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三章 你看到了什麽
倏忽之間，已是往前躍進了近十裏路程，兩人的距離既沒有繼續拉大，也沒有因為夢天行的緊追不舍而縮短差距，一直保持著十米的落差。
此刻的方正臉也是有些詫異了：“能追到這等程度，也是相當罕見了。”
而夢天行也是甩開膀子，邁著大步感歎道：“前輩就是前輩，速度竟然這麽快。”
沒多久，兩人前麵就出現了一座石山。
整座山如同一塊石頭杵在地上，除了最頂端有零散的幾棵鬆樹外，整座石山的四壁連個爬山藤都沒有。
夢天行見前麵的中年人依然沒有止步的趨勢，也隻能是硬著頭皮往前衝。
幾乎呈現九十度垂直的山崖石壁，終於令中年人的腳步漸漸緩慢下來。
“接下來，看準了我的落點，要是跟不上的話，提前說。”
中年人的腳步並沒有就此停下，在夢天行的細致觀察下，對方終於踏上了山崖石壁，並且穩穩地朝著上麵激射而去。
等他看到那些落點的時候，差點驚呼出來，原來陡峭的崖壁上有著一個大約半個腳掌大小的凸起，隻是山崖石壁顏色一體，難以分辨。
強提一口氣，就開始了夢天行的攀登之旅。
近兩丈高的第一塊腳踏之地，就能阻擋絕大部分高手，而第二塊腳踏之地雖然距離沒有增加，但卻是有些弧度的斜斜飛出，難度並沒有因此降低，反而還在上升。
此刻的夢天行心分二用，一方麵需要觀察對方的落腳點，另一方麵需要精確控製自己的落腳點。
兩人如同兩隻大雁，繞著陡峭山崖不斷的追逐打鬧，沒一會兒，就讓夢天行感覺心跳開始急促起來。
不單單是高度上升的原因，更因為精力心力的消耗。
腳下就是數百米的高空，從這裏掉落，幾乎就隻有一個結局，說不擔心那都是假的。
中年人畢竟來這裏的次數多一些，所以不論是速度，還是力量控製，都顯得遊刃有餘。
反觀夢天行，此刻已經開始小心翼翼起來。
中年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他眼前，所以現在他需要先觀察落腳點，然後再繼續往前。
所幸隨著高度的上升，從崖壁往外延伸的落腳點也大了不少，所以有充分的時間觀察和休息。
即使是這樣，也令夢天行的腎上腺素飆升，特別是當一陣山風吹來的時候，更是令他感覺刺激。
是的，就是刺激。
“踏影追風”之所以能夠追風，不單單是因為夠快，還因為能夠借助風勢去施展。
平時的時候施展都是在地上，可現在，幾乎是在半空中遭遇這些風，更是令他感受到了很不一樣的東西。
山風吹來，激蕩在懸崖峭壁之間，風勢會形成不確定的變化，會有很大的幹擾存在，若是一般人，要麽等風小一些再上去，要麽就直接放棄繼續。
可當這陣風來臨的時候，夢天行感受到的卻是自由，像風一樣的自由。
於是很奇怪的一點出現了，中年人的速度正在減慢，而夢天行卻在加速，沒多久，就看到了中年人的背影。
似乎聽到了身後的聲音，中年人用餘光瞄了一樣，心裏一陣怪異：“不是剛剛把他甩在身後了麽，怎麽這麽快追上來了？不對，他的速度怎麽會這麽快？”
雖有心想要追究下是怎麽回事，但此刻畢竟身在百多丈懸崖之上，而且還有這麽多的幹擾在，即使以他那麽多的攀登次數，也依然是感覺到了步步維艱。
此刻的夢天行像是多出了無數的眼睛，無數的手臂一般，繞著懸崖峭壁轉動的時候，就像是在悠然散步一般，比剛剛開始攀登時候強了何止一籌。
至此，他才感覺到了一些異樣。
以往的他是真正意義上的追風，追求的是速度的夠快，這隻是停留在了“踏影追風”中的第一層境界“追風”。
而因為之前陷入山風鼓蕩，迫使他使出渾身解數，在挽救自身性命與山風搏鬥的體驗中，終於感受到了“踏影追風”的第二層境界，“借風”。
都說借力打力，那為什麽不能借風使力呢？
帆船的促動之一，就是風勢的借力，那運用到身法當中，就是借著山風的力量，把自己送上青天。
