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三十一章 義州淪陷上
鄭在永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自然，聽士兵的稟報，顯然事情已經到了十萬火急的時刻，金兵一過來竟然絲毫不做戰前準備立刻投入進攻，這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金兵首先是想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其次是金兵後續還有大部隊，這些隻是先鋒軍，所以陣型什麽的並不是特別重要，隻要先殺上來讓自己疲於奔命無法準備防禦即可。而方才那士兵已經說了，光是看到的金兵就已經不下萬人，如果這些人僅僅是先鋒軍的話，那麽跟在後麵的金兵至少還有數萬，這一次入侵絕對不會比阿敏帶隊的那一次小，皇太極這是要做什麽，金國這是要幹什麽，竟然又發起了對外征戰。
鄭在永將缽胄盔戴在頭上，命令傳令兵道：“你立刻帶幾個人全城傳令，第一，要城內所有的士兵立刻上城防禦，敵人從北邊而來，北門一定是主攻方向，從三個城門各抽調五百人去北門集合增強北門的防禦力量，其次是全城百姓立刻回家關門，沒有命令不準在街上亂跑，違者格殺勿論，另外城內的青壯男子全部準備好作戰，萬一敵人殺進城內，我們要做好巷戰的準備，這些青壯男子就是預備軍，必須要跟敵人搏鬥。你們都知道這些野人的秉性，多年前阿敏領兵南征的時候，咱們高麗死了多少百姓，他們不僅是攻下城池，還會屠戮城內的男女老少，所以若是真被他們攻入城內，咱們一個都活不成，必須跟他們拚命。”傳令兵臉上的表情都非常嚴肅，他們當然知道鄭將軍說的是真的，這些金兵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野獸，他們可不會有任何憐憫之心。
“騎射！放箭！壓製城頭的火力！”就在鄭在永命令傳令兵全城傳令的時候，北門的戰鬥已經進行的如火如荼，按照阿濟格原來的計劃，應當是漢軍正黃旗和濟爾哈朗的正藍旗打第一陣，可是正黃旗的漢兵基本上都是步兵，皇太極也不可能給祖大壽配備大量的戰馬，對於祖大壽皇太極雖然禮遇有加，但是要說皇太極對他內心一點戒備都沒有那肯定是假話。所以實際上讓八旗兵等待漢兵上來之後再一起進攻顯然是不現實的，倒不是濟爾哈朗想獨占功勞，而是戰場本來就是瞬息萬變的，濟爾哈朗作為旗主，同時也是金國的大將，不可能等待漢軍步兵磨磨蹭蹭上來，白白延誤戰機，所以他的正藍旗一到義州城下就立刻投入了瘋狂的進攻，金兵雖然在努爾哈赤騎兵前期是以重裝步兵為主要作戰部隊，但實際上，騎射才是金兵的主要武藝，隻不過是因為當初努爾哈赤缺少戰馬，才無法大規模的武裝騎兵，今時不同往日，除了經過幾代人的努力，金國國內已經保有了大量的戰馬之外，蒙古各部也給皇太極提供了大量的戰馬，所以現在的八旗軍全部是清一色的騎兵，隻不過他們既能在馬上騎射，又能下馬步戰，其作戰能力和裝備水平早就超過了草原各部一大截，這也是皇太極為什麽能長期對草原各部造成威懾的原因。
濟爾哈朗的正藍旗大軍對著城頭的高麗士兵實施了箭雨覆蓋，這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因為是突然襲擊，城頭的火炮根本就沒有進入戰備狀態，高麗士兵可沒有青弋軍那麽良好的軍事素質和警惕性，他們一般都是臨時抱佛腳，火炮如果要維持戰備狀態，那就必須要時刻進行維護，因為炮膛內不能積聚太多灰塵，所以若要發射就必須要對炮膛進行清理，若是在平時或者是烽火台及時發出訊號的情況下，高麗軍還好辦，可是現在，敵人已經殺到了城下，他們這時候才想起來清洗炮膛是不是有些遲了。城上的火炮一時半會無法打響，更加助長了濟爾哈朗和金兵將士們的囂張氣焰，他們呼嘯著騎著戰馬在城下繞圈飛奔，披箭和刺箭交替著射上城頭，形成遠近距離的雙層覆蓋。連緊跟在後麵的莽德格類也嗅到了一絲戰機，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濟爾哈朗和正藍旗的士兵大發神威，這時候明擺著是自己的兵馬占上風，鑲藍旗新兵多沒有太多的戰鬥經驗，但是這種順風仗不打白不打，既能訓練士兵，又不會有什麽傷亡。莽德格類連忙扭頭命令道：“勇士們！衝啊！用你們手中的弓箭告訴這些高麗人，我們是無敵的八旗戰士！”“吼！哈！大金國萬歲！”數千名正藍旗騎兵像是颶風一般從戰場上刮過，他們騎在戰馬上變換著各種姿勢，展示著他們高超的騎術，然後紛紛張弓搭箭，將箭支射上城頭。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下，城頭上的高麗守軍在一瞬間承受了巨大的傷亡。
