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一肚子壞水
「不然你以為呢?」徐德妃伸手將瓜子兜好,拿起一個瓜子開始嗑。
即使很不雅觀,她也渾不在意。
她在軍營中之時,與將士席地而坐,大口吃酒,大口吃肉,這些都走過來了,就宮裡的人矯情,哪那麼多文縐縐的講究。
兩人此時坐在小廳里聊天,一個嗑瓜子,一個在看,嗑完一把瓜子,接著添新的。
蓮花吐吐舌:「奶奶說這乃是計策,我當時忘了來著,不然讓人去華英殿里與姐姐說一聲就好了。」
她也沒想到傳得那麼快的,小吉子他們剛回來不久,人就過來了。
「可別,既是計策,少一人知曉,就多一分穩妥。」徐德妃不放在心上,把手裡的瓜子皮放到另一個兜里,又拿起一個嗑起來。
不過想到此次她完全沒有跡象和端倪,忍不住誇獎道:「還別說,妹妹這回做得真好,將所有人都瞞了過去,連姐姐都絲毫看不出破綻來,可把我給急壞了,連你那老謀深算的昭哥哥都給騙了,實在好極了。」
前頭的話,讓蓮花有點開心,畢竟誇她做得好呢。
後面的話,讓她不由瞪大了圓圓的杏眼,有些驚奇:「啊?爺也信了?」
哎呀,這是不是捅婁子了?
難怪萬歲爺那麼不對勁呢,她沒想騙那麼大的,連他也騙到了,萬歲爺不會罰她吧?
當時見到萬歲爺時,只是感覺不對,卻是不知道兩人是因為信了她出事而來的,只以為是因為那湯盅被下藥的事。
徐德妃想到那個情景,直接笑出來:「那是當然,你是沒看見,皇帝那急壞了的模樣啊,想起來就好笑。」
那還是她頭回見皇帝急成那樣,連少年時的皇帝都沒出現過那樣的表情。
她說著又拿起一個瓜子來。
如今知道蓮花沒事,有閑情去說閑話了。
蓮花不禁直起身子,控制不住好奇地問道:「啥樣的?」耳朵就差豎起起來了。
徐德妃停下嗑瓜子,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想知道?」
蓮花點頭如搗蒜,跟個好學的學生一般,十分虛心好學。
她想知道萬歲爺急起來是啥樣的,也好笑話……咳,也好對症下藥,安撫安撫萬歲爺。
徐德妃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直接道:「你問他啊,你的昭哥哥一肚子壞水,出去前可警告了我,他是心疼你,卻不會心疼我。妹妹,不是姐姐不仗義,是不好說啊,萬一你的昭哥哥找我麻煩呢?」
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徐德妃敢明晃晃地調侃皇帝,若是明鏡聽到,恐怕要頭疼死了,十匹馬都拉不了自家主子調侃皇帝的心啊。
「哦……」蓮花失望地頹下身子,重新靠到椅背上,拿起一個瓜子正準備嗑。
想了想這話不對,又停下,解釋道:「姐姐你不對,爺才不是一肚子壞水呢,他頂多……,他頂多是,呃……」
蓮花臉忽然有些發燙,解釋不下去了,這該怎麼說啊?
說爺頂多有些怪癖?谷
好罰人?
可不好啟齒呀!
她本能覺得這不能說,跟徐德妃處得再好,這個也不能說的,這是她與萬歲爺之間的事。
「頂多什麼?」徐德妃戲謔地看著她,一副看八卦的表情,等著她說下去。
蓮花嘴巴一張,又合上,絞盡腦汁去思索,卻覺得解釋不清楚。
在徐德妃戲謔的眼神中,她有些急了,放下瓜子,乾脆道:「就是,就是,哎呀,總之萬歲爺端莊又正義,再正經不過了,罰人都有理有據的,他才沒有一肚子壞水,姐姐不許這麼說萬歲爺。」
「我都沒說什麼,你就這般護著他了?唉……」徐德妃假裝惆悵的搖搖頭。
蓮花臉發紅,弱了幾分,想否認:「我……」
可一想這是事實,這好像沒什麼不能說的,不必遮掩。
於是她立即臉不紅了,挺直腰背,理直氣壯道:「那是當然的,爺護著我,我當然也要護著爺咯。」
「女大不中留啊,唉,有了情郎,便忘了姐姐。」徐德妃悠悠嘆了口氣,語氣十分幽怨。
她再次深深的感嘆,難怪這麼多人,這麼多年過去,只她妹妹能入皇帝的眼了,這是有緣由的。
她的妹妹,從未將皇帝當過無情無欲的神祗,而是當做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去對待。
但凡血肉之軀,哪怕心志再堅固,再冷血無情,也離不開這世間的人情冷暖,也是需要溫情的,甚至比常人更缺。
因為強者都是孤獨的,人人都以為強者足夠強大,無需他人保護,卻忘了強者也是人,也有血有肉,也知冷也會疼。
皇帝便是這天底下最大的強者,接近他的人,或多或少都想從中索取,便是去付出了,也只是想從他手裡交換更多罷了。
就算親如先太皇太后,也是因為皇帝小時展現出的天賦,符合她心中的要求,才給予額外的關懷,通過層層觀察和考驗后,才真正的給予扶持。
若是皇帝才能平庸,恐怕也跟其餘許多皇子一樣,死在先帝的後宮之中,一點水花都不會起。
而她的妹妹不是,並不是因為皇帝的身份權力,而只是因皇帝這個人,真正用心關切著皇帝,暖著皇帝,絲毫不覺強大的天子無需她的保護。
這宮裡頭,這麼多年,恐怕也只有她妹妹會想以柔弱之軀,去護著一個強大的天子了,無論言語上的,還是行動上的。
蓮花看徐德妃似傷心了的樣子,不由急了,連連擺手:「不是的,沒有忘姐姐的,只是姐姐這麼說萬歲爺,我心裡頭不大舒服。若是有人這麼說姐姐,我也定然會護著姐姐的,所以姐姐你別難過呢。」
她認真地看著徐德妃,怕徐德妃不信她,被她傷了。
徐德妃抬眼看去,看到蓮花真誠的眼神,心中一暖,正要說什麼,眼角餘光卻瞥見門外有個身影。
她立即改了主意,面上裝作半信半疑道:「真的?」
眼角餘光卻緊緊鎖著門外,看著那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