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局麵惡化下
“軍門！軍門！你怎麽樣了！”晉北句注山下，一支千餘人的騎兵正慌不擇路的往東麵奔馳，他們衣衫襤褸，隊形不整，每個人身上還帶著大量的血跡。這支兵馬正是從寧武關拚死突圍出來的大同軍，距離戰鬥過去才不過一天的時間，可是出來時候整整齊齊的五千多人隻剩下了這點人馬。北虜和建虜的雙重打擊讓將士們猝不及防，在沒來得及整隊的情況下，他們硬是挨了幾波箭雨，就算北虜的箭支傷害威力不是特別大，但是清兵的弓箭可不是擺設，死亡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在很短的時間內，他們就遭受了重大傷亡，根本來不及反應，在戰鬥開始的時候，一支羽箭便射中了侯世祿，連帶身邊的衛士也死傷了不少，幸虧這支箭是刺箭，不是威力巨大的披箭，雖然穿透了侯世祿的鎧甲，但是沒有射中要害部位，隻是傷到了侯世祿的肩窩。可一路上他們隻顧著奔逃，對於侯世祿的傷口也沒辦法處理，隻能簡單的包紮一下，侯世祿若是在年輕的時候，還能堅持一會，可是現在他的年紀也大了，在馬上顛簸的厲害，一時間失血過多，侯世祿的意識都有些模糊，隻能趴在馬背上，身邊衛士見侯世祿情況不對，立刻停下來詢問。
其實這些衛士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幾乎是人人帶傷，很多人傷的比侯世祿還要重。輕傷員尚且能自己騎馬，重傷員若是兄弟們不管，隻能在原地等死，幹脆，傷勢輕的用繩子將傷勢重的士兵綁在自己身後，兩人共乘一馬，兩匹馬不斷更換，這樣才能保持跟大部隊一樣的行軍速度，但即便是用這個方法，仍然有相當一部分傷員死在了路上，大同軍這一次可謂是損失慘重。家丁隊長搖晃著侯世祿的身體，他們生怕老軍門就這樣去了，若是這個死法，那可太窩囊了。侯世祿聽見耳邊有人在呼喚自己，神誌清醒了一些，想到還有這麽多將士跟著自己，自己就算是要死也絕不能是現在，他咬著牙強打精神坐直了身體，插在自己身體上的箭支已經被掰斷了箭杆，但是箭頭依然釘在自己的肩膀上，就這麽一個簡單的坐直身體的動作都已經讓侯世祿疼的齜牙咧嘴。眾人一看侯世祿的臉色，都嚇了一跳，老將軍麵色慘白，若是要用一個形容詞來形容的話，那就跟死人臉沒什麽區別。家丁隊長問道：“軍門，還好吧，前麵十裏就到廣武營，我們可以在那裏休息一下，末將放了人殿後，目前沒有清兵追上來，咱們算是脫險了。”侯世祿輕聲問道：“我們的損失呢？有多少兄弟出來了？”這句話一出，身邊幾個千戶百戶的神情皆是黯淡了下來，侯世祿的臉頰抽搐了一下，這意味著他們的情況非常糟糕。
家丁隊長耷拉著頭道：“我們隻剩下一千多弟兄了，至少折了四千人。”侯世祿虎目一紅，強忍著淚水不從眼眶中出來，他喃喃道：“隻剩下一千多人了，我大同軍的騎兵就像豬狗一般被敵軍宰殺，就像是豬狗一樣啊。”話音剛落，千餘人慟哭起來，想到昨日的慘狀，每個人有的不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而是對日後大同軍何去何從的一種迷茫。侯世祿看著將士們一個個血染征袍，忍不住悲從中來，從滿桂開始，再到他，再到他的兒子，幾代人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大同軍一下子就損失殆盡，這怎能不讓他心如刀絞。大明的九邊其實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騎兵才是他們的主力部隊，這也無可厚非，因為步兵在邊境作戰當中往往隻能承擔防禦者的角色，最多是能守住城池，讓敵人不攻破，而打反擊或者說主動出擊就必須要以騎兵作為支撐。從華夏建立一來，戰國時期有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大秦國有蒙家軍鎮守在邊關，大漢更是有霍去病這樣不世出的天才騎兵將領和他手下的王牌騎兵，也就是說，中原王朝若是想取得對邊關的優勢，那麽就必須要有一支強大的騎兵作為支撐，否則一切都是空談。所以從紙麵數據上來看，好像大明的九邊部隊一共加起來有五六十萬之多，可是這當中大部分都是防禦性質的步兵，可以用來進行反攻的騎兵總攻加起來也不超過十萬人，更不用說這麽些年邊關戰爭頻繁，不是跟建虜打，就是跟北虜打，騎兵消耗的速度遠遠大於新編的速度，更重要的是，因為戰爭的緣故，本來就缺少戰馬的明軍更加弄不到戰馬，沒有戰馬，就不可能存在騎兵，這一來一回，大明的騎兵規模是日漸減少。
