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六十六章 大獻俘上
“陛下，京營急報，獻俘大軍已經進入順天府，距離京師不足二十裏了。”禦花園內，正在散心的崇禎皇帝接到了王承恩的稟報，早已經有大漢將軍將宮外京營轉達的信件交到了小黃門的手中，小黃門哪裏敢怠慢，直奔禦花園，將軍情遞給了王承恩。王承恩這才來到崇禎身邊，告知了他這一消息。自從上次養心殿商議之後，崇禎已經連續幾個晚上沒有睡過整覺了，一種極度的焦慮遍布了他的全身。溫體仁雖然當政內閣，可是顯然，他並沒有拿出一個好方案來，現在的壓力全部集中到了崇禎的身上，對於劉毅，他是又愛又恨，明明是一支百戰百勝的精銳，而且能力也是有目共睹，可以這麽說，每當大明遇到難題的時候，還就是這支軍隊能給他排憂解難，可是這支軍隊實在是太過強大了，再加上一個睿智過人的主將，這就成了崇禎的心腹大患，自己往日竭力支持新軍，可是現在看來倒是有些養虎為患的意思了，崇禎甚至考慮過要不要將盧象升從關外抽調回來衛戍京師，或者是駐紮山東，有天雄軍牽製一下會不會更好一些，但是目前，崇禎心裏明白，盧象升的天雄軍恐怕還是不能和青弋軍相比，況且盧象升跟劉毅多次並肩作戰，兩人也是有著過命交情的人，崇禎心裏有疑慮，萬一盧象升成為了第二個劉毅，他的龍椅可就真的坐不穩了。
聽見王承恩的稟報，崇禎幾乎是在一瞬間陷入了沉思，本來是帶著周皇後和子女們在禦花園散心，可是他的麵色一變，周圍的人便大氣也不敢喘了。這個時刻終究還是來了，崇禎不是不知道新軍的行軍速度，當年他們還有步兵，尚能在十幾二十天內全部奔赴京師，這一次劉毅獻俘，聽說帶領的全部都是騎兵，即便是囚車拖累了他們的速度，可是崇禎絲毫不懷疑劉毅能在十天內到達京師。崇禎現在糾結的是，應當給他們什麽樣的規格，什麽樣的禮遇，畢竟劉毅的青弋軍即便有再多的不好，可是在天下人眼裏，他們就是平定反賊的王師，並且給皇室誅滅了仇人，於情於理都要給他們極高的禮遇，可是崇禎總是拉不下這個臉，照理說，即便是他親自去城外迎接也不為過。但是崇禎的想法總是比別人複雜，若是在常人看來，崇禎去城外迎接新軍，那必將是一段漢武帝和冠軍侯的佳話，也體現了皇帝禮賢下士的風範。可是崇禎覺得若是自己出麵，豈不是讓皇帝的威嚴掃地，劉毅畢竟隻是一個指揮使，漕運同知，沒必要這麽興師動眾，若是自己去了，會不會讓劉毅覺得自己在向他屈服。
其實這不過是崇禎的疑心病在作祟罷了，崇禎又想了想，若是一點表示都沒有那樣好像更不妥，打了打勝仗的王師進城獻俘，皇帝竟然一點表示都沒有，天下人會怎麽看，自己若是擺出這番姿態豈不是落人口實，到時候嫉賢妒能，功高震主之類的流言肯定四起，自己的麵子同樣會掃地，而且，自己沒反應，卻讓劉毅這麽大搖大擺的進城，一路直奔紫禁城，那更是助長了劉毅的氣焰，在京師大街上，那麽多百姓的注視下，劉毅的大軍浩浩蕩蕩的押著俘虜前來，民眾的熱情肯定會達到頂峰，這同樣是崇禎不能接受的。
眼見皇帝半天沒有回應，王承恩倒是有些著急，雖然他是個太監，可是他是堂堂司禮監秉筆太監，自小也是跟崇禎一起念書長大的，文化水平一點也不差，對軍事方麵也是懂得不少知識，他明白，劉毅的兵馬既然距離京師隻剩下二十裏，到達這裏也不過就是很短的時間，若是崇禎這樣猶豫不決，到時候得勝之師進京卻沒有人來迎接，這不是開玩笑嗎？王承恩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咳咳，陛下，獻俘大軍已經快到了。”這算是委婉的提醒崇禎了，崇禎這才猛然驚醒過來，他立刻轉身對王承恩說道：“啊，是啊，是啊，獻俘大軍快到了，看來朕要好好準備，迎接他們一下啊。”崇禎又對周皇後說道：“不若你就帶著孩子們先回宮去吧，這是大事，朕要親自迎接。”
周皇後何許人也，她是崇禎的正宮，跟崇禎結婚這麽些年，對崇禎的秉性那是極為了解，崇禎嘴上說著要親自迎接，可是從麵色上來看，分明說的非常勉強，周皇後對崇禎內心的想法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並且也曾經親自開導過崇禎，可是崇禎天生的性格就是如此，不是周皇後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說服的，周皇後張張嘴，想說什麽卻沒有說出來。
