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借虜上
黃土高坡的地形去過的人自然明白，可以用六個字來形容，就是溝壑縱橫交錯，這樣的地形其實非常不利於騎兵發起攻擊，騎兵的威力在於速度和衝擊力，一望無垠的平坦地形才有利於騎兵進攻，例如曆史上的蒙古騎兵，在草原的時候蒙古騎兵天下無敵，甚至一路可以打到東歐平原，但是到了南宋，就顯得舉步維艱，一個釣魚城都打了很多年，這一方麵是因為南宋軍民拚死抵抗，另一方麵當然是因為地形的限製，南宋的半壁江山大部分都在長江以南，水網地形根本就不適合騎兵作戰，所以最後南宋被消滅，元軍依靠的還是宋朝的降兵，也就是以步兵為主的攻擊部隊。放到黃土高坡，這樣一條規則同樣適用，黃土高坡到處都是丘陵山穀，坑坑坎坎，幾乎沒有什麽太平整的地形，這就是盧象升不擔心後方被攻擊的原因，因為滿蒙聯軍根本不可能派出大部隊繞到後方進攻，就算是繞過去了，也會打成添油戰術，盧象升有信心，對付敵人的添油戰術，隻要有少量的軍隊駐守就能將敵軍一隊隊的打死在陣前。前線的激戰仍然在繼續，而盧象升不知道的是已經有滿蒙聯軍的五千精兵繞到了他的後方。雖然黃土高坡對於騎兵有種種不利，可是有一個優點是無法抹殺的，那就是隱藏，各種山穀和溝壑非常方便隱藏軍隊，士兵藏在山穀裏，除非派出斥候抵近偵察，否則，也許敵人已經摸到眼皮子底下都不會有人發現。
其實寧完我和豪格等人當然知道地形對背後偷襲不利，但是他們依然要做，寧完我並不指望五千兵馬就能攻占對方的陣地，這五千人主要起到兩個作用，一是襲擾天雄軍，讓盧象升芒刺在背，在天雄軍的陣地後方始終有一支軍隊在盯著他們，就像是毒蛇一般，也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撲上來咬他們一口。而這五千人馬的另外一個作用便是堵住盧象升可能的求援路線或者向外聯係的路線，從地圖上來看，北麵是米脂，那邊是流賊的地盤，而南邊的綏德已經被自己占領，西邊是無定河，若是天雄軍想從西麵走還要想辦法渡過無定河，所以他們若是求援或者突圍就隻有一條路，那就是向東走，去店鎮，那是黃土當中的一個極小的鎮子，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麽平原地帶，店鎮是這個方向上唯一的百姓聚集點，到達店鎮之後，他們有且隻有一條路，那就是向東北方向的葭州前進，過了葭州他們就離榆林鎮不遠了，榆林鎮的邊軍是這附近唯一一支有可能對滿蒙聯軍產生威脅的力量，至於西安的楊嗣昌，寧完我可沒有將他放在眼裏，楊嗣昌那些殘兵敗將，能守住西安府已經是了不得的事情了，讓他們出城野戰，借楊嗣昌一個膽子他也不敢。五千騎兵足以攔截天雄軍的報信兵或者突圍部隊，寧完我的打算是派出精銳的三千巴牙喇和一部分草原騎兵繞路攻打葭州，隻要葭州被拿下，天雄軍聯絡尤世威的道路就被徹底封死，如果天雄軍突圍，滿蒙聯軍就銜尾追擊，最終可以在葭州的黃河平原一帶將對方全部消滅，到時候葭州城攔截在前，追兵在後，平原無險可守，若是盧象升敢突圍，滿蒙聯軍真是求之不得。
讓我們將時間撥回兩個時辰前，“額日斯，你覺得今晚的偷襲行動應該怎麽打？”在天雄軍反斜麵陣地外圍二十裏的地方，悄悄隱藏著一支部隊，這正是五千偷襲部隊中的一支，他們已經化整為零，分散在各個山穀，有的部隊負責扼守交通要道，有的則負責夜襲行動，不過對天雄軍的反斜麵陣地他們倒是一無所知，一方麵這是反斜麵陣地第一次應用於實戰當中，滿蒙聯軍也沒有這方麵的經驗，另一方麵這五千偷襲部隊行動隱蔽，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蹤，他們並沒有派人對天雄軍陣地後方進行偵查，生怕被天雄軍察覺，自然他們也就不知道半山腰竟然還有一道塹壕。山穀中，一千科爾沁騎兵厲兵秣馬，等待著出擊的時機，千夫長扭頭問身邊一個彪形大漢出兵的方略。這個大漢長得膀大腰圓，身高在一群蒙古勇士中鶴立雞群，但是如果從麵相上看竟然跟東亞人有著明顯的不同，或者說更加像是白種人。原來此人的母親是羅刹人，不知什麽原因逃到科爾沁草原，並跟當地人結婚，所以剩下了額日斯，額日斯這個名字是蒙語勇猛的意思，也許是母親希望他將來能成為一個猛將吧。說白了，這額日斯是個混血兒，混血兒的基因優勢讓額日斯不僅身高出類拔萃，更是力大無窮，並且還有著不錯的頭腦，這樣的人在崇拜武力的草原軍隊中很快就嶄露頭角，現在的額日斯已經是一個百夫長，並且是這個千人隊當中最厲害的百夫長，已經可以成為千夫長的助手，科爾沁部的士兵毫不懷疑，下一任千夫長就是額日斯。
