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出人意料上
身後的士兵一擁而上,將幾個尚未反應過來的聯軍士兵砍成了碎末,一百名鐵甲衛士呐喊著,頂著來自察哈爾部隊的箭雨,舉著盾牌從階梯往圍牆上衝,察哈爾士兵不甘示弱,兩軍在樓梯口爆發激戰,這是最關鍵的一個點,如果讓察哈爾人拿下了通往大營內的階梯,大量援兵就可以長驅直入,直接進入大營內部,現在興都汗手頭的兵力已經全部派往圍牆,留在營地內的除了操縱投石機的健婦以外,就是老弱婦孺還有大量的傷兵,這些人沒有多大的抵抗能力,隻要察哈爾的士兵殺進來他們就都是待宰的羔羊,但是即便如此,興都汗也不能站在瞭望台上呆呆的看著,什麽都不做。他的身邊已經沒有一名隨從和衛士,能行動的人都被派出去了。興都汗下了瞭望台,直接來到了傷兵營中,看著這些渾身浴血的士兵,興都汗心中一片淒涼,有的人的傷口隻經過了簡單的包紮,還在流血,可是興都汗沒有辦法。他艱難的對傷兵們說道:“勇士們,本汗身邊已經沒有一個士兵了,大營內全是老弱婦孺,本汗沒有辦法,隻能請你們跟本汗出去,組成大營內的最後一道防線,用我們的血肉之軀來阻擋敵人,即便是今天內喀爾喀部在劫難逃,也要讓他們從咱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大汗!您不要說了,能光榮的戰死是我們作為士兵的驕傲,別看我們都是傷兵,可是您瞧,我的手還能動,還能拉得開弓,隻要將我抬到戰場上去,我一個人坐在地上也可以射死幾個敵人。”一名斷了雙腿的士兵對興都汗說道。他的雙腿在昨晚的戰鬥中被投石機的巨石擊中,兩個小腿已經消失,裹著傷口的白布還有暗紅色的血液滲出,他的臉色蒼白,但是目光堅定,不僅是這個士兵,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興都汗已經山窮水盡了,要不然也不會來傷兵營召集大家參戰。而這也意味著,整個內喀爾喀部落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但是在最後時刻到來之前,他們這些男人必須要光榮的戰死在自己的家門口,為了守護自己的家人,他們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即便是長生天今天沒有眷顧內喀爾喀,那麽他們這些漢子,這些勇士,也要給敵人留下不可磨滅的記憶,隻要內喀爾喀還剩下一個人,他們就絕不屈服。
“大汗!下命令吧,我去!我去!我去!”傷兵們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有的人失去了雙腿,有的人眼睛瞎了,有的人失去了手臂,但是沒有一個人退縮,他們就算是用牙齒咬,用石頭砸,甚至是抱上猛火油罐跟敵人同歸於盡,他們也要跟敵人拚命。興都汗緩緩單膝跪地,麵對著滿營的傷兵,鄭重的將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低下頭對傷兵們說道:“勇士們,別的話本汗不多說了,本汗也不知道對你們說些什麽,總之,因為本汗的無能,連累了你們,也連累了部族子民,如果下輩子還有機會,本汗還願意跟你們做兄弟,等會出去,本汗將會走在最前麵,我是內喀爾喀的汗,就讓我用胸膛來幫你們擋幾支箭吧!”“大汗!大汗!大汗!”傷兵們的眼眶都紅了,自己的大汗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為了這樣的大汗和部落,他們就算是死又怕什麽。興都汗的大營內,出現了一支奇怪的隊伍,他們渾身浴血,有的人拄著拐杖,有的人頭上裹著白布,有的人失去雙腿躺在擔架上被還能行走的人抬著,這支部隊大約有數千人,他們被全部拉到帳篷和圍牆之間的空地上,興都汗拿著自己心愛的彎刀,站在隊伍的最前端,他們唱著悲壯的戰歌,戰場上瞬間安靜了下來,兩方士兵停止了廝殺,靜靜的看著這奇特的一幕,聯軍士兵驚訝於內喀爾喀人的抵抗意誌,畢竟,誰能想到基本已經失去戰鬥能力的傷兵竟然會組織起來形成防線,這是怎樣的戰鬥精神?聯軍士兵心中有些打鼓,這意味著內喀爾喀人準備跟自己玉石俱焚了。內喀爾喀的士兵看見自己的傷兵出戰,心中無比悲憤,同時也充滿了對聯軍士兵的刻骨恨意,今天就算是滅族也要讓他們記住這血的教訓。
