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陝甘糜爛中
正如李岩所料，當六萬闖軍二線部隊兵分兩路北上南下之後，賀人龍和左良玉兩人大為驚恐，特別是左良玉，不像賀人龍，麾下好歹有五千邊軍作為支撐，而左良玉的麾下基本上都是由河南的衛所兵作為主力，並且左良玉為了讓自己的軍隊看起來人多勢眾，竟然不惜跟闖軍學習，在流民中拉壯丁，反正這些流民隻要能有口吃的就會跟著他一起走，所以他的部隊才能在短時間內擴充到一萬多人，但是打鐵還需自身硬，左良玉知道自己身後的士兵都是些什麽貨色，所以當前方警戒的兒子左夢庚探查到三萬闖軍向漢中府逼近已經過了鳳翔府的時候，左良玉差點嚇得從位子上癱坐了下去，三萬闖軍，他不過一萬多人如何抵擋，左良玉隻能是病急亂投醫，雖然還沒有跟闖軍接戰，但是求援文書一天連發三道，不斷跟楊嗣昌稟報著前線的情況，並且為了讓楊嗣昌相信闖軍大軍壓境，左良玉竟然不惜在文書中謊報闖軍的人數，明明是三萬闖軍竟然被左良玉寫成了五六萬人逼近漢中府，這讓楊嗣昌也是大為震驚，闖軍一共十二萬兵力，突然出兵六萬南下到底意欲何為，難道是想直接拿下漢中府？於此同時，頗希牧的求援信也到了楊嗣昌的案頭，竟然又有六萬兵馬攻打慶陽府，一時間陝西震動，楊嗣昌根本沒有搞清楚闖軍的意圖，隻是感覺到反正到處都在告急，到處都有闖軍的人馬在發動進攻，一時間楊嗣昌甚至認為闖軍是不是在什麽地方擴充了兵馬，為什麽十二萬闖軍傾巢出動主動發起了對官兵的進攻，以至於他的十麵張網還沒有完全部署到位就被闖軍打亂了布置。
楊嗣昌不敢輕易亂動，左良玉的軍隊在漢中府離他最近，楊嗣昌當然也知道左良玉是什麽貨色，他麾下的河南兵可以說是楊嗣昌所有軍隊中的一個短板，而楊嗣昌駐紮在西安府的兵力也不過就萬餘人，一方麵要隨時關心左良玉那邊的情況，一方麵還要將西安府給守好了，楊嗣昌本身麵臨的壓力也非常大，就在前些日子，他接到了秦良玉給他的回信，本來楊嗣昌修書一封是想探探秦良玉的口風，看看秦良玉能不能直接揮師北上，進入左良玉的防區，跟左良玉一起給闖軍施加壓力，沒想到秦良玉竟然斬釘截鐵的拒絕了楊嗣昌的請求，當然她用的理由也非常冠冕堂皇，四川乃是大明重地，前麵已經有張獻忠窺視，雖然現在張獻忠被滅，但是誰也不能保證以後還會不會出亂子，楊嗣昌讓她一個四川土司領兵圍困闖軍她已經照辦了，但是若讓她領兵繼續北上進入陝西境內她辦不到，四川才是她應該防守的地方，若是四川有失她萬死難辭其咎，且楊嗣昌是三邊總督，不能管四川之事，她已經是做了最大努力了。
楊嗣昌被秦良玉說的啞口無言，確實，秦良玉說的句句屬實，尤其是最後一條，朝廷給他的是三邊總督的差事，在級別上來說確實不能管四川的事情，而且秦良玉也是四川土司總兵，說起來也是一品的武將，朝廷並沒有明令讓楊嗣昌節製秦良玉，秦良玉跟他平級，能做到如此協助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楊嗣昌不好再要求她什麽。那麽實際上楊嗣昌手中的兵力其實隻有本部一萬兵馬，左良玉和賀人龍各一萬餘人，加上宣大的一萬五千兵，總計五萬人，還分散在陝西各處，說是十麵張網，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終於理解當年老爹楊鶴在陝西的尷尬處境了，不是楊鶴不想剿匪，而是手中沒有多少能打的軍隊如何能剿匪。楊嗣昌不敢輕舉妄動正好給闖軍鑽了空子，五萬兵馬圍住頗希牧就是猛攻。