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安營紮寨
“大人，到了，您看，河岸邊已經有人在迎接咱們了。”韓城渡口，上百艘大小船隻正在緩緩接近，打頭的一艘大船上，盧象升正負手站在船頭，身邊的弟弟盧象觀指著岸邊喊道。盧象升點點頭，他當然也已經看見了岸上的人群，在船上的時候，揚州商會的人便將那邊的基本情況給盧象升做了一個簡單的介紹。盧象升已經知曉了傅宗龍兵敗身亡的消息，不過除了幾個主要將領之外，盧象升並沒有將這個消息傳令全軍，其實在出發的時候他就已經隱隱預料到戰局可能會出現意想不到的變化，果然不出他所料，傅宗龍還是有些輕敵了，陝西的局勢遠遠不是他想的那麽簡單，絕大部分的地方都被流賊控製，傅宗龍在進入陝西之後就應該做好準備，隨時接敵。當然，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傅宗龍不可能再活過來，兩萬將士也全軍覆沒，活下來的人十不存一，這給天雄軍造成的困難就更大了。盧象升不是不悲傷，兵部尚書死了，作為文官，他的心裏當然也不好受，可是他沒有時間悲傷，因為現在他麵臨的局麵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目前放在天雄軍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不然直接上報朝廷，就說傅宗龍兵敗身亡，天雄軍無法完成任務，立刻撤兵。這條路不是不可行，是因為一些不可抗力才導致天雄軍撤兵，說起來盧象升責任也不大。可盧象升自己過不了這一關，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朝廷花費這麽大力氣養兵，關鍵的時候自己竟然要退兵，這回去之後且不說怎麽給陛下還有朝廷一個交代，就是回了大名府他盧象升也無法給北直隸的百姓一個交代。更重要的是，如果天雄軍這個時候退縮，盧象升清楚的知道，以河南兵和山東兵再加上楊嗣昌的殘兵的實力是根本不可能阻擋闖軍發展的，一旦闖軍統一了整個陝西，其影響力就會輻射整個陝甘寧，雖然這裏的人口不是非常稠密，但是征召數十萬兵馬還是沒有問題的，且西北民風彪悍，他們完全可以獲得一支戰鬥力不俗的軍隊，一旦他們揮師東進，恐怕中原大地將會生靈塗炭，所以天雄軍必須做些什麽。
盧象升清楚的知道，第二條路就是沒有退路的路，天雄軍必須發揮自己的價值，給闖軍血戰一番，就算不能全殲他們，也要大大削弱他們的實力，將他們牢牢限製陝西地區，等待朝廷集結新的援兵之後再給他們致命一擊，當然，如果能憑借天雄軍自己的力量就將闖軍全部消滅的話那是更好，不過盧象升明白，這有些癡人說夢了，天雄軍戰鬥力再強也不過就是一萬多人，闖軍可是數十萬，甚至他們的後備兵力還有更多，流賊隨時都可能拉起一支數十萬人的隊伍，這裏流民遍野，他們征召流民加入軍隊可以說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盧象升想一口吃掉他們估計不太可能。他站在船頭長歎了一聲，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嘩啦啦的聲音響起，連著船錨的沉重鐵鏈被直接扔進了河中，大船終於是固定住，嘭的一聲，木板橋架設在了碼頭上。盧象升回過神來，一邊的盧象觀立刻道：“大人，船隻已經停泊完畢，可以下船了。”盧象升唔了一聲道：“走吧。”一眾人等跟在盧象升的身後走下了大船，袁承誌等人早就已經在下方等候，見到盧象升的第一眼，袁承誌便立刻單膝跪地抱拳道：“下官參見巡撫大人。”盧象升自然是認識袁承誌的，當年盧象升在青弋軍考察交流，已經跟袁承誌見過好幾次，並且劉毅也直言不諱的告訴他，袁承誌就是袁崇煥的兒子，是劉毅出手救了他。盧象升立刻上前兩步，一把托起了袁承誌道：“哎呀，賢侄何須如此大禮，快快請起，快快請起，真是勞煩你們了，本官出征還要勞動大都督費心，實在是過意不去啊。”盧象升一邊說著，一邊上下打量著袁承誌，一別多年不見，袁承誌身上已經基本褪去了原先的青澀，現在已經成長為一個目光炯炯、身材強壯的年輕人，個頭也長了不少，比盧象升要高很多了。盧象升有些欣慰的笑了笑，不錯啊，袁承誌在劉毅等人的調教下已經愈發的成熟了，袁崇煥在地下有知，應該可以放心了。
