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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相敬如賓

  第134章 相敬如賓 

  宛平剛發生刺客刺殺之事,轉臉姚家和姜家門口就被扔了一門口的屍體,雖無法探知他們深藏著的秘密,但都是高門內的人精,哪有不明白的。 

  姚家怕是不如表面上看起來與楚家那麼親和的,不過是被拿捏了什麼了不得的把柄,不得不同意了繁漪的生母做了慕孤松兼祧一房的正室夫人。 

  從前是妾,如今卻要與姚氏平起平坐,心裡怎麼會甘心,便是要殺人泄憤了。 

  偏偏她命大躲過一劫,如今自是要承受慕家的報復了。 

  至於姜家,難道不是該去殺慕琰華么? 

  怎麼向她動手了? 

  張綿音支手托腮的思忖著,忽擠眉弄眼的懟了懟繁漪的胳膊,好奇道:「是不是有什麼咱們還不曉得的好事?」 

  桂子的甜香隨著秋風緩緩送來,清新而綿柔。 

  繁漪一時沒跟上她跳躍的思維,疑惑的抬了抬眉:「什麼?」 

  柳明溪正要低頭吃茶,聞言便從茶水清新的氤氳里抬起眼來,笑道:「姜家想認了你家表公子回去,自然是叫府里的郎君不大高興的,只是他們要對付也該是去對付慕琰華,如何要來對付你了?」 

  末了嘛一聲「恩」帶著疑惑以戲謔輕輕揚起。 

  柳亦舒輕笑了一聲,白皙若蔥段的指點了點堂姐的額,抿了微甜笑意,含蓄卻又直白道:「沒聽說過一句話么?毀人誅心,自然是往對手的軟肋心尖兒上對付了。損了對手在意的,還怕消磨不去對手的意志么?」 

  繁漪不意她們的思緒轉彎竟跟山間的路一樣,七拐八繞,大有直衝雲霄的趨勢,可解釋起來又太麻煩,便只失笑道:「估計對方也是這麼誤會了。」 

  姑娘們齊齊眨眼,曉得好不含蓄:「當真只是誤會?」 

  沉水香在白玉香爐里焚燒,有微微的「嗶叭」聲響起,濺起的火星子落在淺棕色的薄絨墊子上,燙出了一星一星死灰的點,便正正好應證了她如今的心緒。 

  繁漪凝了凝神,以真誠的不能再真誠的眼神回視,並用力點頭:「當真!比真金還真!」 

  姜柔伸手虛握了一把九月澄陽的暖色光線,修長膩白的手輕輕起伏,若蝶兒翩躚,一身淺青色綉明白曇花的衣裙襯得她明媚而不失清新嬌俏。 

  忽轉了眸子看過來,眉稍微挑道:「他們還沒告訴你?」 

  繁漪心底一跳,卻沒有高興與激動之色,只覺整個人墜進了寒潭深谷之間,是徹骨的寒冷與自嘲:「告訴什麼?」 

  瞧著姜柔意有所指,又見繁漪一臉茫然,連懷熙也驚訝不已了,「到底是個是情況?」 

  什麼情況? 

  繁漪也不知道,后細問了晴雲和冬芮在她受傷昏迷的那幾日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才曉得,原來是琰華日夜守著燒到昏迷不醒的她,喂葯換藥也是他,那日迷糊中所見人影也並非夢境所思。 

  而他,早向慕孤松求了親,只待她回到京里,便要交換庚帖了。 

  而大周的規矩,同姓不婚。 

  他也一早回京改了姜姓。 

  冬芮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的神色,小心措詞,不敢泄露了太多:「只是怕您傷時多思多慮,便一直瞞著沒告訴。」 

  怕她多思多慮? 

  還是怕她太早曉得自己的手已經廢了? 

  他的日夜照顧,繼而求親,便是曉得她在世人眼裡已然是個廢人,往後再不會有什麼好親事。 

  沒有辦法,心有愧疚,只能割捨了自己的喜歡與遙望,打斷了他即將達到的目標,來成全她這個廢人的一生。 

  繁漪無力的伏著在後窗的長案上,望著晴線偏移,看著日落斜暉起。 

  那斜陽似著了火,燒成一片血色,雲霞染了斜陽暗紅凄厲的顏色,遙遙瞧著,好似一片片從她身上流淌出去的、乾涸的血跡,漸漸黑紅而孤獨。 

  偶一聲鴉雀啼叫,追逐著夜幕席捲,將她沉入啼不破的黑暗裡。 

  九月里的天說變就變。 

  風蕭瑟,雨也蕭瑟。 

  裹挾在一起纏繞在身上,好似濕黏的布匹將她的呼吸悶住,窗外竹影搖曳,葉輕輕刮過窗紗,沙沙稜稜的聲音似千萬點的雨水撲簌,壓抑的輕泣一般,轉首望去卻見月華清朗依舊,終是反應過來,那雨,不過是她墜進寒冰地獄里被碎冰磋磨出來的淚。 