“爺爺!放開我,我要去戰鬥。”一名內喀爾喀的孩子掙脫了老人的雙手,舉著手中的木棍,站在了傷兵的人群當中,他的目光堅定,雖然他還隻有十歲,但是他也認為自己是一個男人,隻要是內喀爾喀的男人,就有義務保護自己的部族。一個兩個三個,慢慢的有老人和孩子甚至是婦女加入傷兵的隊伍當中,他們有的人拿著菜刀,有的人拿著鐵鍋,有的人拿著木棍甚至是赤手空拳,總之沒有一個人退縮,他們的眼中噴發著怒火,跟著傷兵們一起唱著內喀爾喀部的戰歌。“大汗!大汗!興都汗他們瘋了,他們將傷兵和老弱婦孺組織成了預備隊,準備跟咱們拚命了。”一名傳令兵拍馬回報道。額哲提高聲調道:“父汗,我們贏定了,他們完了,興都汗完了,竟然將這些人都拉上戰場,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預備隊了。”跟額哲的興奮不同,林丹汗的臉色卻是愈發的陰沉,興都汗這是在做什麽,為什麽他們的抵抗意誌如此強烈,這就意味著,即便是聯軍打下了內喀爾喀,所能獲得的也是一片廢墟。正如林丹汗所料那樣,興都汗集中了剩下的所有猛火油,命令婦孺們將這些猛火油澆在帳篷上,隻要敵人攻進來,他們就直接放火,玉石俱焚。跟林丹汗一樣,魯特汗的臉色也是異常難看,說白了,他才是最希望占領內喀爾喀的人,喀爾喀就要統一,可是如果將內喀爾喀殺得太狠,自己拿到內喀爾喀又有什麽意義,而且活下來的內喀爾喀人可不認為自己是他魯特汗的子民,這些不穩定因素留在自己的部落中,早晚要出事,可是要魯特汗直接送這麽多內喀爾喀人上西天,他又下不了這個決心。
正在林丹汗和魯特汗愣神之際,大營內的戰歌已經停止,內喀爾喀士兵發起了最後的進攻,沒錯,就是最後的進攻,反正防守也是死,進攻也是死,作為內喀爾喀的男兒,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壯烈,死在進攻的路上。跟在旺罕身後的鐵甲衛士無一不是以一當十,正所謂困獸猶鬥,人在絕境之中爆發出的潛力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預料的。怒罵聲、哀嚎聲、兵器交擊聲、士兵臨死前喉頭的咯咯聲交織成了一場地獄進行曲,雙方殺得精疲力竭,但是不斷有聯軍的援兵衝上城頭,他們的人數越來越多。興都汗的衛隊也開始出現了傷亡,一個衛隊士兵剛剛將麵前一個察哈爾士兵砍死,就被幾杆長槍同時穿透了身體,雖然他身上穿了兩層重甲,但是在這樣近的距離上,也防禦不住長槍的破甲穿透力,槍尖從背後透出,還在滴著鮮血。鐵甲衛士的身軀屹立不倒,他手中的戰刀拿捏不穩掉到了地上,嘴裏吐著血沫,鼻翼張開,呼吸著帶著血腥味的空氣,他最後看了一眼營地內的婦孺,也許那當中就有自己的妻子兒女,可是今天,為了他們,自己必須戰死在這裏。忽然,他發出了驚天的怒吼:“察哈爾的雜種們!去死吧!”他用最後的爆發力死死握住了槍杆,用自己的身體頂著持槍的察哈爾士兵將他往圍牆邊緣推去,啊的一聲慘叫,兩人一起摔下了圍牆,掉入了下方密密麻麻的舉著長槍的人群中,一起被紮成了篩子。
又是一聲怒罵傳來,正在和麵前一個察哈爾大漢搏殺的旺罕被對方一個泰山壓頂崩斷了手中的戰刀,現在的旺罕赤手空拳,畢竟他隻是一個謀士,就算是以前接受過軍事訓練,但是常年在興都汗身邊工作,也用不到他的武藝,所以他跟一個普通人沒什麽區別,自然不可能有察哈爾的勇士那樣的戰鬥力,那察哈爾大漢獰笑著揮舞起手中的戰刀,看來旺罕這次是在劫難逃,他已經閉上了眼睛準備領死,沒想到自己的生命在這一刻就要結束了,自己作為一名謀士,還想出謀劃策,在草原的事務中發揮自己的作用,甚至可以促使內喀爾喀吞並一些小的部落增強自己的實力,但是誰也想不到會是今天這樣的結局。旺罕閉上了眼睛,帶著風聲怪嘯的戰刀呼啦一聲落下,血光崩現。
旺罕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雖然臉上和脖子上熱乎乎的,但是好像全身一點也不疼,他睜開眼睛一看,噴濺在臉上的鮮血竟然不是自己的,原來千鈞一發之際,一名鐵甲衛士擋在了他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