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宣大戰敗上i
艾萬年和手下的騎兵看見合水縣的城牆,他們已經來不及多做反應,隻是本能的想衝進城去,艾萬年大吼道:“不想死的,立刻突破流賊的防線衝進去,頗希牧會接應咱們的,記住,落後可就死定了!”絕境之下,也不知道騎兵們哪裏來的勇氣,在這種形勢下,他們被激發了體能的潛能,回頭是死路一條,要想活命就必須要衝過城外流賊的封鎖線,好在這些流賊都是步兵,如果他們一鼓作氣硬衝,應該是能突破的。果不其然,艾萬年一馬當先帶著手下人進行亡命突擊,城外的三萬闖軍早就分成了數個部分分別圍困城池,基本上每一麵都有五千人,剩下一萬人由高迎祥親自帶領作為總預備隊,而李自成幾乎帶走了六萬精銳中的精銳,所以城外守軍的戰鬥力遠遠不及北岔河邊的伏兵,況且一麵城牆隻有五千人封鎖,麵對數千騎兵,他們想將防線轉向也來不及,就這麽稀裏糊塗的被宣大軍的騎兵突破了防線,戰馬呼嘯而過,馬背上的騎兵們拚了命的揮動手中的兵器,硬是從五千步兵當中殺出了一條血路,猝不及防的闖軍圍城部隊被衝的七零八落,至少有上千人死在了艾萬年的這一波攻勢中。頗希牧早就等候多時,在艾萬年的兵馬跟城外闖軍接戰的一瞬間,他便下令打開城門,並且安排軍中僅有的三百火銃手集中在東門城牆上,掩護艾萬年的人馬進城。
艾萬年的兵馬極速向城門口聚攏,身後尾隨的闖軍騎兵也是越追越近,頗希牧果斷下令道:“放銃!”砰砰砰,三百火銃手手中的鳥銃打響,李自成手下的騎兵雖然有棉甲護身,但是單單一層棉甲在對付弓箭的時候尚能支撐一會,可是碰見銃子基本上跟無甲目標沒什麽區別,其實李自成也不想讓騎兵太過靠近城牆,可是戰鬥中騎兵的慣性不是主將下令停止就能立刻停止的,況且這些騎兵的戰場紀律沒那麽好,都是積年老匪,平時身上自然帶著一股匪氣,對於上官的命令並不是完全聽從,李自成也拿他們沒辦法,誰叫這些人是闖軍中的精銳呢。上麵一陣火銃轟打,倒是將追得近的闖軍騎兵打死了一片,不少騎兵栽落馬下,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們這才猛然醒悟,沒想到一陣你追我趕竟然已經追到了合水縣城城下,當當當,鳴金的聲音響起,這是高迎祥命人發出信號,這些騎兵無意義的送人頭讓高迎祥實在是看不下去,隻能招呼他們立刻停止進攻。闖軍這才停止了追擊,讓艾萬年的兵馬逃出生天。
進了城,艾萬年一把將頭上的缽胄盔摘下,扔在了地上,雖然是冬天,可是他的頭上已經冒出了陣陣熱氣,也不知道究竟是戰鬥激烈熱的還是因為緊張的渾身冒汗。總之,他的騎兵是暫時安全了,身後的將士們紛紛下馬癱坐在地上,本以為這場救援戰鬥就算不是大獲全勝,也能擊潰一些闖軍,有所斬獲,畢竟他們是精銳的邊軍騎兵,打不過建虜難道還打不過這些甲胄兵器都不齊全,前一天還是老百姓的流賊嗎?可是沒想到闖賊是給他們好好地上了一課,就連參將艾萬年自己都想不通,這還是他們印象中的流賊嗎?本以為剿匪事宜情形不妙是因為各地衛所兵戰鬥力差,軍紀敗壞,戰場不用命所致,可是萬萬沒想到根本就不是這麽一回事,即便是號稱九邊精銳的宣大軍竟然也吃了這麽大一個虧,艾萬年回頭看看跟著自己回城的這些個殘兵敗將,粗略清點一下竟然損失了一半人馬,這不禁讓艾萬年悲從中來,這五千騎兵可是宣大軍的精華,沒跟建虜北虜在關外血拚,竟然陰溝裏翻船栽在了李自成的手裏,並且還折損了自己的副將,艾萬年長歎一聲,將手中浸滿了鮮血的大刀給扔在了地上。
“艾將軍!艾將軍!”正當艾萬年悲憤的時候,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隻見城頭上匆匆走下來一員大將,這不是他宣大軍中的同僚頗希牧還能是誰,說起來頗希牧比艾萬年還要年長幾歲,如今已經過了四旬的年紀,稱他一聲老哥也不為過。頗希牧疾走兩步來到艾萬年的麵前道:“艾將軍,何以?何以至此啊?”艾萬年實在是不知道跟頗希牧如何解釋,這一仗簡直就是失敗的莫名其妙,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大軍忽然就敗了。