在多次的戰鬥中大明隻能消極防禦跟他們沒有成建製的騎兵用於反擊不無關係，而僅看大同軍，本身雖然有數萬兵馬，但是其中騎兵隻有七八千人，除了散落在各地的將領衛隊和夜不收以外，真正可以用來成建製作戰的最多不過七千人，這其中還有一千是侯世祿的家丁，也就等於他們的正兵騎兵僅僅六千人，一戰就損失了四千，整個大同軍騎兵的老底子幾乎都被打完了，這樣的大同軍以後還能對敵軍構成什麽威脅？而侯世祿更加擔心的是接下來形勢的發展，本來有大同軍在側後威脅，如果能加上榆林衛的尤世威，兩麵夾擊之下對方應該還不敢太過放肆，現在大同軍的騎兵被打殘，等於螃蟹的兩個鉗子斷了一個，對敵軍的威脅大大降低，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這次竟然是清兵領銜。侯世祿此刻的表情跟侯拱極沒什麽區別，都是難以置信清兵竟然會選擇這個地方入關，要知道他們以往從薊鎮打進來那是因為那邊離他們的老巢近，補給增兵什麽的都很方便，可是這次他們竟然舍近求遠，從山西大同打進關內，隻能說皇太極想打大明一個出其不意，而這樣一來局麵更加凶險，因為這裏本就受到流賊的威脅，若是再加上建虜北虜，真不知道西北會變成什麽樣子。
“嗬嗬，太子殿下，有道是窮寇莫追，我們的主要目標是什麽還請太子殿下明確，咱們可不能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啊。”寧武關城下，滿蒙聯軍正在打掃戰場，這次戰鬥是在絕對人數優勢下的襲擊戰，可以說完成的非常漂亮，對方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就被徹底打敗，而滿蒙聯軍自身隻受到了不滿千人的傷亡，真正在戰場上陣亡的人數不過區區數百人，而且還是新附的喀爾喀和察哈爾兵馬，這些人不僅是在豪格的眼裏不算什麽，就算是在土謝圖的眼裏也不過就是炮灰罷了，才損失幾百人就幹掉了數千明軍騎兵，這在任何時候都是一場了不得的大勝，被勝利衝昏頭腦的豪格就要下令追擊侯世祿，將這最後的一千多突圍的明軍全部消滅。可是寧完我出麵立刻阻止了他的想法，寧完我知道，豪格因為草原各部表現不力，沒有收緊口袋導致一小部分明軍突圍感到非常惱火，可是現在不是計較這些小事的時候。大同軍騎兵已經被打殘，那麽下一步還是要回到正軌上來，以最快的速度穿插進入呂梁山，拿下嵐縣，最後奪取孟門關才是第一要務。
豪格聽見寧完我的勸阻聲，總算是冷靜了下來，他也知道，這次的戰鬥對他的地位至關重要，千萬不能出現任何差池，剛才隻不過是他發泄情緒罷了，土謝圖這幫廢物，幾十倍於明軍竟然都看不住他們的軍隊，硬生生讓一千多明軍突圍出去，簡直丟臉丟到姥姥家了，但現在不是追究他們責任的時候，他們對自己還有大用處。豪格扭頭問寧完我道：“以軍師之見，下一步我們怎麽辦？”寧完我大手一揮道：“兵貴神速，立刻以俘虜為向導，突破呂梁山，拿下嵐縣，大軍不能停，早一天過黃河，勝利就早一點屬於我們。”“好一個兵貴神速，本太子立刻組織人馬繼續攻擊。”豪格道。
不得不說，滿蒙聯軍的行動效率還是非常高的，他們立刻留下一部分兵馬打掃戰場，以鼇拜和土謝圖的人馬為主力，帶上在寧武關俘虜的熟悉當地地形的向導，從呂梁山中快速穿插，僅一天時間，大軍便若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嵐縣縣城下，嵐縣處於呂梁山腹地，平時隻有一個把總營防守，因為吃空餉吃的厲害，這個把總營實際兵員隻有一半人，幾百人在數萬大軍麵前就像一粒沙子般渺小，鼇拜幾乎是沒遇到什麽阻力就拿下了嵐縣，他們馬不停蹄，留下部分兵馬駐紮嵐縣之後主力穿過磨盤山直撲孟門關，誓要在一天之內打下孟門渡口，而豪格率領大軍緊隨其後，飛速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