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三十章 桐城決戰十
隨著伏兵的出現,戰場出現了詭異的一幕,前方正在洶湧衝擊城池的士兵全部停了下來,他們回頭望著張獻忠所在的大陣方向,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不僅僅是這些士兵,艾能奇,劉文秀,王尚禮三人也是陣腳大亂,攻城戰最忌諱的就是被別人裏應外合,從現在的場景來看,對方的兵馬根本就是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桐城縣不過是釣魚用的魚餌罷了,真正的戰鬥即將在城下爆發,這時候再猛攻桐城已經沒有意義了,城池沒攻下來,還會把自己也搭進去。
“必勝!必勝!必勝!”城頭上爆發出劇烈的歡呼聲,陶宗的右手緊緊握拳,振臂高呼,士兵們也是放聲大吼,方才的攻城戰雖然基本上是青弋軍壓著大西軍打,但是畢竟他們的人數太多,青弋軍方麵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大約有近百士兵陣亡,還有幾百人不同程度受傷,將士們心中也是憋著一股氣,但是伏兵不到,他們就必須繼續堅持下去。直到此刻,心中的情緒才全部抒發出來,跟城頭上新軍的歡呼相對應的是城下饑兵的士氣低落,這些饑兵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損失了三四萬人才終於靠近城牆,可是沒想到這個時候後麵竟然出現了伏兵,這就意味著他們必須放棄攻打桐城的計劃,收縮回本陣了,前麵損失的這三四萬人算是白白死了。
“大王,現在必須要撤退了,前麵的兄弟即便是白死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如果末將估計得不錯,對方的火炮散熱應該快要結束了,如果我們不能退到射程之外,恐怕又要挨一輪炮擊,朝廷的兵馬已經對咱們形成了四麵合圍之勢,從局勢上看,我們應當盡力避免四麵作戰。”李定國對張獻忠說道。張獻忠立刻果斷下令道:“鳴金收兵,讓劉文秀他們撤回來加入本陣!”當當當,急促的鳴金聲響起,王尚禮狠狠的一刀砍在地上,他知道,目前隻能是先撤下去,應對後麵出現的官兵,確實不能和桐城守軍再糾纏,可是他自己指揮的三萬人至少損失了一半,這讓他如何能甘心。張獻忠的軍令他不敢不聽,隻能含恨退兵。
張獻忠也不看李定國,眼睛死死的盯著從左右還有後方圍上來的明軍,對方並沒有急於進攻,似乎是在等自己搶先發動攻擊,張獻忠雖然暫時沒有明白明軍想幹什麽,但他還是嘴唇蠕動道:“定國,你怎麽看?”現在的張獻忠對李定國可謂是讚賞有加,也願意聽一聽李定國的想法,這小子雖然年輕,但是思維活躍,總能有一些獨到的見解。此刻的張獻忠內心的慌張已經平複了許多。他迅速分析了一下戰場上的局勢,對方的兵力他應該是看的很清楚,基本上有了一個判斷,自己目前是四麵環敵。正麵是桐城守軍,但是自己已經脫離了和他們的接觸,如果他們開城出擊,就等於主動放棄了城牆的優勢,而且城頭上的火炮基本上也就廢了,這是一個好事情,隻要自己不跟他們接觸,桐城的人馬就隻能起到盯著自己的作用,不跟他們交火就等於圍住自己的兵馬隻剩下了三路。
自己軍隊的後方是不知道從哪裏出現的一萬騎兵,這一萬騎兵先不說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雖然隔得還比較遠,但是從千裏鏡裏看來,張獻忠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思路,這一萬人的戰鬥力應當不弱,而且完全不像是各個將領的家丁隊伍拚湊起來的隊伍,從他們陣型的嚴整性就能看出來,這支軍隊是一個整體,騎兵大陣有棱有角,是絕對的官兵精銳,張獻忠在陝西也見識過邊軍騎兵,雖然沒有大規模交戰過,但是沒吃過豬肉見過豬跑,對於邊軍騎兵的精銳程度還是有認知的,不知為什麽,麵前的這支騎兵給他的感覺就是邊軍精銳,就算是在三裏外列陣,還是有一股衝天的殺氣彌漫開來。