也不知道闖軍究竟是施了什麽法術,“老哥別提了,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前些日子收到你的求援信,請示楊大人恐怕也來不及,我便沒有等楊大人的軍令,直接領著五千騎兵出發來援。”艾萬年低聲道。頗希牧猛地一拍艾萬年的肩膀道:“老弟!你!你糊塗!”艾萬年抬頭看著頗希牧,不知他何出此言。頗希牧將艾萬年拉到一邊道:“老弟,不是我頗希牧不相信楊大人,但是你要知道,楊大人是三邊總督,我們宣大軍是他帶過來的客兵,本應該更加事事小心,每每請示,可是你竟然,這豈不是給侯總兵抹黑,萬一我們要是全軍覆沒在此地,影響了整個剿匪戰局不說,恐怕最後的戰報上,咱們宣大軍。。。”頗希牧不知道如何說下去,但是艾萬年卻猛然懂了他的意思,是啊,自己的確是欠考慮了,這次的事情做得太過魯莽,絲毫沒有將後麵的事情考慮其中。若是自己在剛才的戰鬥中大獲全勝,重創了流賊還則罷了,否則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不聽號令、擅自出擊、損兵折將、喪師失地的罪名,自己獲罪不說,還連累了宣大軍上萬將士並且還敗壞了宣大軍和侯總兵的名聲,楊嗣昌是文官,如果上麵追究戰敗的責任,他完全可以照實寫,那麽自己這個罪名就坐定了。“我!”艾萬年動動嘴唇,不知道如何接話。
頗希牧長歎一聲,“老弟,這些都是後話了,如果咱們都死在這裏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可是老哥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數千將士,他們都是好兵啊,我在府城已經損失了兩千人,剩下著三千人我希望他們能撐到援兵到來,就算是我死了也值了。”艾萬年更是低下頭去,是啊,目前的當務之急是如何守住城池,外麵的闖軍有數萬,自己手頭的兵力隻有兩千多騎兵和三千步兵,五千人的兵力,敵軍十倍於己,而且這五千人中還有大量的傷兵,情況不妙啊。“咱們還有多少糧食?”艾萬年立刻問起了城內的情況,卻隻見頗希牧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老弟,我就實話實說了吧,合水縣本來就是個小縣城,非常貧困,你看看這城牆就知道這個縣城不會有什麽油水,闖賊打過來之前,這裏的居民是逃的逃散的散,基本上將糧食物資都給帶走了,城內的府庫倒是有些存糧,這些天我們已經用了不少,咱們現在有五千人,還有戰馬,就那麽點糧食,我粗略的算了算,最多能頂七天,七天之後我們就會斷糧。”
艾萬年瞬間如墜冰窟,這是比他損失了兩千多人更加不好的消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更何況這些士兵天天在生死的邊緣徘徊,體能消耗大,飯量就大,聽頗希牧的意思,這城裏府庫的糧食能撐七天也是非常緊巴,要靠大家省吃儉用才行,可是戰馬呢?戰馬怎麽辦,戰馬可不像人一樣,還能靠著意誌力支撐一段時間,戰馬吃不飽那是真的跑不動,如果他想帶著騎兵打反擊,那就必須保持戰馬的良好狀態,可是現在連戰馬的草料都不能維持,他還談什麽反攻。“將軍,將軍你看,這是弟兄們從戰馬蹄子上扯下的棉布。”艾萬年正準備跟頗希牧多說兩句,忽然一名親兵手中拿著一塊棉布走了過來,正是他們為了防止冰麵打滑而在戰馬的馬蹄子上綁的布條。艾萬年疑惑的接過來一看,一下子傻了眼,頗希牧也好奇的看了看,“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流賊卑鄙啊,卑鄙!”艾萬年恨恨的將布條擲於地上,他終於弄明白在北岔河冰麵上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了,竟然是油脂,可惡的闖賊為了勝利真是不擇手段,油脂這種對他們來說如此寶貴的東西他們居然這樣使用,怪不得自己的士兵都跟中了邪似的紛紛摔倒。
弄清了事情原委的頗希牧也是目瞪口呆,沒想到流賊當中也有高人,這樣的法子他們也能想的出來,他歎息一聲道:“流賊看來已經不是以前的流賊了,打仗學會了動腦子,這是個可怕的對手。”話音剛落,城頭上便傳來了警鍾聲,守城士兵大喊道:“流賊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