聽見千夫長問話，額日斯不假思索回答道：“那要看千夫長這一次偷襲的意圖是什麽，實際上大汗並沒有給我們具體的任務，隻是讓我們這五千兵馬負責襲擾，既然是襲擾，那麽並不一定要取得多大的戰果，隻要讓對方不得安寧就行了，我以為，目前對我們威脅最大的就是山頂的明軍炮兵陣地，若是我們能攻上山頂，摧毀炮兵陣地，或者殺傷炮兵，咱們就算是大功一件。我建議，將千人隊分成十個百人隊，分頭出擊，黑夜之中他們必定混亂，不管哪一隊能得手，都是勝利，所以一定要等今晚主力部隊夜戰開始之後我們再行動，借著正麵作戰的掩護，明軍一定會對後背放鬆警惕，這就是我們的機會。”千夫長頻頻點頭，不管是明軍、八旗兵還是蒙古軍，隻要是個軍官都想往上爬，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千夫長自然也覬覦萬夫長的位置，在科爾沁部當中，要不然就是跟土謝圖能攀上親密的關係，要不然就是有不可辯駁的戰功，顯然，千夫長想走的是後一條路子，明軍的炮兵陣地，隻要能摧毀明軍的炮兵陣地，萬夫長的位置就是他的。千夫長滿意地拍了拍額日斯的肩膀道：“不錯，你很有腦子，這在草原是難能可貴的品質，我想，以後你會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千夫長。”受到鼓勵的額日斯臉漲得通紅，這是一種興奮的顏色，他在馬上行禮道：“願長生天保佑我們成功。”
“你這是亂彈琴！”就在偷襲部隊商量對策的時候，北部的米脂城內，一群人爆發了激烈的爭吵，牛金星說出回鶻借兵的事情，招致了李岩的強烈反對。此刻兩人已經爭得麵紅耳赤，李自成也不說話，他倒要看看，兩人究竟能辯論出什麽結果來。“牛軍師，你想速勝的心態我能理解，作為闖軍的軍師，我當然也希望能順利擊敗官兵，但是仗不是這麽個打法，一旦采用你的方略，整個事情的性質就會發生變化，無異於與虎謀皮，難道你不知道北虜是什麽性子？他們禍害邊關這麽久，完全跟咱們替天行道的宗旨背道而馳，咱們是什麽，咱們是義軍，義軍是什麽，是為民做主的軍隊，如果百姓們知道咱們跟北虜聯合起來他們會怎麽想，這會動搖咱們的根基，咱們義軍的這個義字可就沒了，沒有了這個，咱們算什麽？”李岩激動的說道。牛金星嗤之以鼻，“李軍師，我想你過於言重了，我以為這不算什麽大事，這是一種戰略手段，我倒想問問在座的諸位，說句實在話，以我們闖軍現在的實力，我們能擊敗天雄軍嗎？能砍下盧象升的人頭嗎？”牛金星問道。周圍一圈闖軍將領都低下了頭，就連李自成自己也皺起了眉頭，這個問題太犀利了，但是這是大實話，就靠著他們現在的殘兵，若不是北虜殺過來，恐怕現在米脂城已經被盧象升拿下了，說句實在話，算是北虜拯救了闖軍。牛金星捋須道：“嗬嗬，看諸位的表情，恐怕這個答案是否定的吧，那麽李軍師，我倒要問問你，現在有個借刀殺人的好機會，難道我們就這樣白白錯過嗎？你說鄙人錯了，那麽請李軍師出一個萬全之策，不跟北虜合作的情況下，怎麽擊敗天雄軍？你指望北虜能消滅天雄軍，就算消滅了，估計也是損失慘重，北虜和建虜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他們最重視的就是人口，他們不會無所顧忌的投入人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他們不會幹。但如果我們能助他們一臂之力，那麽對我們來說最大的威脅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