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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刺殺(四)推一把

  第129章 刺殺(四)推一把 

  他輕呷了一口酒,潤白的膚色與玉杯同色,「就好像她不肯去掙是一樣的。與她相識不算久,卻還算了解她。隱忍而執拗,也曉得自己要的是什麼。執拗的人不容易掰得過來啊,我可不希望我與她也成為下一個慕孤松和姚氏。還不若在此時推上一把,若是能叫她得了歡喜,倒也值得了。」 

  姜柔向來敢愛敢恨,自不明白這幾個人都是什麼想法,身姿微微后傾,揚起的青絲輕輕拂在面上:「你們這些人,真是怪人。」 

  徐明睿嗤她:「瞧瞧公主,何其清淡的一個人,為了我三叔幾番性命不要。沈鳳梧是她帶大的,是親姐弟,能不像了她去?你是曉得沈鳳梧心裡有你,你才肆無忌憚,若你明明白白曉得他是有心上人的,你還能如此不顧一切的追著他跑么?」 

  姜柔似深思片刻,微微一側首,牽動簪子下的明珠搖曳起溫柔微光,是行雲流水般的嬌俏與明媚,襯得容色柔潤而歡喜:「你說的對,我便是肆無忌憚了。沈鳳梧到底是逃不開我的手掌心的。」 

  聊不下去了。 

  白她一眼,徐明睿躍下屋檐,搖著扇子瀟洒出門。 

  姜柔朝著他的背影舉了舉杯,「他在城東辦案,你去說一聲,我受傷了。說的時候可得著急一些。」 

  徐明睿為表示自己的憤憤,捂了耳朵,頭也不回的跨出了院門,順帶手把門也關上了,實不想聽她囂張又得意的笑聲。 

  忽然一夜疾風來,伴著傾盆的雨勢,鳳凰花被吹落枝頭,在濕潤的樹根下鋪了一片緋紅,映著朝陽的霞紅,燃燒著它最後的一絲熱情。 

  花草最知秋意的襲近。 

  八月初的清晨風露微涼,帶動了沾了昨夜雨水的落花在地上輕輕席捲,水澤反射出的瑩亮是迷紅的,在壓抑的空氣里,無端惹人涼。 

  繁漪於第二日清晨醒來,失血過多讓她一片蒼白,也沒有力氣說話,餵了湯藥便沉沉睡去,輾轉又在痛楚中醒來。 

  卻又咬著牙一聲不吭的忍著,直至將睡夢中積蓄的力氣熬沒了,再昏睡過去。 

  姜柔就沒見過比她更能忍的姑娘了,也或許,便是忍慣了堅強慣了,早已經不懂得如何嬌弱可憐的引了旁人心疼了。 

  原以為熬過了第一日便沒事了,不料中午時發起了高熱。 

  姜柔把人都趕了出去,將人泡在溫水裡並施以金針,卻也壓不住,整個人墜入昏迷狀態,一碗湯藥也不知有沒有一小半喂得進去,可好難才喂下去的一點點,轉眼又全部吐了出來。 

  冬芮拿了麥管說給她哺下去。 

  姜柔想了想,一把將等在門外的琰華給拽了進去。 

  冬芮嚇了一跳,趕緊把幔帳下了下來。 

  攔住冬芮的動作,天青色的輕縵在閉合又揚起的動作間漾起一波又一波浪潮,混著屋子裡濃重的藥味,竟是那麼洶湧。 

  姜柔目光澄明似晴雪淡淡掃過他:「沒什麼不能看的,都是為他受的傷。」 

  繁漪只穿著一件杏色的寢衣躺在床上,面色潮紅的彷彿染了火焰之色,披散的青絲因汗濕而黏在頰側,白皙的頸項間有冷黏的水色,襯得唇色越加蒼白如雪。 

  心口的傷口許是在來回折騰間迸裂,殷紅之色在杏色的軟綢上染出了一朵凋零的紅花,呼吸的起伏卻單薄的幾乎要散做雲煙。 

  而緊蹙的眉心昭告她此時此刻正經歷的痛苦。 

  「金針無效,湯藥喂不下去。再燒下去,不是手廢了,是人也要廢了。」姜柔將冒著熱氣的湯藥塞到琰華手裡,「你去給她哺下去。」 

  冬芮喃喃道:「這、不好……」 

  姜柔拎了冬芮繞去了枕屏外,不緊不慢的倒來了茶水抿了一口:「你不是要娶她么,喂個湯藥都做不到,是打算好了以後的夫妻生活各過各的了?若是如此,你就出去,這樣一生一世的照拂是在噁心誰呢!誰也不會勉強你。相信她更不會,也更不想得到你如此高高在上的憐憫。」 

