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異或在腦中
從蒼瀾院出來,皇帝斂去笑容,重新恢復往常的模樣,大步朝星辰殿方向走去。
張慶在一旁,邊快步走邊低頭回話:「萬歲爺,兩名御醫已在星辰殿等著了。」
「嗯。」皇帝淡淡應了一聲,腳步停也未停。
這是他做的吩咐,讓褚院正和黃祖德把完脈後去星辰殿候著,張慶不過照著安排。
蓮花身上的異常之處,不適合在蒼瀾院里說,無論是蓮花本人,還是齊嬤嬤,他都不希望她們知道。
這也是為什麼他沒有在蒼瀾院用午膳就出來,這件事梗在他心裡,不問清楚他不安心。
很快,一行人走到了星辰殿。
褚院正和黃祖德兩人在星辰殿等了一陣子,也沒閑著,就他們把脈到的情況,將各自看法說出。
皇帝到時,兩人正討論此事,見到皇帝來了,趕忙行禮。
皇帝抬手:「平身。」
走上御座坐下,開門見山問:「如何?」
兩人都知道皇帝問的什麼事。
褚院正當先開口:「萬歲爺,臣望蓮主子氣色如常,甚至比宮中其他主子更佳,又辨蓮主子聲音,也與常人無異,切脈之時,蓮主子脈象有力而迴旋,圓滑如珠,快而不滯,如珠滾玉盤之狀,也屬有孕的正常脈象,若非萬歲爺事前有言,臣恐怕瞧不出絲毫異樣。」
說來慚愧,他醫術雖比不上當年能妙手回春的千金聖手,卻也算術精岐黃,可這回若是沒有萬歲爺前頭的話,他看著蓮主子如同常人一般,再康健不過了。
皇帝心中一緊:「這麼說,有不妥之處?」
褚院正大嘆一口氣,朝著皇帝拱手一拜:「臣術業不精,只稍感有異,臣細細查了蓮主子幾個大穴,蓮主子的氣血行至頭部當陽穴之時稍有受阻,極輕極輕,若不平心靜氣感受,恐覺不出,只是便是覺出這一絲不同,臣也斷不出是何問題。」
皇帝心裡有數,安撫道:「褚院正不必妄自菲薄,若你術業不精,這天下還有何人精於岐黃。」
褚院正嘴裡連聲稱:「慚愧慚愧。」
二三十年前的千金聖手那才是真正精於岐黃之術,驚才絕艷,只是可惜了,已隱退,消失與人前遍尋不著了。
皇帝看向黃祖德:「黃醫丞看法如何,可有大礙?」
黃祖德上前一步拜了一拜:「微臣如褚院正一般所見,蓮主子幾與常人無異,微臣與院正所感略有不同之處,是微臣為蓮主子切脈之時,覺蓮主子脈象一息之間偶有一拍稍弱,也非次次都有,先前平安脈中也試過斷不出一切如常之時,便是有感,也只偶得一到二拍有異罷了,易略過去。」
一旁的褚院正微微點頭,感慨後生可畏,這點是他沒切出來的,黃醫丞年紀尚輕,醫術精湛,經驗老道心思細膩,這行醫救人,有時候便是如此,些微差異,病灶大不相同。
他敢說,太醫署的很多醫令都沒有黃醫丞的醫術好,這也是他相中黃醫丞,商討後上稟破格錄用的緣由。
他有預感,黃醫丞是遲早要超越他,恐怕還要走得更遠,甚至比肩幾十年前的千金聖手也說不定。
黃祖德頓了頓,看向褚院正,後者對他點了點頭。
他便接著道:「得褚院正啟發,方才與褚院正相談,臣等推測蓮主子異或在腦中。」
這是兩人都認同的點。
褚院正附和:「正是。萬歲爺,容臣冒昧一問,不知蓮主子幾年前是否生過大病?」
皇帝手叩御案,靜靜聽著,聽到這裡,他手一頓,抬眼向下看去,就見黃祖德在一旁神色認真,滿面沉思之色,而褚院正也差不多,一臉求解。
兩人於醫道上都有些痴迷,在這上頭信得過。
只是有些事涉及他的小妃嬪,他怕人去探究,無意說漏,讓囡囡知道就不妥了,還是不說吧,先看看情形。
他掩下思緒,反問:「褚院正何出此言?」
褚院正自己也想不明白:「按理說,蓮主子的身子康健得很,不像久病空耗過身子之人,一切正常,此等異樣也不似隱疾——」
他說著看向黃祖德。
黃祖德回望點頭贊同:「不是隱疾。」
褚院正接著道:「故而臣推測,或是從前病過在腦中留下一絲痕迹?如人之傷疤,好了淡去也留下一絲痕迹,卻於人無礙的,只是撫去,肌理觸感略不相同罷了。」
這點,黃祖德倒是意見相左,有不同的看法,他低頭沉思著。
皇帝問道:「這麼說,無複發的可能?」
這是他最關心的。
「這……」褚院正露出為難之色,真正的緣由沒有斷出來,但現下看是無大礙的,只是作為御醫,這樣的包票他不敢打。
黃祖德這邊想好了,抬起頭,鄭重上稟道:「啟稟萬歲爺,微臣以為蓮主子非疾也,更像是什麼被堵住了一般,卻堵得一分不多,一毫不少,氣血才會如此依舊通暢,其他一切如常,微臣以為這對蓮主子的身子並無影響。」
皇帝點點頭沒有說話,褚院正和黃祖德兩人說的都有對的地方,他的小妃嬪當年的確病過一場,得路過的一個游醫及時救治過,才沒有病得虧空了身子,只是那些痛苦的記憶也被堵住了。
他的小妃嬪,忘了最絕望的那一年記憶……
聽她說過小時候的很多事,卻獨獨沒有說過十歲那一年的事,連提都沒提過。
褚院正聽了黃祖德的話,細細一想,也覺得有可能:「這麼說倒是能說得通,只是也斷不出何處受阻,是自發受阻,還是受外力所阻。」
他長嘆一聲,自言自語的感慨道:「若是千金聖手在定可斷出。」
自己的醫術還是不夠啊,唉。
一旁的黃祖德抓住重點,疑惑的問:「千金聖手?」
他沒聽過的,杏林有這號人物?
褚院正轉頭解釋:「你還年輕,當未聽過。多年以前,千金聖手在杏林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手醫術出神入化,只是已經隱退多年不知所蹤,不知現下如何了。」
他說話的語氣中帶了一絲崇敬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