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四百零六章 洪水滔天上
天雄軍的斥候基本上都是由青弋軍的戰士組成,他們的偵查能力當然要比普通的斥候強悍許多,庚子特地挑選了幾個精幹人員,並囑咐他們一定要小心。庚子在盧象升身邊緊張聆聽著黑暗中的動靜,生怕聽見開火的聲音,可是好一會,下麵一點動靜都沒有,正在奇怪的時候,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大人、將軍,下麵,下麵沒人了,建虜的幾道封鎖線空無一人。”微弱的喊聲傳來。庚子心頭一凜,沒人?怎麽會沒人?盧象升麵色變了數變,身邊眾人皆是發出低呼聲。幾個斥候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庚子遞過水壺,對眾人道:“先喝水,你們可看仔細了?”幾人咕嚕咕嚕喝了幾口水,喘了幾口氣道:“將軍,絕對不會錯,我們一直探查到山腳都沒有發現任何敵人的蹤跡,按理說若是準備夜襲,他們甚至有可能已經埋伏在半山腰了,我們也感到奇怪,繼續往前還是沒人,一直探到離他們營地不遠的地方,對方竟然連明哨暗哨都沒有布置,我們甚至一路摸到了營門邊,這才發現營門大開,裏邊一點動靜都沒有,人能做到不說話,馬不可能一聲嘶鳴都沒有,可大營裏就是死寂,沒動靜。”
庚子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先下去休息,轉頭對盧象升等人道:“大人,恐怕不妙,建虜這個時候撤走就兩種可能,要不然就是打不過咱們撤了,這種可能性極小,豪格回去沒法跟皇太極交差,還有一種就是他們故意撤退,引誘我們追擊。”孫傳庭和盧象升對視了一眼,盧象升歎息了一口氣道:“嗬嗬,攻其必救,圍點打援,好計策,對方陣營裏有高人啊。”孫傳庭也是麵露難色,眉毛都擰到了一起,顯然是明白了盧象升話中的意思。盧象升思考了一會便道:“不行,全軍立刻整隊,天亮之後派出一對精幹騎兵斥候前出探查,剩下人做好戰鬥準備,往西安府方向急行軍。”“得令!”盧象觀等將領一起抱拳道。“慢!”袁承誌上前一步道。“承誌?還有什麽事情嗎?”盧象升問道。“大人,萬不可如此,這是一個陷阱,我們不能被敵人牽著鼻子走。”袁承誌說道。
他當然明白盧象升的心情,盧象升和孫傳庭是什麽人他太了解了,滿蒙聯軍這麽做正是利用了他們兩人的心理,這明擺著是一個死局。“大人,建虜這是故意往西安府方向攻擊前進,他們算準了咱們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看著他們在西安府燒殺搶掠,就西安府的守軍還真的不一定能頂住他們的攻擊,可是大人有沒有想過,我們能在這裏堅持是占了地利的優勢,這樣傷亡比才能在可控的範圍內,一旦失去了這個優勢,我們還能跟敵軍打成這樣的傷亡比嗎?不論是天雄軍還是孫大人的兵馬,都是步兵為主,我們隻要一下山,我有十成把握,對方一定會殺個回馬槍將我們圍在平原,那麽戰鬥的難度將是現在的數倍,恕我直言,天雄軍在不依靠工事的情況下還做不到青弋軍那樣作戰,本身的裝備也有不小的差距,敵人請君入甕,如果我們跟著他們的思路走,恐怕是大錯特錯。”袁承誌道。“那你覺得應該怎麽辦?”孫傳庭插言道。
袁承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半跪在地上抱拳道:“盧大人、孫大人,下官鬥膽,我們絕不應該跟著他們的思路走,既然他們攻打西安,我們就把難題還給他們,全軍立刻向東北方向前進,進入葭州,可以利用榆林鎮渡過黃河,協防大同,封死他們的退路,除非他們從榆林鎮或者大同鎮硬衝,否則一定會原路返回,我相信吳堡那邊的長城已經被他們給摧毀了,我們堵上這個口子,讓他們無路可退,就算他們搶了大量的物資人口,帶不出去有什麽用?要不然我們就直奔他們從山西進入陝西渡河的地方,半渡而擊,目標是一樣的,同樣是讓他們搶到東西卻帶不走,選擇有利地形,打阻擊戰。”“承誌,你先起來吧,你說的我何嚐不知。”盧象升緩緩道。“建鬥,承誌其實說得對,你是客兵,本來就不應該被這些事情桎梏,我是陝西巡撫,陝西地方的事務我責無旁貸,那些都是我陝西的百姓,咱們兵分兩路,我去西安,你按照承誌的方法走。”孫傳庭走到盧象升麵前道。
