子在地上交疊,彷彿只有一個,親密的沒有任何隔閡,似被觸動了情腸,她伸出手臂摟住他的頸,輕輕伏在他的肩頭。
氣息綿綿散在他的耳畔,和軟道:「緊張什麼?怕我醋了?還是怕我誤會?」
這是定親以來她第一次如此主動親近過來,他認真承接,不讓她無處停靠而彷徨退縮。
沉水香的氣味縈繞,琰華只覺那清淺的氣息莫名叫人心頭一緊:「怕你不信我。又獨自胡思亂想。」
彷彿輕嘆,乍暖還涼,她低聲瑩瑩道:「我信你,你是君子,自不會欺我騙我。我只是有些害怕。」
琰華微微側首,臉頰便貼在了她的額上,是微涼的觸感如她的長吁如嘆一般:「害怕什麼?」
繁漪的語調恰似綻在風中的顫顫花朵,有無助的蕭瑟:「怕你的努力最終徒勞,怕我的期待成了你的壓力。怕你在無人時傷懷,怕我毀了你的人生。」
琰華執了她的手在掌心,目光澄明,似晴雪拂過:「我說過的,與你在一處,我從不曾有過為難。我也不會讓自己做出自己都無法承受的舉動。你那麼聰明,會察覺,會傷心。若傷了你,那我的努力才會變得沒有意義。」
繁漪支起身子,望著他的眼,默了良久才問道:「你在我這裡,看著我,你可高興?」
他以一目溫和與坦然相對,認真道:「高興。」
聽著風聲清幽,枝影婆娑,無法再深想其他。
或許是不應該想那麼多的,緩緩蘊了抹如初蕾的笑意,享受當下難得溫存時分。
「恩,我也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