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偷盜(三)
第63章 偷盜(三)
慕雲歌驚訝的看著這個沉寂了兩年不聲不響的妹妹,做事竟是如此利落而靜謐,緩緩說來篤定而鎮定。
轉眼看了眼雍容雅然的清光縣主,身份差距之大,卻是有幾分相似之處從容。
只是,她溫和間更多了幾分冷漠。
琰華神色鬆緩了下來,倒了杯水給她。
繁漪朝他微微一笑,宛若春柳嫩芽柔軟可愛。
何朝一怔,面上難掩驚訝,只是看向繁漪的眼底有凌厲的刻薄一閃而過。
繁漪捻著水杯轉了轉,冬日裡的指尖觸在上面甚是溫和:「公子要你拿去典當了銀子,莫不是為了給你揮霍的?」
清華齋是個小院子,正屋加兩邊的廂房也不過六間屋子,因為是外人去搜,動作倒也輕,未曾翻倒磕碰了什麼。
府里撥過來的另一個小廝倒是十分伶俐,引著那些長隨細細的翻找著,連內室的暗格都曉得的一清二楚。
小廝張了張嘴,眼烏子迅速的轉動,分辨道:「該給公子的銀子奴才都給了,輸掉的不過是我自己的銀子。」
清光縣主明艷的眉目好似能把暗紅的傢具也照亮了幾分,秀眉微挑,好奇道:「是么?那我倒是很好奇了,似你這種小廝一個月的米銀不到一兩,竟能一下子花銷了那麼些個銀子,到不知你有什麼樣的好手段在掙銀子了?」
小廝眼神慌亂的轉著,似乎在極力將借口編纂的更加合情合理些。
「怎麼,忘了錢是哪裡來的了?」繁漪緩緩一笑,沉幽眸底的陰冷凝成利劍射向那小廝,與溫和的語調形成了鮮明對比:「你忘了沒關係,我幫你記著呢!」
小廝猛然一抬頭,看向繁漪,目中的驚詫慢慢化作了驚恐。
繁漪粉紅的唇瓣沾了沾清水,輕輕擺回了桌面,卻依然扣了一聲凜冽:「正月十七那天晚上酉時二刻,在西跨院常青樹下陳順給你的,是不是?」
何朝篤定微嗤的神色間有了裂冰的痕迹,眸中閃了抹厲鷲的陰翳。
南蒼望著庭院里碎碎天光的眸子微微一動,似蘊了幾分笑意。
小廝到了嘴邊的理由被生生噎了回去,抬眼撞進那雙陰冷的眸子里,頓覺掉進了寒冰地獄一般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奴、奴才不曉得四姑娘在說什麼……」
繁漪腳步輕緩的走向門口投進的光線里,身上金線綉以的鳳尾紋在光線中閃著一芒芒銳利的光芒,風過,捲起衣衫輕擺,好似鳳凰展翅欲飛。
她也不在意小廝的不肯鬆口,輕婉道:「要不要去把陳順拿了來好好問一問,他為何無緣無故給你那麼多銀子呢?是否背後還有人在算計指使著什麼,恩?」
抹光掃過何朝微有僵硬的面孔,淡淡一笑,「聽說你的妻子有孕了。你可要想清楚,若是審問了陳順之後有了不一樣的言論,屆時要治你的罪,便是你一家子老小一同替你受了。」
小廝微微側頭看了眼身旁那雙黑色的皂靴,那被暗色衣擺遮住的鞋邊朝著他微微一動,有凌厲的威脅之意,小廝驚了一下,似秋風中黃葉即將被風帶走時的掙扎。
便顫顫道:「小的、是小的管陳順借的,不知道姑娘在說什麼,東西就是公子叫了去典當的。銀子、銀子也是交給了公子的。」
繁漪漫不經心的「恩」了一聲。
「陳順也不過是個奴才,如何能借給你這許多的銀子!分明就是栽贓了!」何朝倏的跨出一步,拱手慚愧道:「都是奴才無用,竟差點冤了表公子。好在姑娘睿智揭破了這廝的攀誣詭計。」轉而朝著外頭候著的家丁厲聲一喝,道:「把這小廝拖出去,狠狠打!」
繁漪一揚面孔。
南蒼閃去門口擋住了家丁去脫走小廝的腳步。
「急什麼?」凌冽的春風拂動了她的衣袖若春水碧波起伏,繁漪溫順的嘴角含了若有似無的笑意:「若是打死了,搜出個什麼好東西來,誰來解釋?」
何朝見南蒼身形如此之快,立馬明白過來,這些時日里替她做事便是他了!
