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法音寺之災(三)連環計
第50章 法音寺之災(三)連環計
索性她跳下窗檯的動作大,又把蛇甩了出去。
婆子脫了外裳罩住了蛇,拿了竹竿子就是一通打。
妙漪到底年歲小,脫離了蛇口便是抱著含漪的胳膊哭到打嗝,「還好四姐姐一開始就聽到了動靜,不然上了床去躺著了,這會子怕是沒命了。」
大和尚得了消息匆匆過來,趕緊拿雄黃和捕蛇的工具去屋子裡把蛇都給制住,裝進了麻袋裡帶了出去。又在其餘的房間找了找,倒是乾乾淨淨的。
瞧了眼被拎出去的麻袋,蛇扭曲掙扎與麻袋磨砂發出沙沙聲叫人作嘔,柳家夫人瞧繁漪當機立斷把人扔出來,此刻也算鎮定,倒是對她刮目相看,叫女使拿了清心丸過來給她們兩個服下。
姚氏勸了這個又安撫那個,眼角的沁了焦急和后怕的水色,宛若完美的慈母。
妙漪小孩子心思,心裡又一問便喊了出來,眼淚滴滴答答的無比可憐:「這大冬天的,寺里怎麼會有蛇躲在屋子裡啊!」
大和尚十分抱歉,忙又去屋子裡角角落落的細細查看了一遍,最後在橫樑上找到了一窩剛出生的小老鼠,便道:「許是餓極之下闖進來的。」
法音寺位處與半山腰,山上到處是林子,有蛇不奇怪,可繁漪看的清楚,那幾條蛇分明是尖尖的腦袋,花紋斑斕,是毒性甚強的短尾蝮啊!
若被它咬一口,即便不死也要吃足苦頭了!
何況,得有多巧兩條冬眠著的蛇就出現在了同一件屋子裡抓吃的?
而從橫樑下來的蛇,竟還沒有先去吃老鼠?而是追著人跑?
這樣的解釋或許連大和尚自己都不信,蛇類一到了冬日便要冬眠,怎麼會跑到人來人往的客院來?可這會子也沒有證據說是誰要害人,便是只能咽下了。
正午的陽光落在身上,繁漪感受不到一絲溫度,看著庭院里那一小灘血跡只覺墜在寒冰地窖里。
動手的是姚氏?還是慕靜漪?
沉幽微冷的眸子緩緩掃過姚家的眾人,慕靜漪除了滿目可惜之外卻找不到旁的情緒。
大和尚連連致歉。
繁漪勉強還能站著,卻也是不住的顫抖,晴雲抱著她,替她撮著手臂,看她神色有些獃獃的,嘴裡替繁漪答了話:「我們姑娘怕是有些嚇到了,大師別見怪。」
大和尚瞧她如此,慈悲道:「施主言重,是小寺的疏忽,招待不周了。」瞧了眼面色惶惶的眾女眷,又道,「貧僧重新給施主安排住處,拿雄黃酒灑一灑,再備上治蛇毒的藥丸。」
只是找了一圈下來,實在是尋不出多餘的地方,於是便和紅竹園的哥兒們換了個住處,大和尚又把整個迎風齋和紅竹院拿雄黃酒都灑了一遍,又給眾人都備上了治蛇毒的藥丸子先服下。
紅竹園地方要小一些,除了兩位夫人,便都是兩兩一間。
兩個受了驚的姑娘自然是不合適在住在一處的,可靜漪和妙漪平日也是不大對付的,便纏著要和含漪一間,那便也只能繁漪和靜漪一間了。
經了一場蛇亂,因為沒有傷到了什麼,倒也沒有歇了姑娘們難得出門的好心情,吃了幾口茶水便坐不住的要出去轉轉。
游過了古廊道,繁漪覺得有些乏,便在小斜坡上的涼亭歇下,不同她們一起往前走了。
大家都曉得她還心有餘悸,便也不勉強了。
繁漪闔著眼靠著庭柱靠著苦思,她曉得事情不會就這樣結束,因為姚氏的神色里尋不出一點的遺憾和不甘,一種有后招的感覺如影隨形就好似那條咬到她裙擺的毒蛇始終未被甩開,嘶嘶的在她耳畔吐著信子,等著何時的機會再竄出來要她一口,將毒素全數注入她的四肢百骸,叫她生不如死。
此刻在寺院中,同住的還有別家的女眷,姚氏那麼在意自己和兒子的名聲前程,繁漪實在想不出來還能有什麼辦法讓她喪命又不會牽連到慕家?
耳邊是樹葉被吹的沙沙亂舞的聲響,就好似無數雙鬼爪朝著她張牙舞爪的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促,那種死於驚恐之下的無助和不甘幾乎窒住了她的呼吸。
猛然睜開眼,不期然與一雙無波的眸子對上,然後便見那眸子里似乎漾起了一絲驚訝。
琰華出來透透氣,見到繁漪獨自在這裡便過來看看她,乍一見她那雙沉幽的眼底蘊著的冷漠陰森他有些驚訝。
一個小女孩怎麼會如此陰沉而沉重?
可一瞬間之後,她又變回了那個受驚的小姑娘,漆黑的眼中只余了后怕之色,若非有心觀察,怕是不會被情意察覺的。
「還好嗎?」
繁漪見來人是他,便微微放鬆了神經,靠著暗紅色的庭柱閉了閉眼,輕吁道:「其實不大好。」頓了頓,無奈的輕笑一聲,「裝的太累了,想休息一下,還被撞見了。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可怕?」
冬日的暖陽帶著碎金的色澤,順著涼亭微翹的水滴檐投進了三尺明亮之地,琰華一身墨藍色的衣衫沐浴在光線里,照亮了身影,披上了一層淺淡的迷離之色,清雋的眉目宛若天人。
一雙如凈水無波的眸子被光映著莫名溫柔起來,眉心微微一動,淡聲道:「沒有。」微頓,「累了就不要勉強自己笑了。」
繁漪把手伸向懸空的亭子外,冰冷的掌心卻有著細碎的水光,長吁如嘆:「在後院里,庶出的姑娘,不笑也是罪。」
琰華看著陽光里她蒼白的臉,幾乎透明,好似魂魄,沉道:「總能熬過去的。」
繁漪淡淡彎了彎唇角,悵然道:「是啊,總能熬過去的,就不知誰熬過了誰。」
「那蛇有毒,尋常也不會出現在這一片。」他本是話不多的人,末了只追了一句,「你自己小心。」
斜坡下是一片片林子,一年四季里總有開不完的花。
如今是臘梅盛開的時節,大片大片的嫩黃點綴在青煙裊娜的寺院里,一旁的春梅還未有花骨朵起來,便是英英翠翠的一片,有零星的四季海棠摻雜在樹林間,是緋紅的明艷。
日頭漸漸偏西,還未下山卻漸漸暗了下來,便也給那鮮嫩的色澤懵了一層陰影,那一樹樹緋紅的海棠花似乎成了暗紅色,宛若一星星的血腥點子,無端端刺目起來。
「那屋子裡有什麼不對勁么?」
那些都是公子哥兒,如何肯住被蛇游膩過的屋子,而他有心要為她檢查,最後住進去的必然是琰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