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七章 她該恨誰?
彩霞瑟瑟發抖,仰著脖子不敢動彈,垂眸哀求道:「是,奴婢定會讓娘娘看到奴婢的忠心,娘娘有事儘管吩咐,奴婢…奴婢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如此,甚好。」薛貴妃笑起來,笑意卻不達眼底,她一把將人放開,拿起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
她一邊擦一邊漫不經心看了一眼彩霞,自語道:「真是可惜……」
至於可惜什麼,薛婉君未說完,可彩霞已然明白可惜什麼,那是在可惜未能割破她的臉!
她下意識摸自己的臉,膽寒地避開那雙眸子俯首在地,不知何時起,娘娘開始變得嗜血,她總覺得鮮紅的血液能讓娘娘興奮一般,十分可怖。
薛婉君擦好手,將帕子丟到一邊,對著下頭淡淡地道:「記住你方才說的話,下去吧。」
「是,娘娘。」彩霞如蒙大赦,爬著倒退出去。
「慢著。」
此話猶如閻王催命之音,讓彩霞下意識便顫抖起來,停下動作,說話都打磕巴了:「娘、娘娘還還還有什麼吩咐?」
薛婉君似瞧得十分有趣,唇角上揚笑了一聲,這才開口:「不必如此害怕,你若待本宮忠心,本宮自不會虧待你。你往日服侍本宮,服侍周到,這些本宮都看在眼裡。如今本宮什麼都沒有,就是這黃白之物多得很,也不能讓你們白白效命,桌上的箱子是賞你,拿去吧。」
語氣一如從前般溫和,彷彿剛剛的是錯覺一般。
彩霞一愣,抬頭看過去,就看見了那箱子,長一尺見方。
她猶豫了猶豫,又朝薛婉君偷看一眼,最後不敢推脫,道:「謝謝娘娘,謝謝娘娘。」
她慌慌張張地爬起身來,去桌上抱起箱子,沒料到箱子十分沉,剛抱起想走,壓得她一下子脫手,箱子中的東西倒了一地,全是白花花的銀錠。
她一下張大了嘴巴,她便是當一輩子宮女,都攢不到這麼多的真金白銀。
旁邊不耐的聲音傳來:「還愣著做什麼?」
「娘娘恕罪,奴婢這便收拾。」彩霞狠狠咽了咽口水,手忙腳亂地將地上的銀子一塊塊撿到箱子中,退出去前迭聲道:「謝謝娘娘……」語氣比先前多了不少真心。
等人出去后,薛婉君面色一下陰冷下來,要不是如今她可用的人不多,這樣有二心的賤婢,定要剁了喂狗。
帘子后出來一人,她轉頭問那人:「事兒可辦好了?」
彩琴垂首波瀾不驚地道:「回娘娘的話,都辦好了。」
薛貴妃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疲累地閉上眼睛,只覺渾身疲憊,心力交瘁。
薛家沒了,往後只有她自己了……
眼眶微微濕潤,她睜開眼睛,一瞬冷了面容,直直盯著眼前虛無,眸子透著一股狠意,那絲濕潤消失無蹤。
她薛婉君天生高貴,讓她苟且於世,仰人鼻息,她寧可死!
掌刑司的人太天真了,以為她真的瘋了嗎,她丟棄一身傲骨,形若瘋癲,不過是在麻痹他們,伺機讓彩琴出去罷了。
彩琴面無表情靜靜立於殿中,如隱形人一般。
許久,薛婉君陰冷開口:「那古方養顏粉,是趙美人還是周常在暗算本宮?」
終日打雁,終被雁啄了眼,那道養顏古方,她找了幾個人去查過,又讓底下的人試過,皆證明都沒有問題。
在她如此謹慎小心之下,依舊著了道,真是高明!
那道養顏古方做成的養顏粉,是趙美人進獻的方子,最初來源於周常在,自確定這養顏粉有奇效后,每每喝茶便讓人放上些許。
若不是她幾日前恍然覺得不對,還一直被蒙在鼓裡。
她回憶起之前,每每喝了那養顏粉泡的茶,隔了一段時間后,就變得心浮氣躁,一受刺激,那心底的暴躁就失控,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只是發覺已遲,毒難拔出,只停了不喝那藥粉,但停了后引發的反應癥狀十分之大,讓她痛苦不堪,日日想用鮮血將那股狂躁澆滅。
其他人無事,偏偏她有事,這道古方她確定是專沖著她來的!
若她猜測不錯,裡面那幾味西域產的藥材定大有古怪,興許是特別針對有頭疾頭風之人。
再進一步猜測,這道古方有活血養顏之效,養顏效果極為出眾,想來如她一般的人喝了,活血帶來的強效致使血氣上涌天靈。
若是尋常人自然無礙,但頭疾之人腦中血氣本就不暢,那上涌的氣血頂上來,頭疼欲裂,雙目赤紅如見一片血色,摧毀人的神志,讓人幾欲發狂,心底升起不管不顧的殺意,暴戾得想要摧毀一切。
薛婉君不在乎自己變成什麼樣的人,更不在乎自己變得暴躁,她只想讓暗算她的人,生不如死!
彩琴道:「不知。周常在如今已不在宮中。」
薛婉君蹙眉:「去了何處?」
彩琴搖頭:「出去時辰太短,奴婢沒有查到。」
薛婉君沉默良久,如今困在方寸之間,如同瞎了一般,後宮的消息她竟然都不知曉。
按她的推算,周常在心計手段更勝趙美人一籌,最大的可能便是此女。
她有趙美人父兄的致命把柄,按理來說趙美人自不會背叛她,但經過珍妃一事,她明了萬事無絕對,已經不敢輕信。
看向彩琴,這個默默無聞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人,薛婉君眼中多了一絲溫和:「彩琴,如今本宮只有你了,只有你一人了。只是本宮也不知,何時便是死期……」
說到最後,喉間驟然悲苦發澀,說得甚是艱難。
萬歲爺心硬如鐵,不曾念過與她的舊情,今生想登上那個位置已是奢望,便是她毫髮無傷,以薛家謀反大逆不道之罪,她便再無可能。
她和劉令儀爭鬥一世,那賤人總算死了,可她的下場也不好過,呵,真是造化弄人……
只是她好不甘心,若是當年她沒有小產,腹中孩子生下來平平安安長到現下,是不是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她所想要的一切就能水到渠成?
劉令儀已死,如今她該恨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