  天一亮,她還是輕緩清俏的慕繁漪,好似什麼都不知道,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除了每日調配香料、撫弄琴弦的時間變成了發獃發愣,日子還是一樣在過。 

  唯有近身伺候的冬芮和晴雲曉得,於無人時,她是怎樣將自己深埋在黑暗裡,不言不語的空洞。 

  這一日慕孤松正好休沐,一早便來了桐疏閣。 

  「怎幾日不見清減了許多?」 

  繁漪維持著清淺和婉的笑意,看著他背後松枝青翠的淺色輕紗微微揚起,一如往常,不受任何人事轉變的影響:「每日湯藥,喝的舌頭都苦了,便沒什麼胃口吃飯。」 

  慕孤松沉浮官場,捕捉到了她神色里及不可查的悲然,默了須臾道:「琰華已向我提了親,看了日子……」 

  垂眸睇著手中茶盞里茶煙輕裊,繁漪出言打斷他的話,澹道:「我不會嫁他,沒有交換庚帖,沒有下定許親。什麼都不會有。」 

  慕孤松微微一怔,不意她這樣決絕的拒絕。 

  可在來的時候,他便也曉得她會拒絕。 

  「我以為你會歡喜,孩子,你若是不喜歡他,何至於豁出命去護著他。」 

  院外的楓樹高大挺拔,冒出高高的牆頭,漸漸紅下去的楓葉在秋風裡烈烈而響,望的深了,想是看了滿目的火焰,「那是我的事情。不是他的。也不是他付出一生來報答我的條件。」 

  慕孤松心下嘆息,又懷了擔憂,卻不肯露了分毫,便勸道:「這些年你照拂他的生活,為了他回去姜家也廢了不少心思。這些都是你們和睦的基礎,何況大多夫妻成婚前或許都未曾見得一面。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出來的。」 

  「培養?」繁漪輕輕彎了彎唇,含了抹薄薄的笑意,亦或許那不是在笑,「父親和姚氏如何沒有培養起來?」 

  慕孤松忽然語塞。 

  繁漪抿了抿唇,反應遲鈍的左手蜷縮了一下,好似無路可走的小獸的瑟縮與難以仰望人世的悲哀:「若是能培養起感情,早就有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勉強了,只是釀了苦果。」 

  手邊的桌上擺了一盆剝好的石榴籽,每一粒都是鮮潤的鮮紅,光瞧著便曉得它是如何的鮮嫩多汁的清甜可口,繁漪撿了一粒在嘴裡細細嚼了。 

  咬下去便有豐盈的汁水溢滿了口腔,真的很甜,甜的有些發苦,厚厚的黏在喉間,阻滯了呼吸,心口有些發痛,痛得眼睛都酸脹了:「更何況他有自己的心上人。」 

  慕孤松微微一怔。 

  想起自己當年娶姚氏的情景,想起雲蕊知道后的傷心欲絕,想起自己如何在一年一年的遙望和思念里變成如今沉默的樣子。 

  直到將雲蕊接來身邊,才又感到血液流淌是鮮活的。 

  當初他娶姚氏是無可奈何,是爭不過父親的執意,是扛著親長期盼的沉重,即便他又娶了雲蕊,到底還是善待了姚氏。 

  姚氏會變成這樣,他有責任,到底還是人性本質的緣故。 

  可他也不得不承認。 

  最初的兩年裡他也曾全心全意的想要忘記心愛的女子,去好好寵愛已經成為他妻子的姚氏,可到底還是做不到。 

  他能給姚氏的只有愛護和尊重、包容。 

  若琰華當真有自己喜歡的人,這樣的結合,恐怕結局終也要走了暗淡一路。 

  對他也不公平。 

  可她的手成了這樣,若不是嫁給信得過的自己人,他們如何能放心。 

  默了良久,還是勸道:「夫妻相處,相敬如賓是最好的相處之道。琰華是個穩重的,也是個重情義的。他得你救命之恩,自不會負你。會照顧好你,敬重你。」 

  因為救命之恩,換得一席敬重。 

  這與脅迫有什麼區別? 

  繁漪只覺心頭恍若被人扎進了一根倒刺,又用力拔出,帶出血肉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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