隨著體驗這種種的不同，他又有了很多的感悟，隻是現在他還需要時間去消化，想來隻要消化這些新的體悟後，必定能夠讓他有所收獲。
還未曾到達目的地，夢天行已經感覺有些不虛此行，而若是能夠有更多的收獲，那自然也是一件令他愉悅的好事。
略有些呼吸急促的中年人感受到了身後那個年輕人的從容，對此更是有了強烈的好奇心。
“明明隻是一個剛剛踏入‘法相境’的小家夥，怎麽輕身功夫會這麽好，而且內力修為也如此的深厚，真是奇怪。”
說實話，這還真的有些錯怪夢天行了，若不是借著山風的力量，別說緊追在中年人身後，恐怕在數分鍾之前就已經在半路上休息了，哪裏會看起來這麽的悠然。
兩人現在距離地麵雖僅僅隻有不到兩百丈高，但是繞著龐大的山體轉圈，卻早就已經跑了不止兩百裏，體力心力的消耗自然也是一個恐怖的數字。
對於中年人來說，每次來這裏，都是一次鍛煉，輪消耗，不小於跟同級別的對手一戰。
此刻的山體下麵並不像之前夢天行看的那樣安靜無人，而是暗中守候著十幾個高手，隻是他們現在也對上麵的那個小黑點露出了一臉的佩服。
山風勁急詭桀，旋忽來去打著旋，與山體中間段已經形成了很強烈的對比，變得更加的莫測，更加的危險。
踩著風勢前進的夢天行被一股旋轉的怪風帶偏了，也幸虧手臂夠長，一把拉住凸出來的腳踏板，才免於粉身碎骨的命運。
吐出一口濁氣，擦了下額頭剛冒出來的冷汗，暗暗道：“差點借風借到地獄去，太險了。”
往下看了一眼，心跳又不由得快了一拍。
“看來借風使力也隻能是順風的情況下了。”
左手伸出，試了下風速與流動軌跡，暗暗道：“完全不同的風勢，無法判定大致方向，看來隻能強闖了。”
卻在心裏浮出了另外一個念頭，那就是：“在逆風或者其他風勢下，如何借風使力？”
想了一會兒，沒什麽答案後，把這件事情也放在了心裏。
畢竟前不久才剛剛悟到“借風”，借的還是順風，在這“借順風”沒能完善的前提條件下，顯然對於借助其他風勢更是沒有頭緒。
鼓蕩周身“太玄真氣”，一步往前強闖。
勁急的旋風刮過，雖然沒能阻擋夢天行的前進步伐，但卻讓他感受到了逆勢而為的艱辛。
花費數倍的精力和內力才能夠達成之前的一步，而越是往上，越是艱辛。
感受到了身後的空空蕩蕩，中年人才覺得稍稍有些正常，感覺自己的實力不是假的。
實在是前麵被夢天行那股奇怪的勢頭驚到了，與他一樣被驚豔的還有那些守衛者，他們也曾嚐試過登山，很清楚自己需要麵對的是什麽，能夠看到夢天行的這種初次登山的表現，已經極其的令他們感到佩服。
距離山頂還有不到五十丈，兩人的登山速度都漸漸的慢了下來，隻是夢天行行進的速度更慢一些而已。
此刻的夢天行卻想到：“若是每天能夠在這等地方進行修煉，進步一定是極快的。”
並不一定要去學習什麽高超的內功心法或者什麽秘籍，單單的這種極限磨煉就能促使人不斷的變強。
而一個能夠在這裏縱橫如飛，如履平地的人，想來江湖上應該也沒多少地方能夠在困得住這人了。
抬頭望了一眼，已經看到了那個中年人，顯然對方已經比他快了一圈，而且差距還在拉大。
雖說每往前一步的難度都在上升，但很清楚這種過程的中年人顯然是更適應一些。
夢天行此刻幾乎每往前前進一百步，就會停下來歇息一下，感受手邊的風勢，順便恢複下體力以及平複劇烈跳動的心髒。
中年人瞄了一眼下麵一圈的夢天行，驚歎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這小家夥很不錯，比乘風那小子也不差了。”
夢天行卻不知道對方已經給了他一個很高的評價，就算是他知道，估計也會笑著說“我藏得這麽深都被你看出來了，真是厲害”。
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千次的攀登，中年人依舊以磨練自己為目的繼續往上，速度雖然在下降，但依舊維持著自身所能夠保持的最高速度。