太白山一線的張應昌也不敢亂動，頗希牧的求援信並沒有送到他那裏，且闖軍一萬人是主動挺進到太白山，這讓張應昌也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一般情況下，闖軍如果沒有絕對的把握或是絕對的兵力優勢，應該是不會主動進攻的，既然有一萬人突入太白山，那麽很有可能這隻是闖軍的先鋒部隊，也許後麵還跟著他們的主力，張應昌隻能死守太白山一線，並且不斷派出探馬去探查闖軍的情況，而李岩的計策具有極大的迷惑性，根據探馬回報的消息，這一萬人雖然是輕裝上陣，但是陣型嚴謹，訓練有素，從裝備上來看也不差，甚至幾乎是人人有棉甲，這讓張應昌大吃一驚，在邊軍中可能不算什麽，但若是在地方衛所兵中出現人人有甲的情況就已經能說明這是一支精銳部隊，更不要說連飯都吃不飽的闖軍，這一萬人一定就是他們的老營兵，有鑒於此張應昌更是心急如焚，難道闖軍改變主意將自己這裏定為主攻方向了？雖然想不通延綏這種邊境苦寒之地為什麽會被闖軍的老營兵盯上，但是一萬老營兵出現在這裏本身就說明了一些問題。張應昌隻能固守待援，甚至派出了自己的家丁快馬繞道向楊嗣昌稟報這裏的情況。
整個陝西戰局中唯一能機動的兵力就是艾萬年的騎兵，在接到頗希牧的求援之後，他並沒有等楊嗣昌的命令，而是立刻帶領五千騎兵出擊，不是艾萬年不知道軍令如山的規矩，而是宣大軍本身就是邊軍，在常年跟北虜建虜的作戰中，他們甚至戰場快速機動的重要性，報信兵若是來往西安府之間請示命令，那麽很多戰機都會被延誤，慶陽府靠艾萬年這邊近，所以頗希牧那邊的情況基本上艾萬年都能掌握第一手的資料，他們已經被闖軍給逼到了合水縣，合水縣的情況艾萬年知道，那不過是一個小縣城，雖然麵積不大有利於頗希牧集中兵力固守，但是反過來說城牆破敗，城中的糧食也不多，頗希牧在那邊堅持不了多久，又是隆冬臘月，如果自己不能快速支援，頗希牧少不了全軍覆沒的下場。
艾萬年指揮五千騎兵攜帶五天幹糧立刻急進慶陽府，直奔北岔河。而在北岔河一帶，除了圍攻合水縣的三萬闖軍之外，去掉在慶陽府損失的兵力，按照李岩的建議，李自成親自率領一萬多人在北岔河設伏，他們將在慶陽府中繳獲的油脂全部傾倒在北岔河西邊的冰麵之上，然後李自成率領五千騎兵繞道東岸，埋伏在距離他們選定的戰場十五裏之外的地方，靜靜等待著艾萬年的兵馬渡河。而一萬主力步兵則攜帶闖軍繳獲的全部火炮和火器在西岸列陣，吸引艾萬年前來攻打。
艾萬年不知是計，大軍到達北岔河之後，看見對岸不過萬餘闖軍步兵，五千宣大騎兵士氣大振，五千騎兵對付一萬步兵還不是手到擒來，幾乎是隨著艾萬年一聲令下，五千騎兵立刻發起了衝鋒，河麵已經結冰，冰層較厚，完全可以承載戰馬的重量，戰馬的馬掌釘上都裹了麻布增加摩擦力，對付冰麵不成問題，將士們大吼著跟在艾萬年的身後發起了衝擊，北岔河隻是一條支流，河麵並不寬，也就數十步的距離，五千匹戰馬，兩萬隻馬蹄敲打著冰麵，發出攝人心魄的震動聲，而闖軍雖然緊張，可還是按照既定計劃開炮，一時間震耳欲聾的炮聲響起，艾萬年沒想到闖軍竟然集中了上百門各式火炮轟擊騎兵，猝不及防之下本部兵馬被炮子掃倒了一大片，這是闖軍第一次集中使用炮火來對付騎兵，沒想到效果竟然這麽好，而稍大一些的炮子直接將北岔河冰麵上一些較為薄弱的部分轟碎，很多騎兵來不及勒馬，直接連人帶馬掉進了冰窟窿之中。一時間五千騎兵陣型大亂，但是因為雙方的距離本就很近，騎兵群還是依靠著巨大的慣性衝向了闖軍陣地，可是又讓艾萬年大吃一驚的是，仿佛是中了邪一般，騎兵在距離闖軍二十步左右的地方在並沒有受到攻擊的情況下突然人仰馬翻，很多騎兵本來已經端起了手中的三眼銃，還沒等到瞄準施放的機會就連人帶馬摔了個狗啃泥。一時間三眼銃亂放的聲音和騎兵的慘叫聲、戰馬的哀鳴聲組成了戰場交響曲，艾萬年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軍隊被闖軍壓著打，毫無還手之力。這還沒完，雪上加霜的是李自成親率五千騎兵扛著闖字大旗在戰鬥最緊要的關頭從背後掩殺過來，艾萬年還沒搞清楚前麵的騎兵為什麽會摔倒，就看見後麵黑壓壓的闖軍騎兵衝了過來，艾萬年本想指揮後隊的上千騎兵抵擋李自成的進攻，可是這些闖軍騎兵根本沒有給他們重整的機會，見官兵亂了，他們士氣大振，一頭紮入了宣大騎兵的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