真是沒想到這個不聲不響的表公子身邊竟還有個高手了!
正說著,那邊都搜完了,清光縣主身邊的奉若姑娘回道:「回縣主的話,什麼都沒有。所用的也都是很普通的物件。」
長春的視線落在白雲悠哉的天空,圓臉上是忍不住的嗤笑之意:狼煙信號懂不懂?
小廝抬眼時正撞見何朝眼底的威脅,驚懼之下脖頸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來,一縷細長的陽光落在上面,閃著冷然的光。
他僵硬回身看向庭院里那可紅梅的動作實在是明顯,一屋子的人想當做看不懂也不行了。
慕雲歌的眼神掃過何朝和那小廝,又看了眼淡然鎮定的繁漪,指了外頭的紅梅道:「挖開。」
繁漪看了眼碧藍高遠的天空,淡聲問道:「你既知那裡埋了東西,可曉得埋了什麼么?東西從哪裡來的,你又知道幾分呢?」
小廝伏在地上不敢抬頭,額頭觸著青磚石,是冰冷的觸感直達四肢百骸,卻又有汗水從下巴上低落,映著磚石,從水滴中看到了自己驚懼的面孔:「奴才只、只是知道公子過年那日往那裡埋了、埋了個精緻的盒子。」
長春見到繁漪之後稍緩的怒意又竄上了圓臉,漲了個通紅,待說什麼,卻叫琰華制止了。
繁漪的神色沉靜如水,不在意的淡淡一笑。
家丁的鐵鍬在樹根兒底下掘著土礫,昨日下過一場雨,泥土浸飽了水分呈了淺棕紅,被揮出土坑灑在灰白的蓮花紋的磚石上,好似樹影底下斑駁的陰影。
橫溢出來的枝條被鐵鍬的柄撞動搖晃,緋紅的花瓣漱漱而落,沾了陽光的溫度並著沉靜的冷香,是別樣的韻致風情。
最後,確實挖出了一隻精緻的檀木盒,可裡頭卻不過一罈子青梅酒。
何朝嘴角恭敬的弧度猛然一僵,控制不住的往琰華處看了眼。
琰華眉目清斂,眉心淡若山巒的霧靄緩緩散去,澹道:「直接埋在土裡,太臟。」
眾人:「……」好個愛乾淨的人兒啊!
繁漪看了冬芮一眼。
冬芮愣愣的回神,立馬去了門口把容平喊了進來。
行了禮,容平穩穩回話道:「回四姑娘的話,方才奴才在外頭聽了一耳朵,崑山玉籽一粒、錯金博山香爐一隻倒是並未典當了銀子,而是在小廝的家中尋得,其妻說是他要留給腹中子做傳家寶的。」
長春撇過頭憤憤一哼。
容平沉穩的眸光略過何朝的面孔,旋即垂眸又道:「照姑娘吩咐,已經提了陳順去老夫人和夫人面前回了話。」看向繁漪的眼中有了幾分佩服與敬畏,「夫人說了,該知道的她與老夫人都知道了,這裡發生的事情交由姑娘處置。」
容平的話回得很得體,陰謀算計的在客人面前也沒有挑明,但一切由繁漪處置卻又間接為琰華證了清白。
長春望向繁漪的眼神里滿是信任與可靠。
今日之後,他們的處境當真是徹底不同了!
小廝一聽自己私藏的東西竟被翻找了出來,而陳順怕也是都招了是被人指使的,便是一下攤到在地,轉而又猛地撲了起來去抓繁漪的裙擺求饒:「奴才說實話,東西是奴才自己偷盜的,跟公子沒關係,姑娘大慈大悲繞了奴才的家人吧!奴才招,什麼都招,是有人指使的、是指使的……」
繁漪不料他會突然撲出來,躲避不及,腳下踉蹌了一下,好在琰華本就站在她身後,便是眼明手快的將她拉到了身後。
「南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