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八十六章 機鋒上
“哈哈哈，這次多虧了天兵幫助，小王才能守住國都，這一場大勝真是振奮了高麗全國上下軍民的士氣啊，痛快，痛快！”高麗王京景福宮內，國王李倧正在大擺宴席，氣氛非常的高漲，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高麗國也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過這樣的大勝了，他們太需要一場勝利了，即便這場大戰的主角並不是高麗軍隊，但是在李倧看來，他們本來就是大明的附屬國，明軍得勝也就等於是高麗軍隊勝利了，而且金兵損失了這麽多人馬，恐怕已經是實力大損，再也無力南侵，皇太極即便是知道了這裏的戰況也不會選擇增兵，他們還要評估明軍的戰鬥力，若是明軍繼續滯留在高麗境內，甚至是明軍有新的動作，那麽雙方的攻防地位就會轉變，李倧內心已經有了更多的想法。
今日的宴會座次也非常有意思，雖然場中地位最高者是李倧，但是李倧並沒有托大，而是力主邀請甲午坐在他的身邊，一方麵自然是因為甲午是明軍主將，雖然李倧在大明律法裏秩比親王，已經是超品的存在，按理說甲午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指揮同知，兩人相差十萬八千裏，但是李倧並不是看甲午的官職，而是看甲午的身份，既然明軍的統兵將領是甲午，那麽不管他官居幾品都有資格坐在自己的身邊，而且上國大將當然不能跟本國的將領對等，要不然成何體統。另一方麵，李倧也是確實想感謝甲午的救命之恩，他知道，如果沒有明軍鼎力相助，戰爭結果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所以他拉著甲午的手就是不鬆開，一定要將他按在自己身邊的位置上，即便甲午萬般推辭，李倧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並且特地在王座邊設立了一個位置，就是為了甲午準備的上座。
甲午再三推辭，但是無奈李倧實在是太熱情，隻能坐了下來，剩下的文臣武將都分賓主落座，即便是王大雷也坐在了武將的首位，以示高麗國對天兵的尊重，眾人全部就位，李倧就端起了酒杯，說起了祝酒詞。李倧哈哈大笑，心中確實是極其興奮，雖然他沒有上城觀看明軍和金兵的戰鬥過程，但是金尚憲等人也已經詳細稟報了城外的戰況，明軍的英勇和強悍給李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隱隱感覺到這些明軍的戰鬥力應該要遠遠超過多年前抗倭援朝的軍隊，當然雙方的武器裝備不是一個時代這一點可以理解，可是從這些明軍將士身上的氣勢和將領們的作戰方略來看，這些明軍可謂是精兵中的精兵。
李倧的心情好，大家的心情自然也是跟著好，先不說金尚憲，這次戰鬥，作為高麗方麵的代表，金尚憲是立下大功的，他非常清楚李倧的性格，自己作為文臣，領兵上城防守，本身這並不代表李倧的意誌，崔鳴吉在李倧心中的地位要比自己高，所以如果這場戰鬥失敗了，自己的項上人頭很有可能被李倧拿來祭旗，隻有這場戰鬥勝利才能掩蓋前麵自己跟李倧的過節，畢竟自己領著百官逼宮，本質上已經觸犯了王權。好在最後的結果很好，金尚憲這才逃過一劫，並且因為他力主作戰還取得了這麽大的戰果，雖然在李倧的心中金尚憲的地位依然不如崔鳴吉，但是在朝堂中金尚憲的風光好像已經隱隱壓了崔鳴吉一頭。
按理說崔鳴吉是高麗文臣之首，應該坐在李倧下首的位置，但是今天崔鳴吉跟金尚憲謙讓了半天，非要將首位的位置讓給他，著實讓眾人大跌眼鏡，一眾大臣都沒看懂崔鳴吉的套路，金尚憲卻是懂了，這是崔鳴吉在釋放一種信號，一種謙卑的訊號，因為他是主和派，然而事實證明主和派的想法錯誤了，即便這是因為明軍插手的緣故，但是崔鳴吉明白，現在的高麗國內，金尚憲的威望已經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如果這個時候有半點差池，或是明軍提出對金尚憲的支持態度，或者是民間有力量要追究主和派的責任，或者是李倧的心思有改變，不論哪一種情況，崔鳴吉都不可能在領議政的位置上繼續待下去。所以現在退一步，是希望金尚憲既往不咎，不要幹落井下石的事情，也就意味著崔鳴吉對金尚憲服軟了。金尚憲當然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從曆史上來看，他也是一個將個人榮辱置之度外的人，他沒有跟崔鳴吉一般見識，既然崔鳴吉堅持，他也就隨了他的意，這才是大臣們覺得有些怪異的地方，堂堂領議政竟然坐在金尚憲的下首。