  琰華微微一怔。 

  他是感激她所作的一切,卻並未有絲毫的憐憫之意。 

  他心中有心儀之人,卻也並非非卿不娶。 

  他是理智的人,做下了決定便是一定會儘力做好,只是一切發生的突然,想著待她好了,再慢慢以未婚夫妻的身份相處,相互習慣身份的轉變。 

  此時此刻她正經受磨難,這樣的磨難還來自於他,不論做什麼,他自是心甘情願的。 

  姜柔之言是提醒,亦是警醒,若是他的求娶讓她只是感到自己是在憐憫她,無疑是又在她傷口上撒下一把新鹽、殘忍的磋磨。 

  收斂的心緒,他小心將她扶起,讓她靠在他的臂彎里,隔著薄薄的衣衫,是滾燙的觸感。 

  含下苦到舌頭髮麻的湯藥一口一口哺進她口中,只是繁漪病的糊塗又難受,便是咬緊了牙關,好容易撬開她的貝齒,一碗湯藥也不過喂進了一半去。 

  而枕屏外的兩個人,一個饒有興味、一個面紅耳赤的看著。 

  為了讓藥效起來,生生灌了兩碗。 

  待喂好,兩人身上都是弄了一身。 

  正當琰華鬆了口氣的時候,卻見她難受欲嘔的側過身去,急道:「她、她又要吐了。」 

  冬芮著急的便要進去,姜柔暼了她一眼,制止了:「讓她伏在你肩頭,你給她順著心口,或者捏一捏後頸能舒緩噁心。可別讓她吐出來了,不然沒有藥效下去,她這高熱便也壓不住的。」 

  順心口? 

  琰華抬起的手僵了僵,最後扶了她伏在自己肩頭,輕輕的替她捏了後頸,葯還是吐了點出來,好在不多。 

  待她穩定些了,琰華才輕輕將她放下,手中亦未停的捏著她的後頸。 

  湯藥能下去了,卻也免不得病逝起伏,一忽會兒的退了熱,一忽會兒的又燒起來。一直折騰到了後半夜才平穩下來。 

  將近天色破曉時,迷迷糊糊間繁漪醒過一次,見到床邊坐著的是琰華,只以為是夢境,見他安好,安心而蒼白一笑,隱約含淚的微苦:「沒事就好……」 

  於魚肚白的天色里,施過金針后的姜柔正準備離開,回眸間看到這樣一幕不免感嘆:「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無望兮。」 

  徐明睿站在廊下倚著窗口,看著慕琰華端著湯藥的手一顫,神色似秋風細雨斜斜打進心口,嘆道:「望而不可及,很適合。」 

  兩人迎著朝露微涼回去補眠,腳步微緩,「你讓琰華來照顧她,真的合適么?昨兒你還說不要脅迫他了。」 

  姜柔望著天際隱約映出的朝霞,眼底有獨屬於女子的細膩與綿柔:「說是這樣說,偏我是愛管閑事兒的。推一把也無妨。」 

  抬手摺斷了一支橫生而出的月季,指尖沾了莖稈上滲出的清涼而黏膩的汁液,有隱約的芬芳與青澀之氣交纏,「何況,繁漪是必不肯嫁他的。在自己人生跌進低谷的時候被人憐憫,還是自己的心上人,無疑是最大的打擊。」 

  朝霞追隨著初秋花香的腳步曳滿長空,帶來希望的柔婉光澤。 

  徐明睿緩緩點頭道:「慕琰華知道她所受的傷有多重,是會感到愧疚,但這樣的愧疚會在很短的時間裡因為對另一個人的遙望、不可望而慢慢消失。」 

  「若要他更快的忘記前翻,更能安定的與繁漪成婚,便是要他親眼看著她是如何為了他在生死里痛苦掙扎的,這樣的衝擊力才更大,留在心底的印象才更深刻。若是能勸動繁漪點頭答應婚事,也算他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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