崇禎擺擺手道：“皇後還有什麽要說的？”周皇後低著頭沉思了一下，上前一步走到崇禎的身邊，然後對著崇禎的耳朵輕聲道：“陛下若是不便迎接，不若派首輔大人前去正陽門率領百官迎接可好？”崇禎猛然一怔，他不可思議的看了周皇後一眼，因為崇禎是滅了魏忠賢上的位，所以在他的字典裏是絕對不允許太監和後宮幹政的，這麽多年，他也沒有就國家大事征求過皇後的意見，對於周皇後來說，便像是尋常人家一樣，做好丈夫的賢內助，管理後宮的事情就行了。可是今天，周皇後還是鼓起勇氣對崇禎說出了這樣的話，沒想到崇禎聽後非但沒有反感，反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自己的皇後竟然還有如此智慧，這可真是女中諸葛。周皇後的話在別人聽來，想必一時半會不能品出其中的意味，可是崇禎卻一下子聽出了其中的奧妙。讓溫體仁率領百官在正陽門迎接，這等於是直接解決了兩個問題。
要知道，正陽門可不同於其他的門，京師九門都是各有講究，比如說德勝門就是走兵車，也就是京師出兵的時候，出征大軍要從德勝門出發，而旁邊的安定門則是回軍專用，也就是得勝回來的大軍要從安定門入城，再比如宣武門，那是走囚車之用，若是有重要犯人押解京師，那就要從宣武門進入城內，還有其他的走水車，走酒車的門，而正陽門的作用是走龍車，何為龍車，那就是皇帝的龍輦要從正陽門出入，而正陽門也算是京師的正大門，九門之首。反觀劉毅的青弋軍，如果算他們是得勝之師，那應該從安定門入城，如果算他們是押解大西軍主要將領的隊伍，那應該是從宣武門進入城內，可是周皇後竟然提出了讓他們走正陽門，這就解決了崇禎擔心的兩個問題。其一是規格問題，讓溫體仁率領百官前去迎接，這本身就已經是僅次於皇帝親臨的規格，而且讓他們從正陽門進入，這可是走龍輦的大門，現在允許劉毅走正陽門，等於就是皇帝親臨，要比百官迎接還要高上半個規格。其二就是名聲問題，崇禎皇帝之所以猶豫不決，還不就是擔心自己若是做出什麽不妥的舉動有損自己的名聲，可是如果按照周皇後的方案走，基本上就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名聲也保住了，也能體現皇帝禮賢下士。
崇禎點點頭對周皇後說道：“以往是朕小瞧你了，沒想到你還能有這番見識，行了，你先帶孩子們回去吧，朕按照皇後說的辦。”周皇後施禮告退，崇禎將王承恩招到近前叮囑了幾句，王承恩連連躬身，然後一轉身，一路小跑前去布置了。崇禎卻也沒有閑著，現在還沒到中午，若是劉毅入城，自己少不得得招待他一番，還有他麾下的數千將士，也需要勞軍，不管怎麽樣，這個姿態還是要做的，而且雖然自己沒有出城迎接，但是在紫禁城迎接一下劉毅，這個程序還是必不可少的，現在需要沐浴更衣，換一身幹淨清爽的龍袍，雖然崇禎平時非常節儉，連龍袍都會讓周皇後打上補丁，可是在劉毅麵前，崇禎卻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寒酸樣子，一個大帝國的皇帝如果在威嚴和氣度上被自己的臣子比下去，那自己的麵子往哪裏擱。
一個時辰後，百官的集結速度可以說非常快，這裏畢竟是大明的中樞，各項機構的運轉效率跟地方上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四處奔跑的小黃門很快就將皇帝的命令下發到在京的各個大臣們家中，這一次崇禎倒是沒有搞什麽花樣，並未對官員的品級進行區分，隻要是在京官員，除了在崗位上不能離開的，剩下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派出城外迎接新軍。溫體仁是什麽人，那就是皇帝肚子裏的蛔蟲，他一接到指令就立刻明白了崇禎的心思，他沒有犯傻去質疑崇禎的指令，而是立刻召集百官執行，他自己更衣準備的速度甚至比百官還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