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官軍覆滅上
傅宗龍慘叫一聲“啊!”便立刻伏在了馬上,楊國棟見狀大驚,督師竟然受傷了,而且以他征戰多年的經驗來看,箭支射入軀幹,應該是傷到了內髒,隻是在戰場之上也不能分辨傅宗龍的傷勢,眼見傅宗龍在馬上一動不動,楊國棟別無他法,牽起傅宗龍馬匹的韁繩,直接拖著傅宗龍往後軍奔去。楊國棟的一顆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傅宗龍傷勢不明,大部分軍隊也亂成了一鍋粥,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些新兵應該是沒指望了,就靠他楊國棟一個人也不可能收攏殘兵,光憑借剩下的五千北直隸老兵,運氣好的話可以將敵軍的攻勢擊退,然後自己保護著傅宗龍沿著來時路退回潼關,如果說運氣不好,流賊將弟兄們團團圍住,那他們憑借人數優勢不斷攻打,自己這幾千人馬遲早有頂不住的時候,楊國棟咬著牙,不管怎麽樣,現在還是將傅宗龍救回去再說。
楊國棟一邊急切呼喚著傅宗龍,一邊吩咐將士們全力結陣,務必掩護督師撤出包圍圈。“督師!督師!你怎麽樣,你怎麽樣了?”楊國棟大聲吼道。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戰場上聲音嘈雜,但是楊國棟耳力驚人,還是一下子聽出了是傅宗龍在說話,“楊總兵,本督隻是受傷,你放心,就這一箭本督還死不了,再說,本督的裏麵還穿了軟甲,這些流賊用的都是官兵那裏搶來的製式箭支,不是建虜那種強弓利箭,否則,本督就是再命硬,也挺不住。”楊國棟忽然放鬆了下來,長舒了一口氣,傅宗龍隻要還活著就行,看樣子狀態還行,隻不過箭支可能深入體內,現在傅宗龍是直不起腰來了。自古以來,不論是哪一個朝代的軍隊出征,失陷主將都是重罪,更何況傅宗龍是文官,更是督師,要命的還是兵部尚書,楊國棟作為總兵,應該說是他麾下第一大將,如果傅宗龍有個三長兩短,那他楊國棟也脫不了幹係,殺頭應該不至於,朝廷對他這種軍頭,尤其是曾經在京師城下立過大功的軍頭應該就會手下留情,但是會不會降職那就不一定了,畢竟楊國棟所在的地理位置跟其他總兵不一樣,他就在京師的眼皮子底下,朝中眾人和皇帝都在盯著他,降職他們這些人還是能幹得出來的,到時候回去,禦史言官的折子應該能將楊國棟給淹死。
楊國棟左手牽著傅宗龍胯下戰馬的韁繩,右手用大刀拚命撥打著射來的箭支,總算是將傅宗龍給護住,而保定的盾牌兵見到主將有難,立刻前來支援,數十麵盾牌護在楊國棟和傅宗龍的側翼,總算是讓楊國棟喘了一口氣。無數的散兵遊勇從保定軍的軍陣前跑過,任憑軍官喊啞了嗓子,這些新兵也停不下腳步,隻顧著抱頭鼠竄,楊國棟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可是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好在這些亂兵占時拖住了李自成人馬的腳步,就算是一兩萬頭豬,讓李自成的軍隊抓,還要抓上幾天的工夫,更不要說這是一些還有裝備的敗兵,有的落在後麵的敗兵被流賊追上,自知生還無望的他們也是困獸猶鬥,拿起手中的兵器紅著眼睛跟流賊廝殺起來,想的就是一命換一命,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這讓老營兵很是頭疼,特別是軍官們,他們知道這些老營兵都是闖軍的根基,死一個都會讓李自成心疼半天,更不要說是跟這些官軍的新兵以命換命了,很明顯是不合算的買賣。
