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軍抵周至下
“林縣令，本王勸你好好說話，你以為我聽不出來你話裏的譏諷之意？你們這些朝廷官員都是一個德性，總以為我們闖軍是流賊，本王實話告訴你，朝廷無道，逼得我們這些良善百姓起來造反，我們乃是替天行道，你想要做朝廷的鷹犬，那就隻有死路一條。怎麽，你覺得周至縣的百姓跟著本王是虧待他們了，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這些百姓跟著闖軍才能有好日子過，等到咱們推翻朝廷的那一天，這些百姓分田地、均貧富，難道你覺得那不好嗎？”抽了林濱一鞭子，高迎祥還覺得不解恨，繼續挖苦林濱道。林濱咬著牙道：“闖王，這些百姓都是在周至縣生活良久的平淡之人，下官以為他們沒有闖王那樣的雄心壯誌，都是升鬥小民，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城裏衙門的倉庫和庫銀任憑闖王拿去，百姓家裏的東西都給他們留下吧，讓他們就在周至縣生活，將來闖王若是能得了天下，善待周至縣的百姓便是。至於我們這些官員，闖王若是看著不順心，盡管將下官的人頭拿去，我身後這些也都是縣衙的小吏公人，還望闖王放他們一馬。”啪啪啪啪，又是幾鞭子重重抽打在林濱的身上，將他的後背官服全部打碎，一道道血印展現在眾人麵前，身後有的官員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哈哈哈哈，林濱，你想得美，你覺得你是好官我們是亂民？你想求死？本王偏偏不成全你，來人，將林濱給本王羈押在縣衙的庭院中，綁在柱子上，每天讓人抽打三遍，讓這朝廷的狗官看看，我們闖軍才是拯救百姓的軍隊。”高迎祥指著林濱笑道。周至縣本來就不是什麽大縣，自然不能將幾十萬闖軍全部放進去，高迎祥認為，他率領的中軍饑兵當然是不能在城內駐紮的，但是正兵營安排進去也很困難，畢竟有五萬正兵，人數也不少，如果讓五萬正兵進城，城裏也擠不下，自己自然是要將周至縣的居民給裹挾的，周至縣也必須鏟平，不過軍隊行進到這裏之前還沒有經過一次休整，不如就在這周至縣城外休整一番好了，前軍繼續往前探路，據軍中知曉這一帶地形的人說，前麵是黑水峪也是個地形險要之地，若是官兵在那邊有埋伏也是個大問題，所以想了想，高迎祥覺得還是讓前軍去探探黑水峪，中軍在周至縣城外駐紮，用後軍看著這些饑兵，防止他們散亂或者逃跑，自己帶著親兵隊進城去休整兩天，他跟李自成已經約定好，自己這邊動靜弄得越大，官兵就越會注意自己這裏，給李自成創造奔襲子午穀的機會。
闖王的命令既然已經下了，闖軍將士們自然要忠實執行，很快，城內便傳來哭天搶地的聲音，高迎祥自然不可能聽林濱的廢話，周至縣內的東西他全都要，不管是官府還是民間，隻要是對闖軍有幫助的東西，都是他的財產。闖軍士兵進城去挨家挨戶搜查，並且將所有人的家裏全部翻箱倒櫃的搜查一遍。砰的一聲，一個闖軍士兵帶著三個跟班凶狠的踢開一戶人家已經破敗不堪的木門，那闖軍的打扮跟後麵的跟班不同，想必應該是正兵營的軍士，帶著幾個饑兵進城搶掠，院子裏幾個穿著麻布衣服上麵還有著大量補丁的平民正抱在一起瑟瑟發抖，闖軍正兵定睛一看，發現是三男四女在一起，應該是一個家族，其中兩個老人，兩個成年人，還有三個小孩，小孩也是麵黃肌瘦，可見就是周至縣的貧民人家，平時生活條件也不怎麽樣。不過這些闖軍士兵可不管這麽多，闖軍裏麵比他們窮苦的人多了去了，他們還在縣城裏居住，還有個房子遮風擋雨，豈不知很多陝北的饑民都已經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他娘的，一個個在這裝什麽裝，咱們闖軍進了城，那是你們的好日子來了，還不快跟闖軍親近親近，一個個躲那麽遠作甚！”正兵對著人群怒吼一聲道。這一聲不要緊，兩個年紀小的孩子立刻被嚇哭了，“軍爺！軍爺！咱們都是窮苦人，家裏也沒什麽剩下的東西，軍爺若是不信，可以進屋子看看，小人絕對不敢有半句假話。”一名三十多歲的成年男子跪在地上不斷拱手作揖對著正兵說道。突然後麵一名饑兵衝上來一腳將其踢翻，“呸！晦氣！