“不!白穀兄,這裏是大明的土地,西安的百姓是大明的百姓,陝西的百姓也是大明的百姓,不論什麽地方,隻要是大明治下,百姓皆是大明的百姓,你讓我眼睜睜看著百姓受難而不救,那我們天雄軍存在的意義是什麽?那我盧象升和高起潛、左良玉之流又有何異?”盧象升大聲回答道。袁承誌心中暗歎一聲,想必大都督在這裏也會歎息吧。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自己在提出這個意見之前就應該知道,盧象升這樣的忠義之士是絕對不可能看著百姓受難,而自己在一邊隔岸觀火的。再說,滿蒙聯軍利用的不正是他和孫傳庭這樣的忠義之士的心理嗎?攻其必救,盧孫二人絕不可能看著清兵在西安府燒殺搶掠完了之後再跟他們決戰,那樣他們對不起陝西的百姓,新軍若是連百姓都不能保護,那還設立新軍幹什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青弋軍跟他們是一樣的隊伍,若是今天在山頭上的不是天雄軍,而是青弋軍,也許大都督也會下達同樣的命令吧。
袁承誌被盧象升扶起,盧象升拍了拍袁承誌的肩膀道:“承誌,是個好樣的,從戰略戰術上來說,你的意見當然正確,可是我們是大明軍隊,不是軍閥,我們不能看著百姓受難,建虜的手段難道你不知道嗎?大明的普通百姓落在他們手上會是什麽下場?陝西的老百姓已經多災多難了,這麽多年的兵災他們也受夠了,現在來了比流賊還要凶殘的敵人,你說他們會麵臨什麽樣的痛苦,我盧象升做不到,我無法眼睜睜看著百姓受苦。”孫傳庭也道:“我孫傳庭也做不到,堂堂陝西巡撫,如果建虜要禍害百姓,那就要先從我孫傳庭的屍體上踏過去。”一邊的張孝純鏗的一聲將大刀杵在地上,怒道:“狗日的建虜,老子日他先人,禍害完了咱們山西還不夠,還要接著禍害,視我們這些大明軍人如無物嗎?除非我們這些武人死絕了,要不然絕對不讓他們好過。”他回頭對著山西的兵馬喊道:“我張孝純這輩子沒佩服過幾個人,但是這一次跟著盧大人、孫大人並肩作戰,跟著數萬好兄弟並肩作戰,我張孝純榮幸,我張孝純佩服諸位。弟兄們,建虜這幫狗娘養的,你們說,怎麽辦?”孫傳庭軍中的山西軍將士高舉兵器大吼道:“殺!殺!殺!”山西軍的士氣帶動了全軍,一萬多將士在四十裏鋪高地上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大聲喊殺。
袁承誌激動地熱淚盈眶,這些都是大明的忠勇之士啊,若是大明的每一支軍隊都像這些真正的戰士一樣,什麽建虜、什麽流賊,根本就不可能成事。天已經蒙蒙亮,朝陽正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大家明顯地看到,本來聚集了大量人馬的四十裏鋪村早就已經是空無一人,隻剩下了空空的營盤,第二波下去探查的斥候回報,馬蹄印是朝著南邊的,顯然他們是向著西安府的方向去了。袁承誌定了定神,提醒道:“諸位,雖然如此,我們還是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我有一個建議。”盧象升道:“請講。”“全軍追擊敵人固然不錯,但是我們不能全部集中在一起,應當互相策應,下官建議,全軍分成三塊,呈品字形前進,軍隊打散混編,天雄軍和孫大人的軍隊互相穿插,分成三個行軍陣,如果敵軍掉頭殺回馬槍,第一陣會首先接敵,剩下兩陣完全可以進行支援。”袁承誌道。孫傳庭點點頭,“這是個好方法,避免我們全部人員被包餃子,隻要還有外圍部隊,就能給建虜造成麻煩。”盧象升道:“可以,第一陣以天雄軍兩個步兵團配合孫大人的一些部隊吧。隻是不知道第一陣領兵大將的人選?”
“要那麽麻煩作甚,這第一陣領兵大將還用說嗎?非我老張莫屬。”張孝純喊道。盧象觀、錢明德等人還沒說話,卻被張孝純搶了個先。張孝純道:“我就喜歡被包圍,要是我被圍住了,還指望你們搭救呢,哈哈哈。”孫傳庭一拍大腿道:“好!有股子豪氣,建鬥,本官鬥膽做主,第一陣就讓張將軍上吧,剩下兩陣,我們一人一邊,全軍立刻集結分組,準備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