下麵一個守衛看了下時間，暗歎一句：“五長老比上次又快了將近五秒，真是厲害啊。”
“什麽，又打破了他自己的記錄了？”
“可不是，上次記錄的數據我還記著呢。本來以為那已經是極限了，卻想不到這個記錄隻維持了三個多月。”
“嗯，你這麽一說我好像想起來了，上次的那個記錄好像是帶著洛乘風去‘秘崖石刻’締造的吧。”
站在山頂的中年人如往常一般看向了遠方，隻覺得方圓千裏範圍內，盡皆匍匐在自己的腳下，那種一望而去盡皆浮雲蒼狗的遼闊感充盈了整個身心，就像是最好的恢複劑一樣，給他一種滿血複活無限精力的感覺。
二十分鍾後，夢天行也終於登上了山頂。
喘著粗氣的四下走動，欣賞這難得的美景。
這時，中年人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夢天行當然知道對方問的不僅僅隻是眼前的景色，走到他身邊，看著遠處以及能夠看到的全部。
在數十裏外，那個美麗的村落，玉色的溪流，一塊塊開墾的規則的農田山地，隻是人看起來卻是那樣的渺小，若是不注意，甚至都會不自覺地忽略。
陽光遍灑山野溪流，映照萬物，夕陽時分更是把原本的翠綠染成了一片金黃。
“真是個美麗的世界。”
等了一分多鍾，中年人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答案，令他也有些怪異。
看到對方略有些感慨的表情，夢天行問道：“您又看到了什麽？”
中年人笑著回憶道：“三十年前，我第一次登上這座山，經曆千辛萬苦後迎來的是一場暴雨，雖沒能第一時間看到壯闊的大好河山，卻在這場暴雨中想明白了幾個問題，實力因此又有了進步。那時候，我看到的是‘天才如過江之鯽，唯我一人而已’。”
夢天行看著眼前這個其貌不揚，氣勢內斂的中年男子，讚歎道：“夠霸氣。”
中年人笑了笑，說道：“可在二十年前，我又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夢天行疑惑的問道：“您又看到了什麽？”
中年人笑著回憶道：“經曆江湖十多年的曆練，見到了各色各樣的天才俊傑，再次登臨此地，卻看到了‘百舸爭流，我在其中’。”
夢天行請教道：“這是為什麽？”
中年人說道：“不能說是我成熟了，而是我在經曆了十幾年的江湖洗禮，見到了越來越多的同齡天驕，甚至見到了比我更加出色的人物，慢慢的認清了自我。”
夢天行再問道：“那您十年前又看到了什麽？”
中年人回憶道：“那時候經曆了一些事情，心境和心態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覺得自我的渺小，天地的廣闊浩瀚，武道之路的艱難，世事的變幻莫測。”
夢天行想了想，說道：“是您的心亂了麽？”
中年人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的心在那個時候徹底的亂了，所以才有我後來的‘十年未出山，一心隻攀登’，為的就是洗練我的武道之心。”
夢天行眼露敬佩之色，讚歎道：“厲害。”
中年人搖了搖頭，說道：“而我剛剛又看到了曾經看到過的，但卻並不一樣的東西。那是‘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武道求索。”
夢天行對這些並不是很懂，但卻明白一個人會因為環境和一些世事變幻，令自己發生潛移默化的轉變。
人生的曆程很長，也很短，你可能每天都看到那幾張相同的臉，做著相差無幾的事情，但你感受卻會隨著心情、閱曆、年齡等等因素發生改變，（一時沒忍住，其實我的觀點在下一章的開頭就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