李倧瞥了一眼金尚憲的方向，他知道，崔鳴吉這是在和金尚憲打機鋒呢，但是現在他們兩人的矛盾不是重點，作為大臣，他們基本沒有什麽私人的恩怨，都是利益團體和政治主張的不同，而現在李倧要借助酒宴的時機對明軍提出一些請求。“來，諸位，此次大戰，天兵居功至偉，這一點咱們都看在眼裏，如果沒有大明天兵的英勇奮戰，野蠻人也不會這麽快就被擊敗，讓我們共同舉杯，敬甲午將軍和王大雷等諸位將軍！”李倧率先端起了酒杯，起身站在了甲午的麵前。甲午慌忙端杯，將身形放低一點，避免遮掩李倧的主角地位，雖然這種酒會甲午在做劉毅衛士的時候沒少參加，可是這一次他自己才是主角，從第三人稱的角度和第一人稱的角度麵對事物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甲午有些拘謹，但是他知道他代表了新軍的形象，他們在戰場上英勇，犯不著在宴會上怯場，況且自己是上國大將，又是新軍的領兵大將，如果表現不好，不是白白墮了新軍的威名。甲午想了想回答道：“殿下，此次作戰成功擊敗金兵，本將以為並不是本將或者是王大雷將軍等眾將的功勞，戰績依舊是明軍將士和高麗軍將士共同取得的，如果殿下要敬，應該敬戰死的英靈，敬前線浴血的將士，我等又有何麵目居功呢？”
李倧一愣，沒想到甲午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以前他們高麗朝廷不是沒有和明國的邊軍或者是使臣打交道，因為大明的地位，凡是使臣和大明邊將對高麗小朝廷都是秉持一種不屑一顧的態度，就說毛文龍盤踞在皮島的時候，高麗朝廷沒少受他的氣，所以雖然民間對大明依然有一種感恩戴德的情緒，但是高麗的官員和上層人士總對大明有些隔閡，在李倧看來，甲午應該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才對，可是沒想到甲午竟然將功勞放在了兩軍將士的頭上，最重要的是還給了高麗軍士一個名分，要知道，即便是李倧沒有上城觀戰，也知道高麗軍隊不過是在一邊充當路人的角色，從金尚憲的文書來看也不過就是在南漢山上充當了誘餌，其餘的正麵作戰都是明軍完成的，但是現在甲午這樣說等於給足了李倧麵子，李倧怎麽會不高興，李倧大笑著說道：“甲午將軍果然是氣吞萬裏如虎，這種廣闊的胸襟讓小王佩服，將軍說的不錯，榮譽屬於兩軍將士，沒有他們舍生忘死，我們這些人也沒有機會在這裏談笑風生，好，小王就借將軍的話，這杯酒我們敬兩軍將士！”眾人一起起身舉杯，跟著李倧喊道：“敬兩軍將士。”他們一仰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李倧放下酒杯宣布道：“寡人宣布，宴會正式開始，歌舞表演美味佳肴盡管上，今晚一定要盡興，一醉方休！”
音樂聲響起，一隊隊太監和宮女將美食放到了眾人麵前，高麗實行的是分餐製，有點像中原古代時候一人一個小桌子，然後每個人的菜肴都一樣，大家跪坐在桌邊進食。所以宴會廳的布置看起來頗為整齊，文武大臣們談笑風生，因為這些上層兩班人士的漢語都不錯，所以甲午和王大雷等軍將跟他們交流起來並無障礙。不過在參加酒席之前，甲午已經下令眾將，跟這些高麗大臣可以談談風花雪月或者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如果是涉及到新軍的動向裝備等機密問題，一概不準泄露，保不齊這些大臣中間就有金國收買的細作。眾人得到命令，當然是閉口不談這些敏感話題，有些高麗大臣想跟新軍的將領套近乎，問問這支讓他們好奇的明軍的情況，但是閑扯了半天就是說不到重點，這些人也隻好作罷。
當天整個王京都陷入了歡快的氣氛中，民眾自發的組織勞軍，好在這次新軍登陸高麗的人數隻有一萬多人，一萬多人的口糧對於王京倉庫來說還是沒有壓力的，何況王京的百姓要感謝救命恩人，他們都是簞食壺漿前往新軍駐地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