這些流賊也都是打老了仗的,從這些官兵的反應來看,很明顯就是新兵,若是官軍的老兵是不會如此驚慌失措的,就算是宣大軍也是在被消耗的差不多之後才崩潰,不會一上來就這個樣子,雖然想不通為什麽傅宗龍麾下這麽多新兵,照理說官兵既然來陝西剿匪,那應該是精銳盡出,怎麽說傅宗龍也是大明兵部尚書,沒理由麾下都是這些廢物,但是事實就是出現了,傅宗龍的人馬還真的就是不堪一擊,這也讓李自成大大鬆了一口氣,既然是這樣的官兵,那麽這一仗打的就有把握了,李自成揮舞兵器呼喊著,讓士兵們奮勇衝擊官兵的陣營,有的官兵跪地求饒,但是殺紅了眼的流賊哪裏管得了那麽多,不管是不是抵抗,都是一刀砍翻,將人頭給剁了去,這就導致了官兵的反抗反而激烈起來,雖然沒有有組織的大規模反抗,但是零星的官兵反擊還是給他們造成了巨大的麻煩,老營兵追擊的陣型也完全散亂起來,有的百人隊追擊的順利,自然就跑到了前麵去,有的百人隊被反擊的官兵給纏住,落在了後麵。整個流賊的軍隊從一個較為整齊的長方形變成了鋸齒形,凹凸不平,完全看不出軍陣的樣子。坐鎮後方的李岩大驚,他急忙對前麵的李自成喊道:“副帥!副帥!不能這麽打!不能這麽打啊!”李岩知道,軍隊作戰,陣型是非常重要的保證,一旦陣型散亂,即便自己是完全占有優勢的一方,可是若這個時候有官兵反攻,自己反而會被打的一敗塗地。
李自成聽見了後方李岩的喊聲,他猛然一驚,作為闖軍的副帥,實際上的負責人,自然也是一代戰術大師,雖然李岩沒有明說,可是李自成還是一下子就想到了李岩想對自己說些什麽,他分明也跟李岩想到一處去了,而最危險的是,李自成的站位相對靠前,在山坡上能對山穀中的局勢一覽無餘,他分明看見在奔跑的官兵後方隱約出現了一個圓陣,直覺告訴他,那絕對不是幻覺,而是官兵在後軍已經形成了有組織的抵抗,就像是大海中的礁石一般,如果這時候闖軍亂哄哄的撞上去,那麽肯定會像海浪拍在礁石上那樣,被打的頭破血流。李自成連忙吩咐身邊的傳令兵道:“你立刻前去傳令,讓前麵的人收攏隊形,立刻後撤,不要跟官兵過多的糾纏!”傳令兵領命而去,但是李自成分明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命令應該是下達遲了。果然如李自成所料,正追殺的一頭興起的流賊一下子撞在了北直隸老兵組成的防禦線上。楊國棟不愧是百戰老將,對戰場的把握也很準確,他知道流賊此刻正是被勝利衝昏頭腦的時候,能不能將他們的攻勢擊退,就看這一陣了。
他對麾下士兵的配置非常合理,外圍自然是刀牌手,雖然北直隸並不盛產騎兵,因為北直隸大部分的資源都被京師征用,比如說京師三大營就配備了大量的戰馬,加上邊關的軍隊將戰馬全部收攏過去,像是保定這樣的地方自然隻能組建一些步兵,但是就這些步兵相對於全國的其他衛所來說還是比較強大的,一方麵自然是因為北直隸距離京師近,能得到的軍餉和資源相對充足,另一方麵當然是因為楊國棟訓練嚴格的關係,所以北直隸老兵刀牌手的戰鬥力不容小覷,不僅盾牌結陣熟練,他們手中的重型樸刀也不是吃素的,隻要是敢於接近盾牌的敵兵,基本上都會被樸刀給一劈為二,這些刀牌手的身材高大,也是楊國棟精心挑選的武士,所以流賊在他們麵前毫無優勢。一名流賊剛剛將前麵一個逃跑的官軍新兵砍翻在地,忽然感覺麵前有巨大的殺氣和威壓傳來,他抬頭一看,隻見一個高大的漢子頂著盾牌向他衝了過來,轟的一聲,巨盾直接撞在了流賊的身上,縱使他是老營兵,可是千鈞一發之際他避無可避,直接被盾牌撞得飛了起來,然後重重的摔倒在地,眼冒金星,他想站起來,可是緊跟著脖子一涼,覺得整個人都飛了起來,恍惚中他好像看見自己的身體還坐在地上,剛才那個盾牌兵正揮舞著手中的大刀從自己的身體上劃過。他覺得這幅場景有些奇怪,但是下一刻便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無頭屍身噴出的鮮血將刀牌手的盾牌染紅,仿佛是地獄裏的殺神一般,如此場景正在戰場的各個角落上演。而除了刀牌手給流賊帶來的震撼以外,弓箭手也不是吃幹飯的,楊國棟麾下的老兵弓箭手躲在刀牌手的身後成為第二道防線,他們從盾牌的縫隙中不斷射出箭支,燕趙之士便以敢戰善射出名,這些老兵弓箭手給流賊造成了巨大的威脅,大量的流賊被箭支射翻,應聲栽倒。最後便是他們的長槍兵,這些長槍兵將硬木和精鐵製作的槍身從盾牌中間架出,撞到盾牌牆上的敵兵如果不仔細看,就會被尖細的長槍給洞穿身體,慘死當場。最後一層,便是楊國棟的親兵隊,這些騎士也在馬上不斷用遠程兵器收割著流賊的性命,一時間血肉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