老子們在陝北連飯都沒得吃，天天吃觀音土的時候你他娘的在哪呢？你還有臉說你是窮苦人，你要是窮苦人，那咱們這些人算什麽？老子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待會我要是搜到銀子，可別怪我不客氣！”饑兵說完便望向正兵，正兵點點頭示意可以動手。三個饑兵如同聽到了什麽美妙的音樂一般，歡呼著怪叫著衝進了房間內開始搜尋，劈裏啪啦，那是碗碟被打碎的聲音，還有桌椅被推到的聲音，外麵的幾個周至縣平民臉色變得無比悲戚，本來就窮苦的家庭這下可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搜了半天，幾個饑兵出來了，隻見一個饑兵提著一個麻袋，袋子倒不是很大，他說道：“他娘的，這幾個人還真是窮鬼，咱們看了半天，也就找到這一袋米，剩下都是些破碗爛碟沒什麽值錢的。”饑兵說道。正兵搖頭道：“那是你們搜的不仔細，我方才觀察了，他們家的小孩總是看向院子角落，我猜那裏恐怕有不少好東西，你們挖地三尺，都要把寶貝給我找出來。”正兵指了指院子的角落示意幾個人過去挖掘。這一下可不得了，家裏的男主人眼睛裏帶著驚恐的目光，正兵愈發覺得他的猜測是正確的，他明顯看到這個家的女主人正在發抖。果然饑兵一眼就看出院子角落裏的泥土好像翻動過，他們抽出腰間兵器扒拉著泥土，果然發現了一個小包裹。饑兵兩眼放光，立刻將小包裹給拿在了手上，家裏的男主人大叫一聲，立刻撲上去抱住了饑兵的大腿，嘴裏喊著：“軍爺！軍爺！這是家裏最後的財產了，也沒多少碎銀子，糧食什麽的你們盡管拿去，我們全家要是沒了這些銀子，那就是要活活餓死啊。”饑兵一巴掌打在男主人的臉上，啪的一聲響，他喊道：“都給老子上，往死裏打！”身後的兩個饑兵如狼似虎的撲上去對著男主人一頓毒打，直打得他哭爹喊娘。
饑兵將手中的包裹打開，定睛一看，這些碎銀子加起來不過也就二三兩，他大罵一聲晦氣，弄了半天就這麽幾兩碎銀子，他吐了口吐沫，對正兵一臉訕笑地說道：“隊長，就這麽點銀子了。”正兵一把將碎銀子拿過來裝在了口袋裏，然後對饑兵說：“你往一邊站。”饑兵臉頰明顯抽動了一下，這正兵他娘的也是摳門鬼，竟然一點好處也不給兄弟們，真是混賬，以後自己要是能混到正兵營中，非要想辦法弄死他不可。但是現在，他是正兵，這些饑兵也拿他沒有辦法，隻能退到一邊，正兵似笑非笑的對已經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男主人還有平民們說道：“你們也不用擔心這些銀子沒了，反正就算是給闖軍當軍費了，你們將來也是闖軍的一員，這叫做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從你們手上拿的銀子，還不是為了發展壯大闖軍，等你們進了闖軍軍營就知道了，那可是好地方。”
女主人和家人們一臉驚恐的搖頭道：“不不不，軍爺，錢財糧食你們盡管拿去，求求你們放我們一條生路，我們就是普通人家，也不會打仗什麽的，跟在闖軍當中隻能是累贅，我們就在這周至縣當中，哪裏也不去。求求你們行行好，放了我們一家老小吧。”“放你娘的屁，你說不去就不去，你還有沒有把闖王，有沒有把闖軍放在眼裏，少他娘的廢話，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趕緊的，你們幾個，把他們全部拽起來，不管男女老幼，全部送到城外軍營去，給闖王當做饑兵。快去！”正兵命令道。人性往往就是這樣，其實在場的這些饑兵曾經也是被裹挾的平民，但是他們到了闖軍的陣營之後，精神已經麻木，甚至有一種複仇的快感，既然自己的家被毀了，自己的親人也被抓進了闖軍大營中，那麽別人也別想好過，這些人想的倒是簡單，在這周至縣城裏躲著什麽事都沒有，哪裏有這麽好的事情，他們也必須打仗，跟著闖軍一起打仗，一邊想著，他們手上的動作加快，將平民全部拉了起來，男主人被女主人和一個稍大點的孩子扶著，他們一瘸一拐的走出家門，這家人在刀劍麵前隻能選擇屈服。而與此同時，這樣的場麵在周至縣城中不斷上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