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一章 本宮自己會走
他重新仰望天空,看到日已中天,時辰已至,罷了,放下吧……
法場堂前的官員大聲宣讀罪狀,示以犯狀,明正典刑。
刀斧手齊齊舉起鬼頭刀,只待法場大人一聲令下,便可齊齊落下,削去囚犯首級。
跪著的薛家人頓時鬼哭狼嚎,嚇得尿騷味陣陣,卻被枷鎖鎖著逃不開來。
百姓中有人立即將看熱鬧的孩童拉出人群,有膽小的也跟著離去,更多的是膽大的,「殺得好「」殺了這些狗賊」喝好聲不斷。
下一批囚犯被官兵押送至法場,人群立即讓開一條通道,官兵押著這些囚犯候在一旁,只待這一批砍完便砍下一批。
法場大人將罪狀念畢,手斬首令拋下,高呼:「行刑!」
下一批囚犯中,有人大喊:「爹!」
這一聲在一片鬼哭狼嚎之中尤其醒目,薛平渾身一震,拚命扭頭望去,看見了那喊他的人,他大駭,「麟玉」二字還未喊出口,鬼頭刀攜著虎虎風聲已至。
「咔嚓」一聲,血色飛濺,如瓜落地之音此起彼伏。
薛平人頭滾落在地,雙目圓瞪,死死朝著一個方向看去,隨後慢慢寂滅,如同他的希望一般,隨著薛麟玉被押至法場,徹底破滅。
華慶殿門外。
薛婉君轟然軟倒在地,在冬日寒陽照射之下,彷彿一瞬抽空了所有力氣,雙眸獃滯無光,彷彿先前的所有歇斯底里與瘋狂,都是季運來的錯覺一般。
掌刑司總管太監季運來,暗暗摸了摸被咬得隱隱作痛的手臂,心道這天底下,發瘋竟也分個高低貴賤,當過貴妃的女人瘋起來,真夠狠辣的,形狀瘋癲,見血愈加瘋狂,力氣猛生,他們幾個人都摁不住,自己也險些被咬下一塊肉來。
此刻看著軟在地上的獃滯的人,他又不勝唏噓,誰能想到昔日執掌後宮、明艷不可方物的薛貴妃,會淪落到如此地步,被囚禁在現下宛若冷宮一般的華慶殿之中呢?
只是薛家謀反,犯了條條滔天大罪,被誅九族,薛婉君能留得一命,已是萬歲爺莫大的仁慈,還妄想逃出去面聖為薛家求情,簡直是瘋了,自尋死路。
自得知薛家被誅九族的消息以來,薛婉君便如同發狂似的,日日在華慶殿內瘋狂咆哮,時常暴怒傷人,拼著命要求見皇帝,讓掌刑司的人頭疼不已。
昨日薛婉君一反常態,似乎知道想救薛家已無力回天,整個人突然沉靜下來,平靜得像常人一般。
季運來還以為人終於想通了,不由放鬆了些許,沒想到今日上午,薛婉君用了一招聲東擊西,尋了空隙逃出華慶殿,險些驚擾聖駕。
最終季運來跟其他掌刑司的人費了老大力氣,終於合力抓回了華慶殿。
將近午時時分,薛婉君還是不曾死心,更是跟瘋子一般,雙目布滿血絲,見人就咬,把守在華慶殿的人咬傷了幾個,掙脫出華慶殿宮門時,日上中天,許是知道已遲了,人掙脫癱軟在地。
此刻季運來看天色已過,這時辰薛家滿門應已砍得七七八八,見軟在地上突然不掙扎的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當是已經私心。
可他還是不敢大意,給掌刑司的人使了個眼色,警惕地盯著地上的人,防備人暴起傷人。
其餘人用防備的姿勢,慢慢圍攏過來。
他勸道:「娘娘,萬歲爺是不會見您的,您就不要為難奴才了,跟奴才回去吧。」
稱呼她一聲娘娘已是抬舉了,宮裡頭是個人都知道,薛婉君被摘了「貴」字被囚在華慶殿,往後終身應是不能出去了,這輩子是再也沒有崛起的可能性,至於將來如何處置,聖心難測,不好猜。
等了一會兒,不見人有反應,季運來又道:「娘娘您看,您既已入了宮,便是皇家的人了,與那薛賊已無干係,要奴才說啊,您也該和那些逆賊早做了斷才是,想開一些,萬歲爺待您不薄,吃穿用度還是按著往常慣例,奴才們也不敢怠慢您……」
他一邊說,一邊跟掌刑司的人圍將過去,防止人跑脫。
下一瞬,他使了個眼色,掌刑司的人猛地過去,就在抓住地上的人時,薛婉君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終於有反應了。
她慘然笑道:「待我不薄?哈哈哈……既待我不薄,緣何一面都不肯見?若待我不薄,緣何滅我薛家九族?」
她猛然轉頭盯著季運來,胸脯一起一伏,雙目充血,獰聲質問。
季運來先是一愣,隨後聽到質問,不由寒了面,冷笑一聲:「奴才位卑言輕,本不敢對此事置喙,只是奴才也聽說過一句話,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薛家不守臣道、意圖謀反,若真讓你們薛家得逞,只怕生靈塗炭,不知死多少無辜百姓,成天下禍害。在娘娘眼裡,難不成百姓死得,你們薛家就死不得?」
季運來出身窮苦人家,經歷過兵匪亂流,全家只剩他一人,后被迫凈身入宮,也經歷過先帝時期後宮的混亂,雖被宮中磨去了血性,但骨子裡的嫉惡如仇仍在。
薛婉君輕蔑一笑:「你們這些狗奴才,無知賤人,便是你們一百條性命,也比不得我薛家子弟一根汗毛,竟敢同我等相提並論?」。
話不投機半句多,季運來寒著臉:「娘娘說的是,在您眼中,我等在自是狗奴才,只是今後莫要仰仗我們狗奴才才是。來人,帶走!」
掌刑司的人立即便要動手。
薛婉君怒喝:「不必了,本宮自己會走。」身上凌厲氣勢大盛。
即便成階下囚,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世家之女!
掌刑司的人停下動作,看向季運來,頓時猶豫不決。
季運來皮笑肉不笑道:「娘娘能自己回去,那是再好不過了。」
話雖這麼說,身子卻沒動,其餘的太監看他動作,也沒有動。
薛婉君嘴角牽起嘲諷弧度,雙眸如同千年寒潭,看人一眼便讓人徹骨冰寒。
她慢慢撐起身,彷彿從前一般,一身凌厲氣勢似乎從來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