袁承誌站起身來，並沒有跟盧象升繼續客套下去，也許是年輕人還有些性急，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跟盧象升長談一番，“巡撫大人，您可知道，高迎祥死了。”袁承誌道。盧象升本來還在想袁承誌成長的事情，沒想到他冷不丁的來了這麽一句，身邊的盧象坤和盧象觀差點失聲叫了出來。盧象升也是腳下不穩，他大驚道：“你說什麽？”袁承誌點點頭，“大人，下官也是剛剛知道這個消息，陝西的局麵已經愈加複雜了，李自成接手了闖王的位子，目前正屯兵在西安城附近，楊嗣昌大人隻能堅守不出。”盧象升拚命壓製自己內心的情緒，對袁承誌道：“承誌，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移步。”袁承誌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了，盧象升本來就旅途勞頓，剛來韓城，自己非但沒有請他歇息，還立刻要跟他商議軍情，連地方都沒準備好。他有些慚愧地低下頭道：“是下官考慮不周，請巡撫大人移步。”盧象升擺擺手，此刻他已經心亂如麻，這可真是巧了，官軍這邊的最高長官身亡，沒想到流賊的最高長官也死了。可是形勢對官軍愈發的不利了，高迎祥死了，李自成立刻接班，等於流賊的權力核心沒有發生改變，他們依然可以聚集在闖王這麵大旗下繼續作戰。可是對於官軍來說，形勢就有些複雜了，高起潛是監軍，身份不低，可以說僅次於傅宗龍，而盧象升雖然是巡撫，但是從地位上來說跟高起潛也不過就是旗鼓相當，這就意味著官軍沒有了領頭人，高起潛和盧象升隻能算是合作關係，那麽無人統一指揮就是目前官軍的一個大難題。
眾人進了城外的營地，已經有大量的揚州商會人員正在忙碌，盧象升暫時將軍隊交給了副將錢明德來管代，其實在天雄軍的實際軍務上，盧象升一直都是讓錢明德具體負責，畢竟他是巡撫，不是直接帶兵的將領，除了軍事方麵的事情之外，他還有許多政務方麵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一心二用，所以盧象升對錢明德交代了幾句，便跟著袁承誌進了大帳。
眾人落座，袁承誌立刻對盧象升道：“巡撫大人，今晚我們已經準備了好酒好菜，天雄軍將士可以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好好休息一晚，保存體力。大都督說過，人是鐵飯是鋼，一個士兵隻有吃飽肚子才能有旺盛的戰鬥力啊。”盧象升點點頭，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聞到了飯菜的香味，相信手下將士們也是饑腸轆轆了，一路上除了在太原他們坐下來吃了頓熱飯以外，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吃幹糧度日，相信將士們也很想吃一頓好的，好好休息一下，盧象升不是那種不通情達理之人，既然今天有這個條件，他不介意讓將士們享受美食。袁承誌對身邊的庚子吩咐了幾句，庚子立刻領命出去，不一會便端上了一盤香噴噴的烤全羊，烤全羊已經被切好，不像草原上那樣是一隻整羊，還要吃飯的人現切。庚子將米飯，蔬菜湯，烤全羊放在盧象升的麵前，便站到了袁承誌的身後。袁承誌對盧象升道：“巡撫大人旅途勞頓，應該是餓了，還請大人用膳。”如果是按照正常的套路來說，盧象升現在應該是很餓了，可是他的饑餓感完全被袁承誌剛才說的消息所衝淡，現在的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日後的作戰，沒心思享用眼前的美食。
盧象升下意識地問袁承誌道：“怎麽，你們也還沒有吃飯嗎？”袁承誌搖搖頭道：“我們都已經吃過了。大人，我知道您現在心裏有事，不過再怎麽樣飯還是要吃的，後麵的仗會很難打，也許咱們這樣安心吃飯的時間不多了。”盧象升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對袁承誌道：“你小子說的對，大都督說得更對，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再怎麽樣也要吃飽肚子。戰爭的事情等會再談，先看我風卷殘雲把眼前的吃食給消滅了。”說罷盧象升便左右開弓，大快朵頤起來。不僅盧象升如此，營中的天雄軍將士們也是如此，一個個吃的滿嘴流油，果然還是熱食吃的舒服啊，總好過冷菜冷飯，還有大碗的肉湯蔬菜湯等著大家。全軍將士痛飲揚州商會準備的烈酒，眾人皆是興高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