“正藍旗的勇士們，鑲藍旗的兵過來了，咱們可不能讓他們比下去啊！”一名濟爾哈朗手下的甲喇章京眼見鑲藍旗的士兵衝過來搶功勞，心中大急，他對著自己的部眾大喊道。正藍旗的金兵自然不能將早已經收入囊中的功勞給拱手讓人，他們憋著一股勁打的更加凶猛。金兵的攻城戰術比較簡單，倒不是說他們不注重攻城，隻不過皇太極是看鍋下菜，如果是攻擊大明，皇太極肯定會對攻城戰有更加深刻的布置，但是畢竟對手是高麗，屬於比較弱小的對手，在皇太極看來不用那麽大費周章，所以對於攻城方式他沒有具體的要求，一切以前線將領的判斷為準。而濟爾哈朗不可能等後麵的漢軍正白旗火炮上來，所以隻能是自己先上，還是用以前的老辦法，先用弓箭對城頭上的士兵造成重大殺傷，讓他們損失大量的有生力量，然後再進行攻城，選一個點讓勇士們攀登城牆，隨後奪取一個支點，以這個支點立足，展開攻勢。
嗖嗖嗖，金兵的箭支不僅密集，且準確度很高，他們都是箭術高手，加上高麗的城牆比不上大明那麽高大，所以金兵甚至可以從垛口的觀察孔將箭支給射進去，給後麵的高麗弓箭手火銃手造成了巨大的傷亡。砰砰砰，城頭的火銃紛紛打響，高麗軍在壬辰倭亂之後加強了火銃手的配置，仿照倭寇苦練三段擊戰術，並且將火銃進行了改良，以倭寇的鐵炮為藍本，結合大明的火器技術，發展出了高麗軍自己的火銃，其射程和精度比倭寇的鐵炮還要強上一些，如果是放在正常狀態下，高麗軍鐵炮手排成三段擊，進行逐次射擊，說不定濟爾哈朗還真討不到什麽好處，可是現在，高麗軍的防守節奏早就被打亂，城上的士兵在第一波箭雨中就已經損失了一兩成的兵力，火銃手根本無法有效形成三段擊的隊列，所以城頭上的守將無奈，隻能進行一輪齊射。
唏律律，戰馬的哀鳴在城下響起，濟爾哈朗沒想到高麗的火器竟然也如此犀利，看來是一開始輕敵了，勇士們靠城牆太近，這樣一來正好處於火銃的射擊範圍內，城頭一輪火銃齊射，密集的鉛彈立刻對城下的正藍旗人馬造成了不小的損失，好在這些年，因為接連遇到明國新軍的打擊，所以皇太極對麾下八旗軍的鎧甲也進行了改良，加強了盔甲的強度，除非是碰到二八式火銃那種威力巨大的火器，否則在對一般火器的防禦性上，八旗軍的三層鎧甲確實能起到不小的保護作用，最起碼，在百步的距離上，一般的火器基本上打不透，即便是打透了，彈丸也不能深入體內，隻要彈丸不在體內碎裂，士兵的生命就還有救。
城下雖熱是一片人仰馬翻，但是實際上大部分金兵是受傷，隻有少量的金兵被直接命中要害部位殺死，當然，戰馬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許多金兵因為戰馬死亡，直接從騎兵變成了步兵。濟爾哈朗的臉頰抽搐了一下，大吼道：“死了戰馬的勇士直接轉為步兵，強攻城頭，誰要是第一個衝上去，官升兩級，如果是士兵，我濟爾哈朗直接讓他當拔什庫！賞百兩銀子。”金兵們眼睛放著精光，有道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金兵在對陣高麗軍的時候本身就有著先天的心理優勢，再加上濟爾哈朗這麽一激，更是一個個嗷嗷叫著往城上衝。
莽德格類怎能屈於人後，濟爾哈朗拿出這樣的重賞，他作為剛剛上位不久的旗主，更要在軍隊中樹立自己的威信，他同樣大吼著對部下道：“正藍旗提出什麽條件，我們鑲藍旗也提出一樣的條件，我莽德格類決不食言！”“殺！殺！殺！”鑲藍旗的新軍們士氣高漲，有道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們的戰鬥熱情比起正藍旗隻高不低。高麗軍傻眼了，沒想到他們的火銃射擊竟然非但沒有奏效，反而激起了金兵的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