這是騎兵不能跟他們硬碰硬,而且這應當就是明軍主力部隊,桐城根本就是為了將自己拖在這裏,給這支騎兵創造機會,拖延時間。可想而知,廬鎮關和北峽關說不定已經被這支騎兵給突襲了,自己的後路被斷,若是想退出安慶府,就必須將眼前的騎兵擊敗。而左右兩支包抄的部隊都是步兵,因為是平原,他們的規模一目了然,不過是一邊五六千人的樣子,這兩支部隊應當是協助騎兵的步兵隊伍。可是讓張獻忠不理解的是,為什麽他們有這麽強大的騎兵卻不主動進攻,如果是自己,完全會讓這些騎兵打先鋒,然後步兵再壓上來,盡量將自己的軍隊往桐城方向壓縮,城上的炮火和守軍火力也可以起到作用,到時候大西軍豈不是四麵楚歌。
心念至此,卻沒有時間讓張獻忠細想,那邊李定國聽見張獻忠的問話,躬身答道:“大王,依末將之見,官兵沒有進攻的意思,好像在等著咱們突圍。”“唔?”張獻忠回頭有些驚訝的看了李定國一眼,沒想到李定國的看法竟然跟自己一樣。“那你以為咱們應該立刻突圍嗎?”張獻忠追問道。李定國麵色一正道:“這裏是官兵的地盤,主動權在他們那邊,現在我們被動了,如果咱們不打,就在這裏跟他們對峙,咱們能對峙多久?糧草問題首先就不能解決。”李定國話說的直白,張獻忠不禁皺了皺眉頭,他心裏知道李定國說得對,可是就這麽將大西軍不事生產,走到哪搶到哪的情況這麽說出來,張獻忠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咳嗽一聲道:“咳咳!接著說。”
“他們這是在逼著咱們做選擇,這一仗,打也要打,不打也要打,既然大王問起,末將就直說了。”李定國道。“對方等著我們進攻一定是有所圖謀,因為我們除了主動出擊之外,沒有更多的選擇,唯一掌握在咱們手上的是從什麽地方突圍。這是咱們可以控製的事情。”
“那你說咱們應當從什麽地方突圍?”張獻忠低聲問道。李定國略一思索便道:“我有兩種看法,究竟如何行動還請大王獨裁!”張獻忠擺擺手道:“定國,你我本來就是父子相稱,你不用叫大王,就直接叫父王吧。”張獻忠話音剛落,正從桐城城下趕回來的幾人麵色突變,劉文秀和艾能奇的臉色尤其難看,他們平時都是以大王,末將稱呼,隻有在私下的時候才會叫義父,現在張獻忠竟然讓李定國稱呼他為父王,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在孫可望之後又要給他們樹立一個對手嗎?艾能奇和劉文秀對視一眼,兩人暫時將緊張的戰況拋諸腦後,他們從來沒有將李定國這個小兄弟當成競爭對手,因為從年紀上來看,李定國跟自己兩人的差距不小,張獻忠若是想扶持李定國肯定會遭到老人們的反對,畢竟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怎麽可能能成為接班人,若是十年之後,可能就不是這番光景了。可是沒想到,今天張獻忠竟然對李定國說出了這樣的話,這是什麽意思?張獻忠眼角的餘光一掃,發現劉文秀和艾能奇不知道什麽時候趕回來出現在自己身後,他立刻補充道:“文秀,能奇,你們也聽到父王剛才說的話了,你們都是本王的好孩子,以後就都以兒臣相稱吧。”
“是!”兩人齊刷刷抱拳道,但顯然麵色有些異常,張獻忠也不去管他們,直接示意李定國接著說,李定國道:“父王,兒臣觀對方陣勢,雖然不知道這新軍從哪裏來的這麽多兵馬,可是後方的騎兵絕對不可能是咱們的突圍方向,咱們隻能從左右兩翼打開局麵,騎兵那邊必須用相當數量的饑兵和老營兵甚至馬隊去牽製他們,給大部隊爭取時間。平原地帶步兵對騎兵就是死路一條,來的路上不知道父王注意沒有,西北麵二十裏有一處魯珙山,那邊山路崎嶇難行,咱們很多人都是從黃土高原出來的隊伍,隻要能到了那邊,利用地理優勢抗衡騎兵應當還有勝算,咱們必須先要讓他們混亂才行。”
“如何能讓他們混亂。”張獻忠又問。“兵行險著,父王您看。”順著李定國手指的方向,張獻忠舉起了千裏鏡,猛然間他瞳孔一縮,因為在千裏鏡中很明顯的出現了一麵劉字大旗,將旗?張獻忠猛然想到,這新軍的主將可不就是姓劉嗎?好像是叫劉毅。在陝西的時候張獻忠對新軍沒什麽關注,自然不知道劉毅的大名,進了南直隸之後受到了新軍重創,他才從降兵的口中打聽了一下新軍的情況,得知了新軍的主將叫作劉毅,這麽說來,左翼那邊難道是劉毅親自領兵?張獻忠如是想到。