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一個過路的星靈
神州。
奉天教一行人已行數日。
下夜,實在疲乏至極,唐天風只好找了個山洞歇息。
火堆升起來,卻驅不走寒意。
自冰雲降后刮起來的冷風,愈漸強烈,三兩日功夫,已「嗚嗚」如孤魂野鬼的呼號,像要把天地間的冷瑟全部撕碎的態勢。但寒風越是強烈吹拂,那縈繞在天地間徘徊不去的冰冷蕭瑟就越是濃重,像無形的寒流,滲入小隊伍每個人的骨子裡。
火是越烤越冷,羅方碩忍不住裹了裹教袍,吸溜地抽了抽鼻子。他看了看周圍,曹子固沒心沒肺地倚在壁上打盹,黃承彥正在擦拭著一整套金色的茶具。奉天教的其他人,垂垂老矣的萬木之根,表面上在閉目養神,實則把根須深入凍土,一來探尋養分,二來警戒周圍的環境。禿鷲躺著在睡覺。伏見百無聊賴地打哈欠,時而拍打著申吞的腦袋罵罵咧咧,時而看著火光出神,不知在想什麼。申吞則撫著肚子,一臉可憐相地望著他,顯然剛剛的肉湯,還根本填不飽其肚子。唐天風盤膝打坐,其戒酒之後,整個人顯得沉穩冷峻,以前愛笑的浪子形象不復存在。
篝火噼里啪啦地響著,羅方碩正思考著偷盜極道神宮的方法,就在這時,萬木之根的巢突然睜開眼睛。
眾人立刻停下手裡的動作,閉眼的立刻睜眼,打盹的立刻精神抖擻起來。處在這樣一個陌生且危險的環境里,萬木之根的一舉一動,無疑都代表著情況的發生。無論情況是好或是壞。
「起霧了。」萬木之根一句話只有三個字,就讓眾人的心往下沉去。
天氣寒冷也罷,颳風也罷,都還不能阻擋他們的腳步;可是一旦有霧,他們就失去了前進的方向,而且萬木之根的警戒範圍大大降低,一旦遭遇敵人,必然會發生激烈的戰鬥,激烈的戰鬥,又會引來更多的敵人。這意味著前方等待他們的,很可能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羅方碩不由得想起曾經在話本上看到的一句話:神仙只在天上揮一揮手,凡人的命運就完全改變。
「唐,唐師兄。」他忽然低低地喚了一聲。
「說。」唐天風道。
羅方碩鼓起勇氣道:「既然前途渺茫,不如還是退回仙界,保住有用之身,以圖來日?」
黃承彥正在收拾心愛的茶具,聞言動作一僵,暗嘆小胖太沉不住氣了。
唐天風果然看向羅方碩,眼睛里閃過一絲疑色,但很快就消除,小胖子怕死是眾所周知的,如果這話由曹子固或者黃承彥來說,他的疑心恐怕就根植了。
「你知道我師姐楊清檸吧,她受了雙九,但是沒有怨恨。」他低聲地慢慢地道,「她的父親覺醒成星靈,在她面前殺死了她的母親和妹妹。她痛恨星靈,加入奉天教后,致力於對付星靈,但是拒不肯受星核。你以為是因為什麼?」
羅方碩道:「因為她不願沾上仇人的東西?」
唐天風道:「因為她深以自己為人族而驕傲,她深愛自己的種族,就算被執行雙九,就算那麼多同族看著她痛苦死去。」
「我不明白,你想對我說什麼?」羅方碩縮了縮脖子。
唐天風淡淡道:「我想說的是,殺死楊清檸的人里,有你們的一份,現在你們都要繼承她的遺志繼續走下去。」
「可是我們接下去要怎麼走?」羅方碩道。
「巢。」唐天風喊了一聲。
萬木之根道:「找到了。」
「找到什麼了?」黃承彥道。
「一個過路的星靈。」萬木之根道。
「可以抓來問路。」黃承彥點頭,並悄悄給羅方碩使了個眼色。後者倒不也是真蠢,知道繼續說下去,難免讓唐天風懷疑他的動機,只好無奈作罷。
萬木之根道:「我已經探查過了周圍的情況,沒有其他的星靈。但是我無法靠近他的幻塔,裡面有沒有別的星靈,我不知道。」
「機不可失。」唐天風斷然道,「藏劍三子正面強攻,伏見、申吞掩護,禿鷲、巢跟我準備活捉星靈。」
隊長既發了話,就不得不動起來。
起霧之後,反而便於潛行。一行八人悄悄靠近目標,運足目力打量,只見迷霧之中緩緩飄行著一幢如同幽靈船般的幻塔,藏劍峰三兄弟對視一眼,各有默契,已分配好各自的任務。
「行動!」唐天風打了個手勢。
八人「唰」的散開。
藏劍峰三兄弟呈品字狀,從幻塔後面衝上去,一人負責一個方位,待到即將靠近時,突然拔劍,醒目的三色劍光在黑夜迷霧中粲然華麗,「轟轟轟」斬在幻塔的三個方位。幻塔是由星靈的本命符組成,本命符本質上是一種能量體,所以兩種不同性質的能量體碰撞,自然要分個高下。
顯然幻塔承受不住劍光的打擊,結構出現紊亂。
伏見怪笑一聲,漫天的風沙捲來,由幻塔的各個入口湧入,裡面藏著隨時會發出致命一擊的申吞。
大量的樹根破土而出,將結構陷入紊亂並且隨時會潰散的幻塔重重纏繞。唐天風與禿鷲乘樹根直上幻塔頂層,眼看這場突襲將以生擒星靈完美落幕,突聽一個妖異的輕笑聲響起來。
「真是不美。」
只見幻塔紫光大作,湧入塔內的風沙一粒不少,與申吞一起被狂猛衝擊而出,纏繞幻塔的樹根,「啪嗒啪嗒」破碎,禿鷲與唐天風駭然變色,皆被一股力量衝擊,直直摔飛出去。
藏劍峰三兄弟眼看不妙,才剛要退,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震散了骨架,只覺渾身酸軟無力,又痛又難受。
然後就聽到塔內有人說道:「咦,大先生,他們好像不是星靈。」
「哼,先殺了再說。」另一個聲音激憤冷漠,在知道襲擊者不是星靈后,立刻動了強烈的殺意。
「長吉,有沒有搞錯啊,剛才他們衝過來,你又不是沒有察覺,也沒見你喊打喊殺的,以為是同族就不聞不問是吧?」
黃承彥一聽這對話,又想到方才的笑聲,趕忙脫口道:「可是燕十一燕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